“名典祠可能有变,不过圣司已经亲往查探,还请诸位稍安勿躁。”云苍渺看着因为白玉楼的突然离去而乱成一团的镇宇名天殿,叹了口气,狠狠一拍惊堂木,浩然气提起三分,将所有声音压下,“二师弟。”
“大师兄。”
“名典祠有变,你选几个信得过的弟子,把宇文恭收在后殿。”云苍渺想了想,又挥了挥手,“不,你也一起吧,你亲自看着他,别出什么岔子。”
“嗯。”靖世潮点了点头,也不含糊,招呼了几个弟子,带着宇文恭走向了后殿。
“正御,名典祠发出千里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遣人支援一下圣司,万一圣司有什么不测,只怕我们……”陈弼拱拱手,一直以来都只是赔笑的脸上竟然也带上了几分焦急。一向八面玲珑的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惊得云苍渺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无妨,名典祠出事,无非也就是有人越狱,其中有哪里有能奈何他的犯人。”云苍渺笑了一下,随机面容一肃,“不过陈师叔你倒是提醒了我,若是有人越狱,小师弟赶过去只怕已是不及……”
“诸位肃静。”想着,云苍渺又是一拍惊堂木,“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也就不再废话。名典祠可能有犯人越狱,现在我宣布,书山墨海全体戒严,诸位执令,还请直接就位,把守书山各处要道,莫要放跑了犯人!”
“且慢。”
云苍渺一愣,转头看向了原本一直冷眼旁观不出一言的曹宇琮,“曹师叔……可是有什么意见?”
曹宇琮叹了口气,忽然皱了皱眉,“正御,书山戒严是只有圣司才有权力决定的,你这样贸然行事,越俎代庖,只怕不合规矩吧?”
“师叔这话可就错了,我师兄乃是正御,位阶职权皆在我等执令之上,圣司不在自当正御为尊,师叔有何疑虑?”齐天下摇了摇扇子,口气却颇为不善,与曹宇琮针锋相对。
“不见印玺,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越权之罪,师侄你可当得起?”
“事急从权,不过如果师叔硬是要按规矩办事,那……苍渺便得罪了。”云苍渺叹口气,虽然不愿以势压人,但是如今既然有人这般说法,也由不得他如何不愿,当下从袖中取出了一方白玉小印,直举过头,小印上书“右弼明礼”四个小篆,镌云龙纹,阳光反映在印上,霞光道道,“我正御云苍渺,谨代圣司命,书山墨海全面戒严,执令各自带队就位,有抗命延误者,按叛门处置!”
书山墨海之中圣司为尊,诏命书令所用,皆以圣司之印玺为最高。圣司印一共三枚,主印“文星昭世”,藏在白玉楼袖中,至今未得启用。而另有两枚副印,作为代行圣司之权者印玺。云苍渺这一枚便是副印中的弼印“右弼明礼”,另一枚辅印“左辅玉德”却也不知被白玉楼给了谁。日常书山批阅定夺之事,多盖正御印与右弼印。云苍渺手持弼印,便是代行圣司权,圣司不在的场合,见此印令行禁止,如有违者,轻算冒犯师长,重算乃是欺师灭祖大不敬。
“吾等谨遵圣司诏命。”原本因为曹宇琮的话而心生疑虑的众人,见到圣司弼印,齐齐行礼称是。当下便按儒门旧例,各领自家弟子离开了大殿。
见此印者无不行礼遵从,云苍渺苦笑了一下,向了身前鞠躬行礼的曹宇琮,“曹师叔,你这又是何必呢?”
“师出须有名,不见印玺,日后难免为有心人所趁。”曹宇琮淡淡地道,“还请正御主持大局,我等先行就位,告辞。”
“多谢师叔。”云苍渺真心实意地回礼,曹宇琮微微点头,也随着其余人一起走出了镇宇名天殿。
“天心,派人通知各部,准备戒严。”
“是。”
吩咐好一切,云苍渺缓步走到了殿前,看着名典祠方向那一片天空,微微叹息。
“大师兄?”由于不任职位,各就各位自然也就没有她的事。何雨怡走到他身后,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么?”
“这一次,可能又要变天啦……”云苍渺微微苦笑,“小怡,你去找三娘吧,你们俩没什么要事就不用出门了,我那文坊距此不远,想来该是不必要人护送,自己小心。”
“嗯,”何雨怡点点头,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大师兄,小楼他……不会有事吧?”
