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觉悟(其四)

作者:表弟慢热手 更新时间:2023/4/6 10:02:44 字数:5466

凯尔希站了起来,拿掉了德克萨斯嘴中的香烟,丢到了垃圾桶中,又用拉普兰德的咖啡将垃圾桶中的香烟浇熄。

治疗完受伤的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之后,她准备前往舰桥制订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从重伤苏醒过来以后她一直在忙着工作,都没有好好休息。胸口的伤口虽然还会隐隐作痛,但是凯尔希早已经习惯这样的小伤,并没有放在心上。

凯尔希来到舰桥,发现迷迭香和阿米娅坐在舰桥的控制台上,两个女孩的双手紧握,额头靠在一起。阿米娅想让迷迭香能够冷静下来,刚刚施术及时停下自己的巨剑让迷迭香感到有些后怕。如果自己没有成功,那么同伴将被自己的武器伤害,迷迭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凯尔希没有打扰她们,而是站在一旁,让她们静静地相互陪伴相互安慰。罗德岛很大,而且有数量众多的干员,凯尔希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陪在一些人身边,做她们的心理辅导老师。如果她们能像面前的两个女孩子这样相互鼓励,那凯尔希也就不用为她们所有人担心了。

凯尔希恍惚了一下,想起之前给史尔特尔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那段时间好像就是这一切的起源,现在看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快两个月之前的事,可是一切都好像之前发生在昨天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凯尔希自身对时间的概念就模糊了起来,只能通过钟表和日历来找回那种感觉。因为她的生命已经长得超越了时间,也一次一次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也就失去了那份对时间的感受。虽然觉得自己看上去就是一个临近中年的古怪女人,但是她清楚,自己的灵魂早已经行将就木。她并不是接受或者和解了那些过往的悲伤,只是被时间掩埋那些悲伤让自己麻木而已。

凯尔希也回想起史尔特尔她们的誓言,哪怕折断了双翼,也要重新捡起那些碎片让自己重新飞翔,“饱经风霜且屹立不倒,痛苦万分却永不言败。”凯尔希相信,这句话不仅深深震撼了自己,也鼓舞了罗德岛的所有人。

“凯尔希医生?你还好吗?”阿米娅的呼唤,打断了凯尔希的沉思,凯尔希笑了笑,走上来抚摸着两个女孩的头。

“凯尔希医生我们不是小孩子啦……”迷迭香有些无奈地小声说道。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凯尔希的手没有离开二人的头。

“那我呢?”

凯尔希听到了一声清脆明亮的声音,停下了手,然后颤抖着放开阿米娅和迷迭香的头。凯尔希低下了头,阿米娅和迷迭香也看到了凯尔希身后的那个比她们大一些的女孩子,惊讶着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别来无恙,阿米娅,迷迭香……”阿芙洛狄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笑着说道。

凯尔希慢慢转过身,然后抬起了头,满怀热泪地看着面前的阿芙洛狄忒。就在刚刚,红载着她和极夜,回到了罗德岛。

“我回来了,妈妈……”阿芙洛狄忒走上前,与凯尔希紧紧相拥,在场所有人无不为这温馨的一幕动容。

“乖乖,妈妈好想你,太好了,你真的回来了,你没事就好……”凯尔希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失声抽涕着,“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不听我的话了,一定要跟好大家不能脱队,知道了吗?”

