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尔露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所有冲锋向前发起进攻又一次一次被击退的干员们不知所措。她被那个三眼巨人发出的灾厄降临一般的恐怖气势给威慑住,远远要比诺斯汀的耀光咆哮要沉重得多。
自从嘉尔露醒来之后她就没有再次听到赫娅的声音,哪怕是轻声的呼唤都没有,她很害怕赫娅会因为刚刚自己和伊米尔的战斗负伤。
可现在她没法回到死海,用自己的术式去治疗赫娅。同时在此界的嘉尔露也感觉不到了自己体内源石能量的流动,就像被什么怪异的能量封锁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阵海潮的声音从心灵中传出让她突然回过神来,看到了被远远甩开的凯尔希和伊米尔二人,赶紧跑了过去。
史尔特尔四人和诺斯汀五人几乎是同时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对那个三眼巨人发动攻击,但每一次都能找到不同的突破口进行反击。
“莱万汀!他到底是谁?!”史尔特尔立剑在前一边喘息一边怒吼道。
“如果我没猜错……根据描述他就是……英格维尔的领袖……‘永世神选’艾查恩!”莱万汀被扯掉的左臂慢慢地被断肢处流淌出来的火焰修复,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强如世界末日降临一样的巨大压迫感。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攻击,将武器插入地面暂时喘息,而那个三眼巨人同样将黑剑插入地面,抱起手发出了十分沉重的呼吸。
“只是我留存在这柄剑中的一丝意念,就让你们的阵型分崩离析……那三匹小马倒是很坚定,不过那条小蛇和小羊,脚步和呼吸都是凌乱的,太弱了……”
从金色面具之下传来了地震般的低语,说出的那些极具侮辱性的蔑称让人不适。但因为他身上的威压,众人都只能咬牙切齿地默默忍受着那粗鲁的嘲讽。
“英格维尔什么都没有教给你们吗?这四柄剑可是我亲自督促那些混沌矮人打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也还保存着一些那里的遗迹,所以我想看看那个他所谓‘深爱’着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金色面具之下发出一声叹息,三只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您是在试炼我们吗?看您的样子根本毫不关心这个世界是否存亡吧……”米斯特汀大胆地对那个巨人提问,因为身上的银色盔甲,他感受到的威压没有那么严重。
“我对任何世界都是如此,小家伙,我的故乡被我像踩碎一只蝼蚁一样毁灭,至于你们这里,甚至不需要我的军队,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什么是‘蝼蚁’啊?”劳菲小声地询问道,话音刚落法布提就蒙住了她的嘴,生怕她的话会激怒这个巨人让他们陷入更加艰难的战斗。
不过在场所有人确实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劳菲也是像米斯特汀一样大胆地替众人说出了这个小小的疑惑,她们猜测那种东西是像泰拉的臭虫那样的细小生物。
“英格维尔呢?”三眼巨人漂浮向了劳菲,法布提赶紧上前将劳菲护在身后。
“他永远留在了这里,我们用泰拉人的仪式送别了他……”史尔特尔重新站稳脚步,拔出了插入地面的黑剑语气艰难地说道。
“怪不得我没有在新世界中看到他归来,看来他真的是找到了心中所爱,我就再尊重他一次吧……不过幸好被那个小子找到的是我尚存人性的那一部分意识,不然你们早就被我的怒火吞噬了,我可是亲手杀死过神明一样的存在,你们这些只是借用了神之力量的凡人根本不足挂齿……”艾查恩微微抬头,仔细端详着将劳菲护在身后的法布提,看到这一幕的他不知为何突然唤起了一段回忆。他曾经勇敢忠诚地为了守护自己的帝国,守护自己的母亲而战,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是踏上终焉之路后,那感情被他深埋心底,让他一路从冰雪皑皑的北地,踏着雷鸣咆哮和天崩地裂般的末日步伐重回故土。可是这种感情他从未抛弃,都是因为英格维尔的存在,让他一直在疯狂的边缘保持着一丝理智,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实现自己的伟大目标。