“你有担心他的时间还不如担心担心我们几个,担心担心你三娘姐姐,”云苍渺挤出一丝笑意,“他才是那个最不需要担心的啊。”
“……嗯。”何雨怡点点头,孤身一人离开了镇宇名天殿。
名典祠最深处,天字号。白玉楼双手负后,一动不动,静静看着面前惨烈的牢房内景。
地上横着两具身着刑部服饰的尸体,一具胸腹被洞穿,肺肠流于体外,表情痛苦又带着哀求,双腿拧曲成跪姿,只不过发现的有些晚,尸体已然僵硬。另一具死法则干脆得多,胸膛凹陷出拳坑,该是被人重力击胸而死,口角有血迹,地上还有些许的内脏碎片。
跪姿死者该是先死之人,看着杀人手法应是段常的“探龙手”,肺肠被掏出,应是受了折磨。白玉楼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沾了下血迹,血迹已将干涸,嗅之腥味甚淡,案发至少一个时辰以前。
不过,杀人倒不是重点,这两人穷凶极恶,出逃杀个人也很正常。白玉楼站起身,桃花眼扫视整间天字号。问题是,他二人丹田被封,提不起半点内力,若非有人解穴或者送药,如何能够杀人?
就算是杀人……虽然牢门不过玉钢所铸,但是也需他二人功力圆满才能突破,更何况门上没有半点损痕,分明是有人开锁放了他二人出来,但若如此,钥匙从何而来?天字号一共三把钥匙,一把在他这里,一把在大师兄处,还有一把则有刑部执令候选人轮流掌管,莫非……白玉楼心思电转,左手一张,一道浩然气径直击在被开膛之人身上,接着气流回荡,从尸体怀中带出一个小小丹瓶,轻轻落在白玉楼手中,白玉楼皱皱眉,打开瓶封,放在鼻下嗅了嗅。
是儒门的开元丹,冲穴回功的丹药,满满一瓶该有四十颗,他二人皆是六脉巅峰,这一瓶开元丹若是平分,应能给他二人各回六成左右的真元。果不其然,第一个死者就是前来营救他们出去的人,想来钥匙也该是他一并带来,只不过虽为内应却遭杀戮,死亡之时那充满不甘的表情也就有了解释。
第二人被发现是在门前,该是前来阻止而被杀害,动手者是离天涯,拳宗“形意颠”中的“猛虎啸天咆”,这拳留了六分劲,否则只怕会将此人一拳打穿。
也就是说,有人偷了钥匙,派了人来营救他们两个,至于这人是谁……白玉楼微微叹气,回身走出了牢门,“这里不用收拾,等我回来。”
“是。”门外等候的刑部弟子低头领命。白玉楼点点头,大步踏出了名典祠。
名典祠外,站着垂手等候的路行夜,见到白玉楼出来,微微欠身。
“大师兄已经安排了?”见到她,白玉楼却并不怎么意外,反而一下子就猜出了云苍渺可能做的心思和布置,路行夜乃是圣司御坊听候,各就各位,自然是来他这个圣司身边。
“是,正御下令书山戒严,所有执令出动把守各大要道,以免走脱了重犯。”
“真不愧是我的大师兄。”白玉楼笑了,从袖中摸出了一支千里虹,只不过和普通的千里虹不太一样,这一支的纸筒外侧,用金线勾了两条交缠的虬龙,抬手拉开,紫红两色交缠盘旋,直冲云霄,普通的千里虹只有单色虹光,这一支却是双龙形。这一支千里虹乃是特制,只有圣司可以动用,意为事关儒门生死,全员戒备。此时放出,也算是对云苍渺决定的肯定。此令一出,书山正式戒严。
“行了,也用不着跟着我,各就各位,回去守好我的御坊就行。”白玉楼解下酒壶,对着路行夜一笑,“我那里可有不少值钱玩意,可别溜进贼了。”
“嗯。”路行夜微微颔首,“那圣司你呢?就这么让正御一个人主持大局?”
“反正大师兄也擅长这个,就让他一个人来呗。”白玉楼耸耸肩,“至于我嘛,我当然是去抓贼啦,如果你们所有人都得把守围城,能动的不就只剩一个我了么?”
“明白了,那祝圣司武运昌隆。”
白玉楼哈哈大笑,缓步离开了名典祠,“哈哈哈哈,小夜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上阵之前听了这四个字的都死了?你这怕不是在咒我?”
“圣司若是死了,想来大家也会高兴才是。”
“说的也是,那就祝我武运昌隆吧!”白玉楼灌下一口酒,足下猛然发力,身形如同白鹤凌空一般拔地而起,枝头借力,翩翩然向着书山墨海最中心的方向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