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特拉,坚持住,妈妈会找到人来救你的……”
玛利亚怀抱着一个不停咳嗽的虚弱女孩,在寒风中慢慢前进。她的蓝色长发凌乱地在风中随意舞动,带着霜雪与那憔悴的心灵,踏着这夜空中满天的星辰背影深长。不知道走了多远,她看到了远处有一些不停闪烁的灯光,于是便抱紧女孩快步冲了上去。
“有人吗?救救我的女儿!她是奇美拉人!她得了风寒快死了!”
玛利亚歇斯底里的大声呼唤消散在了风雪中渐渐远去,面前一个个身披黑色长袍的人举着提灯走了过来,靠近了因为快步奔跑失去力气而跪坐在地上的玛利亚。
“什么人种?”一个男声从队伍最前方的人影身后传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利亚不解,抬起了头,她看不清队伍最前面那个人兜帽之下的面孔,只露出了那戴着防毒面具的下半张脸。
“她的父亲是什么种族的?”
“埃拉菲亚人……”玛利亚轻轻放开怀中的女孩,这是一个和她同样有蓝色头发的女孩子,头顶有四对未长全的角,一对深黑,一对灰白。
“是奇美拉人,不过有基因缺陷,怎么办领袖?”
“我们无法拯救基因缺陷的奇美拉人,之前已经试过强行繁育最后失败了,诸位是否还记得?这个女孩也是一样,只能感叹命运的不公吧……只有挑战法则,才能拥有法则之力……给这个女人一点安葬费,我们继续去下一个栖息地,时间不多了。”
兜帽下传来了一个冰冷如周围的霜雪的女声,在听到那防毒面具之下的沉重声音之后,一行人准备离开。在最后一个人经过玛利亚身边时,几枚维多利亚金币落在了玛利亚身旁的雪地上,透过月光散发出了更加阴冷的气息。
“我的女儿,就值几枚金币嘛……”
玛利亚咬牙切齿地重新抱紧怀中的女孩,然后转过身看向了离去的那些身着长袍的兜帽人大声呐喊道。没有人回应她,那些人渐渐远去,和手中提灯发散出来的微弱灯光一起消失在了雪原之中。
从那一刻开始,玛利亚便不再相信任何人。
“妈妈……”怀中女孩咳嗽几声,然后呼唤着玛利亚。
“宝贝,妈妈在呢……”玛利亚回应着女孩的呼唤语气哽咽,坐在地上抚摸着她的脸庞。
“我想吃冰淇淋……”
女孩的声音渐渐微弱,双手无力地垂下。
玛利亚捡起了金币,看向了怀中已经熟睡的贝斯特拉,她的呼吸已经停止,紧锁的眉头也舒缓开,表情平静。
玛利亚的眼角缓缓流出了鲜血,周围的空间像镜面一样纷纷碎裂开,在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后,周围的镜面空间完全爆裂开,伴随着散落的空间碎片,玛利亚怀抱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人来过这里。
罗德岛的走廊上,漫步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尤弥尔推开了一间医务室的门,看到了躺在床上恢复了正常人体型,皮肤苍白的伊米尔。四位尤顿海姆之子都在,在伊米尔身边是负责照看他的调香师和微风,看到二人脸上疲惫的神情,尤弥尔不禁为这两个女孩心疼起来,于是对两个年轻的医疗干员点头致谢。
“母亲……”劳菲站了起来,走向尤弥尔投入了她的怀抱中。
“孩子们……我听说,你们见到我们的神了,是这样的吗?”尤弥尔放开了劳菲,此时三人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饱经风霜后的坚毅,曾经的迷茫和痛苦也都如尘烟消散。
“沃登没有跟我们说几句话,就把我们送了回来,不过我们见到了英格维尔爷爷,他已经前往黄金圣殿,和芙蕾雅奶奶在一起了。”史尔特尔点头回应了尤弥尔的问题,随后四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凝视着面前一袭白衣面容慈祥的尤弥尔。
“这样啊……终于结束了……这一段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伊米尔他……”尤弥尔看向了病床上平稳呼吸的伊米尔,眼神充满了担忧,但心中非常欣喜,自己的爱人终于能够回到身边。