“英格维尔先生说过您是一个人类,只不过和我们有所区别的人类……”
凯尔希捂住胸口的伤,在嘉尔露的搀扶下缓缓走来,看到凯尔希收到如此严重的伤还能再次站起来,连艾查恩自己都感觉到诧异。
国王,英雄,伟人,巨龙甚至神祇,都死在了他的弑君剑下,可是这个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居然能够从他的攻击中活下来。
“他说的很对,我当然是一个人类,也有自己的母亲,不过我的母亲是被混沌冠军侵犯后生下的我……我和英格维尔不一样,我是个半诺斯卡人,我们在相遇之前的人生道路完全不一样……”看到向他走来的凯尔希身上的伤不停愈合时,早已失去战意的艾查恩就想跟这个世界的人聊一聊。
他真的被眼前这些带着一些对于他来说是动物特征的人类给吸引,非常好奇他们是怎么在这片土地上活下来的。以往的艾查恩只会把任何一个世界当做转瞬即逝的灰烬,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丝仅存的人性,还是因为他和英格维尔之间的经历让他变成这样。
艾查恩的上半身落在了雪地上,像是盘坐在众人面前,凯尔希抬起手让其余的人不要紧张,她当然想着能够像与英格维尔对话那样,与面前这个散发着末日气息的混沌冠军对话。
“我真的被你们那个世界的人上了好多课呀……”凯尔希苦笑一声,让嘉尔露前往史尔特尔等人的身边坐好,自己走向了艾查恩,静静地站在他的旁边。
“英格维尔有没有跟你们讲过这些剑的来历?”艾查恩看向了聚集在一起的尤顿海姆之子,四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但他们也是几乎同时看向了艾查恩身旁的那柄黑剑,与他们几人的并无二致。
“那些混沌矮人们能造出四柄,为何不能再造一柄呢?我猜您大概是想这么说吧?”凯尔希将双手放在胸前握住,她的刀刃和尾巴已经消失不见,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她当然不知道混沌矮人是什么东西,只是模仿英格维尔的读音而已。
“这些剑都是模仿我弑君剑的工艺锻造的,能够封锁并且释放能量,不管是各种形式的能量,我的剑能够锁住一只嗜血狂魔,那么这些剑能够锁住类似的东西也是意料之内,所以你们几个人的背后才会有那两个小家伙,那匹小狼和那匹小马……”艾查恩没有计较凯尔希接过他的话茬,伸出手指了指尤顿海姆之子们背后的灵体。
格拉姆和安格博达并没有现代社会的忌讳,他们自然能够接受艾查恩这样的称呼,没有多说什么低下了头表示同意。
“怪不得我们几个会被英格维尔像吸尘器一样吸进黑剑里……原来是这样!”米斯特汀恍然大悟一样拍了拍手,莱万汀用手肘捅了自己的弟弟一下,让他不要随便说话。
“什么是吸尘器?”艾查恩好像在模仿劳菲刚才的话语,用一种看似轻蔑实际上是在调笑的语气问道。凯尔希听到这个问题哭笑不得,只能详细地为他解释这是一种泰拉人的科技造物,一种用于家居清洁的实用工具。
“喂……你们这些神之子未免也生活地太现代点了吧……明明有吸尘器可为什么到处都是金色粉尘呢……”史尔特尔同样一脸尴尬地在心里默念道,这声音通过尤顿海姆之子的链接传递到了其余三人的心中,当然也同意了史尔特尔的想法。
“你想说什么小家伙?”艾查恩把头转向了凯尔希,没有在理会尤顿海姆之子们。
“我不敢恳求您会像英格维尔那样帮助我们,既然您对这个世界的存亡不感兴趣,那就让我们为了未来再挣扎一下,给我们这样一个争取未来的机会……”凯尔希低下了头,她觉得这样的动作能够让艾查恩感觉到自己的尊敬,当然她也不确定那个世界是否有这种礼仪。
“我没有杀了你们,就是在给你们这个机会,混沌邪神攻占的现实世界数不胜数,我不是什么救世者,而是灭世者,你们输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是那些家伙们又多了一个根据地而已……不过……”艾查恩话锋一转,又抬起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你们赢了,或许我能够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一个充满新奇事物的世界是如何从那些东西的手下逃脱,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我很想让这个继承了我友人意志的世界去见证一下……我的故乡虽然被我的狂野力量给撕碎,但我还是见到了一些勇敢反抗我的人,我也给了他们挑战我军队和我部下的权利,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小家伙……”
