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在去到那片起始地之前,曾经独自一人前往档案室,把门反锁起来。只有她能够查阅华法琳的一些机密档案,当然她的档案也只有特蕾西娅和华法琳才能查阅。
凯尔希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故乡在何处,没有档案,没有纸质材料,就连午夜都没有在她的心灵中看到关于凯尔希故乡的回忆。
她就像凭空出现的人一样,以至于大家都已经不再去追究她的神秘了。
华法琳是因为体内的血族血统,让她能从萨尔贡沙漠的乌沙比特王朝之末,赛特拉王朝之初出生一直活到现在。华法琳记得童年时看到那些悲怆艰苦的萨卡兹血族被奴役被惩罚,可是华法琳并不知道,凯尔希的童年是怎么样的。
对于凯尔希来说,那也并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罗德岛和这个世界的未来。
凯尔希又查看了一下从华法琳的角度看到的关于卡兹戴尔的历史,包括尊者摩西斯带领萨卡兹血族流亡到卡兹戴尔的路,以及华法琳在哭墙上留下的字。
“救人一命,如救苍生。”
那尊者摩西斯拯救了数以万计的萨卡兹血族,凯尔希做梦都想见这位尊者一面。
华法琳和凯尔希同样都是医师,这也是她们兴趣相投的原因。华法琳想改造曾经用于伤害别人的鲜血系术式用于医疗,而凯尔希同样想要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拯救世界,拯救自己。
可凯尔希一直觉得长生久视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可怕的诅咒,若不是华法琳相伴,遇到特蕾西娅和阿芙洛狄忒,她可能早就崩溃了。
孤独,迷茫,彷徨,痛苦,占据了这个饱经风霜的女人之前的人生轨迹。
现在,若不是遇见英格维尔,她也不会来到这里,用这种方式再一次去反思自己的人生道路,还有和华法琳有关的一切。
他同样也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不过他不像身体停止生长的凯尔希,他的身躯已经和灵魂一样苍老。而凯尔希跟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看看英格维尔是如何给自己的人生画下句号的。
这可能也会改变凯尔希对自己这漫长旅途的一些想法。
回过神来时,英格维尔在最前方开路,她们已经走到了上一次史尔特尔引爆地堡入口的地方。
就是在这里,贝斯特拉对嘉尔露说出了自己的秘密,而嘉尔露也是立下了守护贝斯特拉直到她和劳菲重归一体的誓言。
劳菲看到这里时,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她上一次就和史尔特尔她们一起来过一次了,也当然记得贝斯特拉和嘉尔露之间的事,对她来说这里自然也是第二次归来的故地。
劳菲轻轻放开了阿米娅,牵着这个女孩的手走向了一片狼藉的废墟。那些碎石早已经被霜雪覆盖,但还是能够从那些碎石中感觉到了史尔特尔与过去决裂的那种悲痛感。
“我感觉这里……好孤独……”阿米娅看到那些乱石的时候也是心头一紧,她不知为何自己能够感知到这里的复杂交织的情绪。
“阿米娅宝贝,这里是我们几个相遇的地方,也是我们几个分离的地方……有我们的回忆,还有我们的痛苦……各种情绪都包含在这里了……”劳菲蹲下,看到了乱石之中生长出来的冰雾花。她轻轻摘下,然后转过身戴在了阿米娅的头上。
“更是我们获得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史尔特尔也自言自语般地走向前,站在了阿米娅和劳菲的身后。
“就只是孤独,史尔特尔小姐……像一个人流浪了很久,然后在这里默默死去一样,让我很难接受这份痛苦……”阿米娅哽咽起来,她不知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很低落。
头顶的冰雾花突然萎靡下来,然后像被无形的怪力揉成一团一样消失不见。阿米娅痛苦地捂住了头,英格维尔见状连忙过来伸出手指按住她的肩膀,阿米娅才缓解过来。
“小姑娘……你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哪里了吗?”