“孩子们……”尤弥尔低下头并且垂下眼睛,听到她的低声呼唤,史尔特尔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叫上了调香师和微风离开了医务室。
尤弥尔走向伊米尔,看到了他的脸庞如同记忆中那样棱角分明,却多了很多皱纹看上去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她不禁感叹,颠沛流离的一生真的转瞬即逝,二人还未像正常的夫妻那样度过幸福美好的一生,那生命之火就如同风中残烛。
“伊米尔……好久不见……”尤弥尔克制住自己的眼泪,坐在了病床旁的凳子上,紧紧握住伊米尔的手。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伊米尔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尤弥尔。怎么可能会控制住这久别重逢的炽热眼泪,那往昔真挚的誓言又怎么能抛在身后。
“我的尤弥尔……玛利亚……还有希尔洛金,我真的……对不起你们……”伊米尔的语气充满了懊悔,眼前浮现的是那一红一蓝的两个萨卡兹女孩,是尤弥尔的学生,也是挚友。
“或许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桎梏和偏见,才会让玛利亚和你误入歧途,如果我们能够像现在这样坐下好好谈一谈,那么这四个孩子身上的灾难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希尔洛金也能……和她的女儿好好生活,不再让那个女孩一个人流浪,颠沛流离……”
尤弥尔所说的正是史尔特尔的母亲,那个已经和所有人告别的红发萨卡兹女孩,唯独没有和自己襁褓中的女儿告别。
她在死海边缘等待了史尔特尔几十年,只为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而刚刚成为新一任死海守望者的赫娅,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海风无数次吹过二人的脸庞,海浪也将希尔洛金的双脚浸泡直苍白,她眺望远方的黑色海洋,心中却是那份如黄昏烈火般炽热的期望。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份坚守,才能让史尔特尔完成自己的觉醒,与莱万汀合二为一,成为泰拉第一个凯旋而归的神谕觉醒者。
「终焉黄昏」·史尔特尔。
“我无法弥补自己的错,那些因为我而死的人,那几个因为我而忍受无尽痛苦的孩子……尤弥尔,还有你……”
“那个乌萨斯女孩背后的埃拉菲亚姑娘,是我和你未出世的孩子,我……我永远失去了她……”
“不,伊米尔……”尤弥尔松开了伊米尔的手,打断了他的话语,因为伤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破败的风箱漏出了嘶哑的冷风。
“你很快就能再次见到她了……”
“玛利亚?”
“对不起……我的爱人……”
尤弥尔的脸慢慢如同碎裂镜面一样慢慢剥落,灰白色的头发也渐渐转变成玛利亚自己的蓝色头发。伊米尔慢慢睁大眼睛,一柄银色匕首刺穿了伊米尔的心脏,白色的病患服装渐渐被伊米尔伤口处流淌出来的红色鲜血染红。
门外的史尔特尔看到急匆匆跑来的诺斯汀,瞬间明白了什么,转身向后用力一脚踢开了医务室的门,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镜术师玛利亚用自己的匕首刺穿了伊米尔,但是她身上依然穿着尤弥尔的白色长裙。
“莱万汀!”
史尔特尔的黑色长剑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她的双眼和头发再次燃烧起来,剑刃上附着了一层火焰凶猛地挥舞出去,半月型的火焰剑风砸在了医务室的窗户上。
玛利亚早就化成了破碎的镜面消失不见,而那柄匕首就像她留给罗德岛众人的礼物一样。在史尔特尔挥出火焰剑风的瞬间,法布提全身也爆发出金色电流,闪烁消失。
“快去找凯尔希医生!快!”