“也就是说,您不会攻击我们或者侵略我们了是吧?”凯尔希读出了艾查恩话中的意思,不过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在看到艾查恩点了点头之后,凯尔希在心底默默欢呼了一下。
“我说过,我对你们的世界不感兴趣,谁会在乎自己手中随时都可能会被风吹走的沙砾呢?这一切都是诡神的阴谋,他联合血神一起利用了你们世界的几个小孩子,暗中想要摧毁这个世界,不过……看样子到目前为止你们都挺过来了……”艾查恩的金色面具让人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凯尔希只能通过他的话语来感悟出了一些略微赞赏的语气。凯尔希也在感叹,这个能够毁灭世界弑杀神明的强大存在居然会对他们表示赞赏。
“我的到来不是开始,而我的离去更不会是结束,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小家伙们,往后的路会更加艰难……”说罢,艾查恩的身体漂浮了起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双脚,仅仅只是一丝意识就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威压,让众人束手无策,里面甚至还有从黄金圣殿回来的尤顿海姆之子们。
凯尔希心想,倘若他的真身降临,那么整个泰拉除了英格维尔又有谁能够阻止他呢?
“您是说以后还会有比您更加强大的敌人出现吗?”劳菲听到那句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我在新世界斩杀了孽神,奴役了血神,腐神和诡神让它们做我的坐骑,我早在终焉之时发生之前,就想让他们为我的故土,我的母亲和我颠沛流离的一生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也做到了……所以我猜不会有比我更强的敌人出现了……只是猜测……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们是死是活,也别指望永世神选会帮助你们……”
看着艾查恩的身影渐渐回到黑剑之中,众人听到他临别前的话语无不惊吓地合不拢嘴。尤其是灰月和陈两个从小就听过神话传说的炎国人,在听到艾查恩的“伟大”事迹之后,她们十分庆幸自己能够从那个三眼巨人的手中捡回一条命。
反而是凯尔希在看到艾查恩离开以后,欣慰地笑了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乐观起来,但看到已经觉醒归来的尤顿海姆之子们,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能引发世界毁灭的灾难,也能刺破漫漫长夜迎来光明嘛……我明白了英格维尔先生……”凯尔希抱起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认为这段曲折离奇的冒险随着史尔特尔等人的归来总算要画下句号。
她看向身后,伊米尔在玛利亚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凯尔希让所有人准备撤退,然后拉着嘉尔露的手走向了伊米尔。
“你现在真的变得很强了,露露,或许我应该考虑让你和阿米娅还有迷迭香进行下一步的锻炼了……”凯尔希对着嘉尔露温柔地笑了笑,在她看来不仅仅是阿芙洛狄忒,阿米娅她们三个小帮手也可以算做凯尔希的女儿了。
她们三人都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父母,都度过了同样颠沛流离的人生。迷迭香来自莱茵生命的地下实验室,嘉尔露从垃圾桶里捡回一条命,尤其是阿米娅,她失去了两次母亲,换作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像她那样坚强。
“原来我的试炼才刚刚开始呀凯尔希老师……”嘉尔露看着凯尔希的侧脸带着一丝玩闹的语气问道,她知道自己身边有了很多同伴,当然有信心面对一切挑战。
可就在师徒二人走到伊米尔和玛利亚的面前不远处时,玛利亚站了起来用急切的口吻呼唤着凯尔希。
“怎么了?”凯尔希放开了嘉尔露的手,看清了玛利亚脸上极其紧张的表情。
“雷德……我相信他还在附近……我解除控制之后就无法在镜面空间里感知到他了……他的身体里没有混沌卵,我担心……”玛利亚低下了头,用非常懊悔的语气缓缓说道。
“担心什么?”