“在那边……”阿米娅颤抖着伸出了手指。
“退后……孩子们……”
英格维尔跨步向前,然后高抬起自己的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劳菲见状马上站起来抱住了阿米娅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向后奔跑。
英格维尔用脚重重地向下砸去,发出了强烈的冲击波,地面不停向前裂开,直到裂痕冲向了远处的山谷。
碎裂的石头四处飞溅,山谷被英格维尔的重击直接击碎开来。同样地下堡垒的顶部也尽数塌陷下去,露出了一条好似深不见底的沟壑。
而凯尔希等人也都被那冲击波击退,差点被掀飞,劳菲将阿米娅护在身下,用黑剑作为支撑。待冲击波退去,众人透过了飞溅起来的雪雾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像山一样矗立在前方。
雪雾散去,众人看到了那条沟壑,以及前方山谷中断裂开的巨大空洞。空洞像一个漆黑的深渊,连外面的自然光线都无法照耀进去。
“小姑娘,现在呢……”英格维尔转过身,然后看向了阿米娅。
“好像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阿米娅点了点头,刚刚头脑中传来的刺痛感,让她的额头不停流汗。
“你没事吧宝贝?”劳菲轻轻抚摸着阿米娅的头顶,施术安抚着她。
“很好……非常感谢你,若不是你,我们可能要花很久才能找到他的位置……”
说罢,英格维尔径直地向那个山谷中砸出来的空洞走去。
“我们跟上!”
凯尔希冲向前,阿米娅在劳菲的搀扶下走在队伍的最后方,前方未知的深渊有某个东西在等待着她们,阿米娅能够感觉到。
众人在英格维尔的带领下走进了那个空洞中,里面漆黑无光,凯尔希拿出了自己的手电筒,同时也分发了一些用于地下矿洞中照明荧光棒给众人。
自从她从乌萨斯那个洞窟中逃出来以后,她就在自己的制服中准备了很多照明用的道具,以避免某个时候又被带到了这样的环境中。
这个空洞虽然没有光源照射进来,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个空间并不大。
凯尔希看到,在英格维尔的前方,是一株黑色的树干,凯尔希还看到,这树干之上,某个巨大的身影好像被那些生长出来的树枝给牢牢困住。
“那是什么?英格维尔先生……”
“那是不小心落入这种境地的神,被那伊莎玛拉的造物束缚在这里的达里维安爵士……”英格维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那个类似生长出来的树根一样的结构面前。
“这……这不可能……那个瓦伊凡的爵士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他四处征战,统一了维多利亚,然后用自己的女儿给那个国家命名……”凯尔希听到英格维尔的话被震惊住了,难道她又将见证一个传说成真?抱着这样怀疑的态度,凯尔希将手电筒的亮度开到最大,然后照射向了那个黑树之上的身影。
透过那些覆盖表面的黑色液体,凯尔希可以看到这个身影上穿着一套泰拉中纪风格的盔甲,在手电筒光芒的照耀下散发着红色的微光。
“连伊莎玛拉这种让大海退潮的疯狂之神都是真实存在的,那其他的神们,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英格维尔缓缓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了一股长者对孩子们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那种味道。
“我一直以为伊莎玛拉是那些海嗣集群意识的代称……我没想到……天……”阿米娅慢慢放下手,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陷入沉睡一样的盔甲巨人,目测那个巨人的身高和英格维尔差不多。
“达里维安爵士是最年轻的一位神,你们这个世界所谓的神,不过都是一些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我来到这里以前就吸收源石结晶中的能量,然后变得像神那样强大的普通生物或者是像你们一样的人类而已……而达里维安爵士他,就是这样一个后来者……”
英格维尔的解释让在场所有人都被震惊了,原来诸神从未离开,一直在泰拉守护着他们的后代,得知世界真相一角的凯尔希有些缓不过来,摇摇晃晃地差点倒下,史尔特尔和贝格米尔赶紧上来搀扶住她。