凯尔希和调香师赶到医务室的时候,微风正在尽全力抢救心脏重伤的伊米尔。鲜血染红了整张病床,伊米尔的呼吸也渐渐微弱。
“凯尔希医生帮帮我……我怕我救不了他……”微风不停抽涕,看到伊米尔胸口不停流出的鲜血时,她的双手不停颤抖,眼睛也已经模糊。
凯尔希的双眼被奔涌出来的弑神细胞转变成黑色,走上前驱动术式,同时她也让体内的弑神细胞加快了自身源石能量的运动,开始用生命系术式治疗起伊米尔。
“通知华法琳,调香师你也过来,在华法琳来之前我们三个一起,好嘛?”凯尔希一脸平静地对调香师说道,听到指令的调香师在按下医疗部门的紧急联络频道通知华法琳以后跟上凯尔希,三人一起合力释术治疗起伊米尔。
“她跑不掉的……”劳菲眼中透露出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她结出几个术印,然后将自己的黑剑插入胸口。生魂分离之后贝斯特拉出现在原地,穿着之前那件罗德岛制式服装,只不过头上的蓝色头发更加艳丽,散发光彩。
“拜托了,我自己……”
“知道。”
飘浮在半空的劳菲目送贝斯特拉化成碎裂的镜面消失之后,她也化作雾气向着被史尔特尔剑风砸开的大洞飘浮离去。
“尤弥尔博士呢?”凯尔希回头询问在场的所有人,诺斯汀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询问耶梦加得。她听到了耶梦加得在呼唤某人的名字,于是又睁开眼睛离开了这里。
“史尔特尔和贝格米尔去寻找尤弥尔,等华法琳过来之后我再去找你们……”
史尔特尔二人接到命令之后马上离开了这里,走出医务室的同时也按下了警报。
“这个肮脏卑鄙的贱人,我要把她的手脚砍下让她在地上爬行向我求饶……”此时凯尔希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看不到翠绿色的瞳孔。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面前的伊米尔受到袭击,她变得格外愤怒,那愤怒快要淹没了她的理智,要将凯尔希拽入深渊。
“我要将她碎尸万段,割下她的每一寸皮肤,用硫磺洒在她被我剥掉皮肤的肌肉上慢慢烧死她……”凯尔希的声音已经像带着另一个声音般地沉重,那话语中恶毒凶狠的诅咒也惊吓到了调香师和微风。
那一瞬间,好像那个带着纯粹愤怒的巴别塔恶灵回到了凯尔希的身上。
“凯尔希医生……”调香师试着呼唤凯尔希,可凯尔希的声音越来越沉重,直到变成凶狠的修罗恶鬼般的咆哮,令人胆战心惊。
凯尔希眼角的纹路慢慢延伸出来,快要盖住整个面颊。她手中的术式已经慢慢停下,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突然,一柄黑绿色的弯曲刀刃从凯尔希的手臂中爆发出来,划破了身旁调香师的肩膀,她失声尖叫了一声后又死死咬住嘴唇,忍受着肩膀上的伤痛且没有停下术式。
“莱娜!”微风空出一只手抬起,将自己的术式分离出了一部分开始治疗调香师。
“我没事!”