她们两个本有千言万语要对面前的亲人诉说,但是此时此刻重逢的喜悦和那无边的思念,带着那份纯洁的母爱化作了眼泪,尽情地从二人的眼角缓缓流淌出来。

凯尔希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在那个神庙看到熟睡的婴儿,她的身躯是如此娇小,让人怜爱。凯尔希抱起她,轻轻摇晃,不想吵醒熟睡的婴儿,娇小的婴儿依然沉睡着,凯尔希也因为这个可爱的孩子忘却了之前经历的伤痛,笑了出来。

这时候,凯尔希抬头看到阳光从那神庙顶端破碎的空洞中照射下来,面前的那尊怀抱孩子的女神像被那光芒照亮,如同圣母降临抚慰着失去一切的迷茫孩子一般,同样照耀着凯尔希那早已经千疮百孔布满黑暗却又无比炽热的内心。

凯尔希曾经看过一些神话传说,也认得那尊雕像,女婴被装在了一个木制的篮子中,看样子是被人特地放在这里的。于是凯尔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她想收留这个女婴,那个时候的凯尔希内心极力地渴望着救赎,如果有什么机会能让她感觉到上天对她的指引的话,她想那一定就是此时此刻。凯尔希用那位怀抱孩子的女神给这个不知名的孩子起了一个名字。

阿芙洛狄忒。

一晃二十年过去,孩子已经长大,凯尔希带着她加入了罗德岛,那已经是遇见红之前的事了。所以红也一直把阿芙洛狄忒当做姐姐,二人亲如姐妹,一起并肩作战。红是凯尔希的不朽锋刃,阿芙洛狄忒就是凯尔希的不破坚盾,二人护卫着凯尔希,完成了很多艰难的任务。

母女二人拥抱良久,待那哭泣声渐渐消失,才慢慢放开彼此。

“辛苦你们了,红,谢谢你帮我把她带回来……”凯尔希擦了擦眼泪对红致谢,同时也看向了红身后的极夜,对她点了点头。

“赫拉格先生正在武器室进行训练,他现在应该有空。”凯尔希看着极夜缓缓说道,极夜也明白了凯尔希的意思。从来到罗德岛以后她的衣服就没有换下,但是那军服之上依然洁净无尘。一开始看到这身乌萨斯军服,凯尔希也就明白了眼前这位跟随红而来的访客是谁了。极夜对凯尔希深鞠一躬,然后转头快速离开了。

阿芙洛狄忒对凯尔希说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也需要问候很多朋友,于是便转过身摸了摸两个女孩子的头,阿米娅直接站了起来,钻入了阿芙洛狄忒的怀中,一旁的迷迭香也是和她一起抱住了阿芙洛狄忒。

“欢迎回来!”

与此同时,魏彦吾带领着文月夫人和林将军,以及几位炎国要员,来到了贝格米尔之前对他们说的那个宽阔房间。房间内几位尤顿海姆之子早已经在那里等待,中间是一个用无火灯做成的火堆。除了史尔特尔她们三个,罗德岛内所有萨米出身的干员都来到了这个房间。

当几位被强加上了红色符文的炎国要员围在那个火堆旁时,史尔特尔三人站到了他们的身后,高高举起双手。

这个时候,雪绒开始慢慢敲着手中的兽皮鼓,节奏越来越快,周围的萨米干员们也都拿出了自己的乐器,跟上了雪绒的节奏。

“开始吧远山小姐……”贝格米尔看向了一旁的远山,远山也拿出一个手鼓,有一些迟疑。

“贝格米尔先生,我也不太确定,这些符文仪式已经快两千多年没有人执行过了,我的发音可能不太标准……”远山握紧手中的鼓和鼓槌,皱紧眉头。

“不用担心,有我们在,这声音一定能上达天听。”贝格米尔安慰道,然后开始和史尔特尔三人一起吟唱起来:

“Harigasti Teiwa(召唤战神提瓦),

Tawol Athodu(聆听吾的呼唤),

Ek Erilaz Owlthuthewaz Niwaremariz Saawilagar Hateka Harja(吾乃符文与律法的始祖,主神沃登的仆从,切望吾神能助吾)……”

三人口中传来的萨米咒语不停重复,远山在心里一遍遍地默数,在等待贝格米尔他们重复了12遍以后,她开始吟唱起属于自己那部分的符文咒语:

“Fehu Uruz Thurisaz Ansuz Raidho Kenaz(财富,光明,荆棘,气息,旅途,火焰),

Gebo Wunjo Hagal Naudhiz Isa Jera(赠礼,喜悦,冰霜,寻求,收获),

Eihwaz Perthro Algiz Sowelu Tiwaz Berkano(圣树,吉运,萨满,国王,白桦),

Ehwaz Mannaz Laguz Ingwaz Dagaz Othala(工匠,凡人,流水,圣命,天空,故乡)……”

在场所有萨米干员们都跟上远山的节奏,一起吟唱起这些符文。伴随着沉稳的鼓声,几位被打上红色符文的炎国要员们感觉到有一股未知的能量从他们的咒语中传来,林将军掀开了自己的衣服,发现那个红色符文正在慢慢消失。

最终,在贝格米尔高昂的呼唤中,仪式戛然而止。史尔特尔低头,看到了其他炎国要员们身上的那些符文慢慢消失不见,欣喜若狂地抱住了贝格米尔。

“成功了!太好了!我居然念对了所有的符文!”远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手鼓和鼓槌收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所有的乐器和低吟都停止,在场其他的萨米干员们都小声欢呼起来,雪绒也是放下了鼓,脸上浮现出释怀的微笑。

魏彦吾坐在角落,静静地看完了这来自遥远北方国度的神秘仪式,不禁连连惊叹起来。炎国几十年前就加快了现代化的步伐,但是很多祖先流传下来的东西却渐渐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没想到,就算是在几千年后的今天,萨米人口口相传的文字和语言也是带着那份对先祖的敬仰和崇拜。

更重要的是,这个仪式拯救了他的爱人。

文月慢慢站了起来,发现手臂内侧的符文已经消失,转身向魏彦吾走去,两人相拥而泣。

“我本以为,这个世界上能把先祖的传承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札拉克人,没想到你们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确实非常钦佩!”林将军重新穿上自己的护甲,拍了拍贝格米尔的腰,因为身高原因林将军够不到贝格米尔的肩膀,但是贝格米尔能感受到林将军的意思。

“这本是先祖抵御外族入侵时吟唱的咒语,寓意是祈祷战神和主神的庇佑,来让自己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想着应该能够生效,所以便邀请我的同胞们一起加入了这个仪式……”贝格米尔对林将军点头致意,一旁的远山也走了过来。

“其实经过我的研究,这段符文也有驱逐异教徒的寓意,那些红色符文是变形的卢恩符文,所以我的想法和贝格米尔先生一样!”远山轻轻一笑,呼吸也平缓了很多。

“真的谢谢你们,辛苦你们了,为我们做这么多,实在难以感谢……”林将军也不禁流下了喜悦的泪水,这是自己一生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中,最让他难忘的一次。

“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能够实现雨欣的愿望吧……”林将军长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雨欣?您是指……”贝格米尔愣了一下,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林将军低下头,开始向众人回忆起一段深沉的往事,他让众人重新坐下,一起围坐在了那个没有温度的火堆旁。

林雨欣,炎国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同时也是一位生物学博士。她一直在研究源石的同位素构成,和它们能够让泰拉人产生源石技艺的根本原因。她相信能够从源石身上找到源石病的真正病因,以及如何彻底根治源石病的方法。她年轻,充满干劲,在几个兄弟姐妹中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可惜因为长期在源石结晶周围工作,不慎感染上源石病,英年早逝。

“雨欣一生的愿望,都是拯救这个濒临灭亡边缘的世界,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个世界快要完蛋了,她却不畏艰难,走在最前方,可是雨欣她……”林将军说到这里,已经哽咽,在场所有人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她还没有看到未来那个充满生机的世界,就永远离开了我们,她把希望和那无比炽热的爱留给了我们所有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体内的源石结晶已经压迫了声带,她只能通过手语跟我们交流……但就算已经变成那样,她还是来请求我帮忙为她找一些最新生成的源石结晶作为材料去研究……”魏彦吾也低下了头,回想起了那个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从不悲伤哭泣的女孩。

