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完积蓄已久的压力,哭累了的少女便再一次睡去。这次彻底放松下来的睡眠,也是让她的思维变得清晰不少。
至少不会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而且借助之前的那场梦,也让她恢复了部分的记忆。以及,审视自己身上的各种怪事。
光滑细嫩的皮肤下,时不时鼓起一些根须的轮廓,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悄蠕动着。
首先可以确定的,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就算变成了记忆中那个陌生少女的模样,也无法改变本质上仍是怪物的事实。
而且……
“…果然不行啊。”
即使尝试着将手臂分解成刚才用过的黑色触须,也只是让右手抽搐一下,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副人类的姿态似乎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关系,变得异常坚固。就算主动去失控,那也是纹丝不动。
想到这里,少女忽然注意到一件非常重要,但一直给故意忽略掉的事情。
“还真的变成女生了。”
虽然作为一个没有理性的怪物流浪过一段时间,但她生前姑且还是一个喜欢美少女的正常男性。对于这样的变化,只能说内心微妙的很。
捏了捏胳膊上的软肉,又拍了拍自己那看起来很平坦的胸口。
顿时,少女的表情又变得更微妙起来。她倒不是讨厌,只是有点……意难平?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打量起来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
除了刚才被自己无意破坏的床头柜以外,能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只有身下的这张破床和一两把椅子罢了。
最让她在意的还是房间的破旧程度。和她印象里那场改变一切血雨,只过去了短短几年不同。
从墙壁的斑驳裂缝,以及角落里生出的古怪菌类来看,仿佛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霎时间,少女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该不会活了很久很久吧。比起寿命长久的问题,少女更不想看到一个被其他怪物给彻底支配的世界。若真是那样,她宁愿迷失在噩梦里,从未醒来过。
好在,那个白发男人的存在本身,似乎就已经否定掉她预想中的糟糕结果。
想到这里,少女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松了口气。于是,不断飘荡的思绪又回到了她自己身上。
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一样,纤细的手指张开又并拢。顺着柔软的小肚子,滑过胸前的圆润凸起,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
然后仔仔细细的揉捏了两下。
细腻柔滑的手感,和身为男人的时候完全不同。
换个角度想,似乎保持这个样子也挺不错的。毕竟是自己都很喜欢的颜值,而且嗓音也好听。
如果没有那场血雨的话,就算去当个普通的歌手,说不定也会有很多很多的狂热粉丝追捧吧。
“……”
伴随着血雨的回忆,让她不自觉回想起了噩梦中见到的那副景象。
是啊,若是没有那场血雨,她说不定会在某个舞台上大放光彩吧……对了,之前见过她制造出的幻象来着。
说是融合在一起了,不会是指尸体融合在一起了吧?
“…怪不得,我会变成她的样子。”
少女喃喃自语着,忽然明悟什么。
“……说起来,我是被那人给救了啊。明明把我扔在那里也可以,还给我套上了衣服……等会儿,衣服?”
思维发散的少女突然想了什么,猛地掀起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然后快速盖了回去。
是真空的。
瞬间涌上心头的复杂思绪,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让她感到难以释怀。
原本平静下来的思维,不知不觉间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话…话说,这种喜闻乐见的展开,一般都会在因缘巧合下走在一起的吧?”
想到这里,一阵恶寒莫名爬满全身,皮肤底下的黑色触须都受到刺激,像是鸡皮疙瘩一样悄然鼓起。
“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爷们…至少曾经是,而且我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我自己的,就算我能接受,她肯定也没法……不对,我不能接受啊!”
“哇啊啊啊……”
少女一边压抑着声音,一边又把脸埋在了膝盖间。
这时,刚好一阵敲门声响起。
“请问,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男人的话语从门缝里飘了进来,即使少女不太想理会他,也依旧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虽然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但一想到对方再怎么说也救了自己,所以还是答应了。
“……可以。”
“失礼了。”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而入。他低着头,看似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床头柜被破坏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
尽管有点在意一个看起来还没他胸口高的柔弱少女是怎么做到的,而且为啥只砸了床头柜。但总感觉对方不会回答,所以他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随手拽过一个还能用的椅子坐下,接着,男人竖起了左手的三根手指。
“在自我介绍之前,请你先回答我的三个问题。”
为了避免少女误会,他还特意补了一句。
“放心,我不会问奇怪的问题。”
“……嗯。”
其实他要不补这一句的话,少女还真不会想歪。
“第一个问题:你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吗?”
少女果断的摇头,她连宇宙的尽头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有必须做到的事情。
“那么……第二个问题。”
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是收回了食指。
“你有什么让我雇佣的价值吗?”
男人虽然救了少女,但他又不是什么不缺食物只缺心眼的无敌大善人。如果少女没有足够的理由让她留下来,那他也只好让少女自生自灭了。
不巧的是,若少女是一个纯正的人类,那她还会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对方,让他收留自己。
但清楚自己是个可怖怪物的少女,绝不能答应下来。
所以,她再次果断的摇了摇头。
“……好吧。”
收回第二根手指,男人有些可惜的叹气,尽管有所预料,但少女的坚决态度,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最后一个问题……”
收敛情绪,男人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人类】还是【Undead】(不死者)。”
说话间,男人的手已经悄悄摸到后腰,从掀起的衣物里,隐约可见一个枪柄的轮廓。
这回就不再是“人类”之间的利弊取舍,而是“人类”与“敌人”的立场问题。
再怎么说,少女身上的不合理还是太多,多到如果不是【Undead】根本无法解释的程度。
面对如此明显的敌意,一向社恐的少女,反而感到了安心。
简单的讲,她就是那种面对他人的好意,会感到不自在的性格。会不自觉的考虑对方的感受,会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会把期待变成对自己的要求,变成压垮自己的压力。
但是……若是【敌人】的话,那就不用考虑对方的想法了,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拒绝了。松开心灵上的枷锁,让少女可以坦然自若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这个【Undead】明显是怪物的代称,从名字就能看出来的特征是不死不灭。而且应该和人类应该会很像,不然也不会这么问了。
当然,不论怎么想,她自己都肯定是这个所谓的【Undead】了。
那么,答案自然是……
“我是【人类】。”
少女的目光没有偏移,语气平静的回答。
“……”
男人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默默收回了无名指。
三个问题问完了。
男人把握成拳的左手张开,伸手说道。
“……你可以叫我“华花郎”,是一个旅行中的作家,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
看了一眼对方的手,尽管少女不太想表达出什么友好的想法,但还是勉强握了一下,然后快速收回,
“……我也是,你可以叫我…我…?”
原本要说出的话猛然卡住,因为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不论怎么去回忆,也是空空如也,反倒是那个陌生少女的名字很清晰。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总让她想到一种花,一种有着黯淡色彩的黑色花朵。
“我……我叫波斯贝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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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华花郎是蒲公英别名,花语是无法停留的爱、自由与随遇为安。而波斯贝母的花语是忍耐与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