“诸神时代只是暂时沉寂,因为你们世界的工业发展,胜过了我那个世界,让你们逐渐遗忘了那些神话传说,现代的泰拉人也变得有些傲慢……”英格维尔又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么多年旅行看到的一切,觉得有些遗憾。
“这是不是也就能解释,我们的世界会被那些邪恶的外域魔神盯上的原因?现在的我们可以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会和那些怪物做长久的斗争,这代价也太……”史尔特尔也跟着感叹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力量确实比起刚到罗德岛的时候,要强大太多了。
“是的孩子……你们的世界本应该成为那苍茫宇宙中最闪耀的星光,而你们本应成为这个宇宙中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个文明,可惜……你们还没有与这个世界和解,没有学会与那些源石共存……所以现在,我不仅要解救出我的老朋友,还要让诸神时代的命运之轮重新转动……”英格维尔重新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那盔甲依然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声音。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战胜那些该死的东西,迎来光明的未来,这是我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需要借用我们的剑嘛……爷爷……”劳菲又调皮地小声说道,而英格维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可以赤手空拳,打碎那些东西。
与此同时,罗德岛陆地舰内,华法琳一直在寻找凯尔希的踪迹,但是她只在控制中心看到了百无聊赖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
“凯尔希呢?”华法琳摊开了手,然后走上前拿起了桌子上吃光的爆米花桶,“你们怎么总是会在这里出现?”
“我在合约期间就负责做凯尔希医生的护卫呀!我记得还是您给我签字的……”德克萨斯侧过脸看着华法琳,然后将一颗爆米花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那你怎么不跟上她呢?”华法琳将空爆米花桶放回原处。
“她有阿米娅和史尔特尔小姐她们了呀!”德克萨斯摊开手,靠在了凳子上往后一仰。
“好,我会告诉大帝你最近的表现……那你呢大小姐?”华法琳又看向了拉普兰德。
“我?我一直都是帮凯尔希医生看着德克萨斯呀!她和我一样危险!甚至比我还要危险!”拉普兰德做出了和德克萨斯一模一样的动作。
“好了,别闹了,她去哪了?”华法琳不想再插科打诨,抱起手看着二人,神情严肃。
“凯尔希医生没跟你说嘛?她去执行任务了,还有阿米娅也是,现在她将指挥权教给你了……”德克萨斯的话让华法琳愣住了,看到华法琳的表情,德克萨斯才知道凯尔希好像确实没有通知到华法琳。
“她到底要做什么呀这个笨蛋!这边路……这边还有事情要找她呢!”华法琳锤了一下桌子,然后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控制中心的办公桌上,愤愤地捏紧拳头低下头沉思起来,看上去非常生气。
拉普兰德见状,将手中的爆米花放在桌子上,然后轻轻推了过去,对华法琳笑了起来,露出了自己洁白且有一些尖锐的牙齿。
“什么味道的?”
“麦芽糖原味!”
华法琳叹息一声,她只能吃这个味道的,其他的味道对于她来说都有点难以接受。她接过爆米花桶,然后将几颗爆米花丢进口中咀嚼起来。
“这是麦芽糖原味?”华法琳瞥了一眼拉普兰德,拉普兰德点了点头。
华法琳苍白的脸已经泛起了红温,她将爆米花桶转了一圈,将带着一张纸条的一面展示给拉普兰德。
上面写着“超级辛辣,拉普兰德专用”。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就天天吃这个东西?你有吃过一些正常的食物嘛?”华法琳将爆米花推回给了拉普兰德。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问您呀华法琳医生!”
还未等拉普兰德说完,她和德克萨斯的眼睛突然爆发出金色光芒,与此同时,医务室的艾丽妮也突然惊醒。
迷迭香走在走廊时,感受到头部一股绞痛,跪在地上捂住了头,痛苦地低吟起来。
这边的佛罗伦萨一边捂着自己的头,一边将手伸向了躺在地上捂住胸口不停挣扎的风笛。
“快醒醒!我的艾丽妮!”