史尔特尔靠在贝格米尔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讲述。众人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心中那份沉重的敬仰之心让他们觉得任何语言都无法诉说出她的伟大。

“罗德岛一直在做的事,小魏和我都看到了,再加上今天你们为我们做的这一切,我就在心底相信,选择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完成雨欣的心愿……”林将军长舒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我们一定会做到的……”远山低下了头,不停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哽咽地说道。林将军看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泪,那份赤诚的热血从他们的眼中闪耀而出,他们的眼神和凯尔希的一样,坚定不移。

在众人离开那个房间以后,林书歆和白雪早就在门外等候,林书歆跳进了林将军的怀里,白雪则走到文月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同时也给帮助文月夫人脱离困境的罗德岛干员们深深鞠了一躬。

就在史尔特尔她们举行仪式的时候,罗德岛已经走出了乌萨斯境内,正在往龙门方向前进。将炎国要员们送回去休息以后,史尔特尔三人又来到了经常去的那个露台。

史尔特尔依旧依偎在贝格米尔的怀里,而法布提也是自顾自一个人在抽着烟。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远处布满乌云的天空,旁边延绵不绝的山脉即将走到尽头,又是那一望无际的平原。

“我们找到的那些研究记录,已经送去档案室让她们进行复原了,只是不知道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贝格米尔打破了沉默,“还有玛利亚,这个人现在已经确定是和父亲在同一阵营的了,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你们也看到,她是怎么对待贝斯特拉妹妹的,真的是……太过分了……”贝格米尔听到这里,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

“我觉得有些奇怪……”法布提缓缓吐出一口烟。

“怎么了哥哥?你又有什么新发现吗?”史尔特尔之前就感觉到,法布提的感知能力意外地强,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之前和玛利亚的斗智斗勇让他磨练出来的习惯吧。

“你们有没有发觉,贝斯特拉妹妹,和玛利亚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法布提握紧指间的香烟,语气沉重。

“她们是母女,长的像也是很正常的吧?”史尔特尔有些疑惑,她歪了歪头,靠近了栏杆和法布提站在一起。法布提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然后递给了史尔特尔。史尔特尔连忙摇头,贝格米尔也赶紧走了上来接过了香烟,轻轻推了一下法布提的肩膀。三人玩闹一阵后,法布提又开始说起正事。

“不是那种血缘关系的像,而是那种……怎么说,就好像玛利亚就是完全长大以后的贝斯特拉,就好像一个人生命中的两个阶段同时出现在一起一样……”法布提从刚才的玩笑中恢复了过来,语气又沉重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贝格米尔猜到了法布提的想法,“她之所以能在各个时间点出现,会不会是因为她有很多像贝斯特拉这样的‘女儿’?”

史尔特尔听到了这个猜想以后,结合之前玛利亚对贝斯特拉的态度,也就理解了很多。

“而且在我的记忆中,她已经是一个死人,现在又死而复生,所以我这种猜测也可能是正确的……”法布提抽完香烟,然后将香烟弹向半空,一阵电光轻闪,烟蒂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我们必须盯紧贝斯特拉,现在她已经和史尔特尔一样大了,我不敢保证她之后会不会继续长大,然后变成下一个‘玛利亚’……”此时贝格米尔看向了身边的史尔特尔,史尔特尔回头看着他的眼睛,也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不用担心,那个时候我会亲自动手的。”史尔特尔对贝格米尔笑了笑,但是贝格米尔只从那个微笑中看出了苦涩与无奈……

龙门的街道上,欧阳尚云正在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睡得太死,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昨天是睡在哪个公寓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怀里的无线电突然响起,于是赶紧接过,里面传来的是惊蛰的声音。惊蛰带来大理寺的通知,战争还未结束,还是要让她待命。

就在二人在无线电中说笑的时候,欧阳尚云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已经燃尽的烟蒂,她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街道垃圾,于是就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在龙门内闲逛。

“饭店也没开门,好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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