“担心他会升魔……”
凯尔希快速思索了一下,根据玛利亚的语气和表现,那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事。在之前和整合运动的较量中,雷德本是一个沉默冷静的剑客,幸好她之前拜托苹果在澄闪那里获得了一些情报,她认为雷德和澄闪之间有一定的关系。
凯尔希有了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需要几个人的支援,眼下也只能让法布提先将伊米尔和玛利亚送走进行治疗,然后将澄闪带过来。
凯尔希回头呼唤着史尔特尔等人,在所有人都靠过来的时候,凯尔希小声地讲述了自己的计划。虽然阿芙洛狄忒不太同意,但也只能听从母亲的命令和伊米尔二人先回到罗德岛。
两次金色电光闪烁之后,惊蛰带着苹果以及焕然一新的澄闪来到了这里。
“惊蛰大人,徐小姐,苏茜小姐,辛苦了……”凯尔希给三人轻轻鞠躬,随后站正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
“苏茜小姐应该知道我让你来这里的原因吧?”凯尔希偷偷瞄了一眼澄闪故作严厉地说道,澄闪一直低着头,没有发现她表情的变化。
“凯尔希医生,对不起,我……”澄闪语气卑微像是快哭出来一样,凯尔希连忙制止住她表示自己只是在开玩笑。
“凯尔希医生,我感觉到你的丹田已经彻底变样了,变得和我们几个真气修体者一样清澈透明。”惊蛰展开真气感受着凯尔希的经脉,虽然凯尔希之前有研究过炎国古代的这套关于人体的学识,但她至今都找不到自己的丹田在什么位置。
看到凯尔希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苹果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凯尔希的脐下两寸,凯尔希这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头。
“我们先做好准备吧,大家好好休息一会儿,雷德没有镜缚灭杀跑不了多远的,对了法布提你能把车送回去吗?”
法布提摊开手,表示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就在众人眨眼的一瞬间,几辆装甲车都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个个坑洞,可唯独不见法布提。
“是不是又要……”
劳菲话音刚落,法布提就重重摔在了雪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再咒骂,好像自己已经习惯了一样。
“这个术,和芒种大人的十方神行诀很像,只不过她的诀只能带走自己……真的太奇妙了,这些炎国之外的术……”惊蛰看着慢慢爬起来的法布提自言自语道,但她可能没有意识到,能够引发天灾般雷暴之人,能够劈开陨石撕裂风暴之人,能够召唤满天凶猛剑阵之人,那些能够释放更加令人惊叹的术式之人,都是来自炎国的真气术师和真气武者。
“我们就在这里等嘛?万一那小子溜了呢?”陈一脸焦急地问道,塔露拉还在罗德岛,她有很多话想要和自己的姐姐说。
“他跑不掉的……”诺斯汀将耶梦加得横在胸口,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准备请求耶梦加得寻找雷德的踪迹。
就在诺斯汀跪坐在地上时,嘉尔露和凯尔希两人一起为众人治疗,同时惊蛰和苹果也漂浮在半空中四处巡视着,并且展开真气场感知这附近是否有人走过。
她们没有放松警惕,尤顿海姆之子们现在开启自己的技能召唤出神之子化身时已经不会再消耗生命力,所以四位神之子也被召唤出来,形成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防御阵型,等待着雷德的到来。
“我要不出去试着呼唤一下他?”澄闪刚说完,马上便被凯尔希打断,她觉得这个时候用任何人做诱饵都是及其不明智的行为。
就在众人巡视四周的冰冷雪原时,凯尔希感受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异能量在自己的头顶涌动。她抬起头看着带着一些散乱云彩的蓝色天空,陷入了沉思。
突然,众人远处天空中爆发出了一阵紫色的光芒,那空间裂开了无数碎片,从那裂开的空间中传来了无数惊人心惊肉跳的恐怖嘶吼。
尤顿海姆之子们本能一样地开启自己的神谕觉醒状态,但是周围除了紧闭双眼的诺斯汀,临光姐妹和陈与灰月二人,以及惊蛰的两个徒弟,她们的双眼中渐渐覆盖上了一层紫色薄雾一般的能量,丢弃了手中的武器。
凯尔希的双眼重新变为黑色,爆裂出手臂中的黑色刀刃,和尤顿海姆之子们一起看着那天空中裂开空间中像血水一样缓缓流出的光芒。
“缪尔赛思……这就是你爸爸遗言中提到的……紫色光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