“要坚强我的孩子们!振作起来!超越自己!超越我!成为真正的涅墨西斯!”
“喂喂喂!臭丫头!快点睁开眼睛吧!那龙装已经在咆哮!”
“孩子们……你一定能寻找到自己想要的未来……抵抗风雪勇敢前进吧……”
“维娜!坚持住!我很快就会来救你!”
“去找到那些人,帮助他们……小姑娘,记得带上你的薙刀,我会守护好你……”
“我们两个会永远守护你们!守护这黑与白的传奇音律!”
“你终将被我同化!加入大静谧!小丫头!”
“祖玛玛!你的发型还是那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格维尔的拳头击碎了那些黑色的树枝,被困住的达里维安爵士马上惊醒,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瓦伊凡式咆哮。或者说,巨龙之神达里维安爵士重新回到了泰拉。
同样,那些历史长河中被风沙掩埋的伟大存在,都重新睁开了眼睛,呼唤着,寻找着自己的代言人。
诸神的巡游重新拉开序幕,那些未曾离开的存在,那些即将到来的存在,都伴随着那些散落成碎片的伊莎玛拉之血,高歌凯旋。
“这是一条无法后退的道路,孩子们,从现在开始,你们除了要应对来自你们世界的威胁,源石,天灾,人祸,同样也要抬起头,留意那星空之中的紫色光芒……”英格维尔搀扶起达里维安爵士,然后转过身看着凯尔希等人,“达里维安爵士是继昭明龙神之后,掌握世界命脉的神,这也是伊莎玛拉将他囚禁于此的原因……”
“关于这位……神……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嘛?”凯尔希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声地询问英格维尔。
“他马上就会恢复,回到自己的领域中,他已经自由了……”英格维尔将达里维安爵士放在地上,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慢慢走去。他开始咳嗽,呼吸急促,但是脚步依然沉重。
“他们会把你们当做怪胎,会排斥你们,会害怕你们,他们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准备好去接受你们,接受你们那神一般的能力……不过请你相信他们,相信这个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的世界,给它一点时间……假以时日,你们会带领着这个世界走向光明的未来,他们会和你沐浴在同一片阳光之下,和你们一起前进……”
英格维尔低声自言自语道,而凯尔希等人跟在他的身后,听到了他的低语。走出那个洞窟之后,身后的达里维安爵士又发出一声咆哮,化成红色的光芒消失在了那个洞穴中,惊住了离开的众人。
当众人再次回过头跟上英格维尔的时候,她们看到了英格维尔已经走向了雪地之中。
“这样应该够了吧……时与空的浪人啊……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解放了泰拉的命脉……”
英格维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的荒原,然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头盔上,准备将头盔摘下。
“谢谢您,您一定会和自己的爱人重逢,我向您保证过的……”
玛斯提莫将手中碎裂的怀表零件放入口袋,同样眺望着远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漠。一个白色头发的鲁珀族女孩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玛斯提莫才回过神慢慢转过头。
玛斯提莫用一块黑色的布缠绕住了双眼,头顶的光环也变成了深黑色,同时头上的萨卡兹一样的角也被折断一根,看上去伤痕累累,蓝色头发也暗淡了很多。女孩牵住她的手,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朝着装甲车的方向离去。
没走几步,玛斯提莫又回头,看向了远处的沙丘。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可惜只闻到了灼热沙漠的混浊气息。
“怎么了玛斯提莫老师?”女孩歪着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玛斯提莫询问道,声音好似秋风带铃一般甜美动人。
“没什么欧若拉,我们回去吧,阿米娅博士还在等着我们……”
“哦~好的!待会儿别忘了让大石头给你检查身体喔!”
引擎发动之后,玛斯提莫靠在车窗上,车辆向着远处同样伤痕累累的陆地舰驶去。这时候,玛斯提莫看到远处被堆叠起来像一座高塔一样的四柄黑剑掠过车窗前,轻轻叹息一声。
“法布提,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