此时凯尔希的半边脸已经被黑色纹路覆盖,口中的怒吼渐渐化成低语,紧握双拳低下头朝向了伊米尔的方向。
“我曾经……想要……杀死过你……凯尔希……两次……”伊米尔语气艰难缓缓说道,口中不停流出鲜血,慢慢抬起了手,他单手结出了术印,压制住了微风和调香师的治疗能量,她们手中的术也停止下来后退两步。
“我从来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去思考过……或许真的如同玛利亚所说,我们只需要……谈一谈……”伊米尔慢慢从床上站起,然后伸出手指向了捂住肩膀的调香师。
“小姑娘……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了……”伊米尔的指尖浮动着绿色的光芒,轻轻划过了调香师的伤口,那伤口渐渐愈合,恢复了她往日光滑的皮肤。这是伊米尔自己诞生之初就陪伴他的的术,是第一次对别人使用,可以控制他人的源石能量的流动以及释放。
当然,这是他今生最后一次使用这样的术。
“凯尔希……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父亲的影子,你做的一切,都非常伟大……我现在才理解父亲的道路,那带着爱与希望的光明未来,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实现……我也记得你曾取下过我那一部分和伊莎玛拉之血融合过的血液……”
伊米尔看向了凯尔希的口袋,她一直放在身上还未正式开始实验,只不过因为一些更加重要的事,她需要先行处理,比如塔露拉的情报和巴别塔三位佣兵领袖的情报保密。
“我愿意……永远跟随你的脚步,与你同行……我的心灵在此与您和解,若您也能原谅我的话……”伊米尔站了起来,将凯尔希口袋中的那一管黑色血液取出,“姑娘们,退后一些……”
“你要做什么?”微风翻过病床然后搀扶起调香师,向后退了几步询问道。
“对你们的领袖道歉,救赎我犯下的罪恶……”
伊米尔打开了那管血液,摇晃了几下之后,一饮而尽。伊米尔不停咳嗽,身上的苍白皮肤也慢慢变成了黑色,就在微风和调香师以为他又要变回之前的样子时,凯尔希身后晃过了一条黑色的尾巴。
“对不起,凯尔希医生,对你所做的一切,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伊米尔轻轻将凯尔希身后的尾巴拉过来,然后将尾巴尖端的黑色刀刃插入自己接近愈合的胸口。他的眼中和口中的鲜血转变成了焦油,焦油渐渐流淌出来,覆盖住了他的全身,一阵抽搐之后,伊米尔的身体渐渐坍塌下来像被高温熔化的蜡烛一般,而凯尔希的黑色尾巴也将那些焦油慢慢引导到了凯尔希的体内。
“凯尔希小姑娘,伊莎玛拉之血虽然非常危险,但她的血能在这个时代,在你的身上,变成强有力的武器,虽然是一柄像尤顿海姆之子们那样的双刃剑,若你能善加引导,那么总有一日你一定能够找到你自己已经失落的神祇……”
微风和调香师一脸惊讶地看着凯尔希身后散发出金色光芒的英格维尔,他还是黄金圣殿中恢复成了自己还是一个诺斯卡人时期的模样。
“我还要回去迎接伊米尔,至于他留存世间的这一部分,将会和你融为一体,恳请你能原谅我的这个误入歧途的儿子,就像你原谅我那样……”
当华法琳一路狂奔跑到医务室时,看到了抱住手脸色平静站在原地的凯尔希。在她的身侧,一个身形巨大,浑身带着黑色结晶体般宽大鳞片的长条型漆黑怪物,正用那散发绿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华法琳。
“凯尔希……”
“嗯?”凯尔希发现了华法琳已经来到这里,于是转过头看向了她,面前的微风和调香师则抱在一起坐在地上蜷缩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宠物,我打算叫它MegaD4……来!说你好~华法琳医生~”
黑色怪物缓缓张开了自己漆黑的巨口,发出了尖锐地能够撕裂耳膜一样的咆哮,让地上的微风和调香师也跟着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咻!不要乱叫!回去!”
凯尔希一声令下,黑色怪物眼中的绿光消失,它不停颤抖着身体,发出钢铁滚动一般的嘈杂声音,慢慢从凯尔希的手臂上收缩回到了凯尔希的体内。随后一块掌心大小黑绿色相间的菱形凸起物从凯尔希的背阔穿过皮肤生长出来,一切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凯尔希,你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怪东西去哪里了?”华法琳慢慢走向前,看着凯尔希急促的询问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
“凯尔希,英格维尔,伊米尔,我们所有人的细胞现在已经融为一体,那个怪东西……你可以理解为没有灵魂的伊米尔,被弑神细胞融合转化成了与我凯尔希共生的……弑神细胞共生体,我是这么称呼它的……经过这么久的研究分析和实验,以及英格维尔先生的引导,我相信现在我也是一个神谕觉醒者了……”凯尔希转过身和华法琳对视,嘴角略微上扬,透露出了一股自信的气息。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称呼我为,「弑神细胞」·凯尔希……”
凯尔希的双眼中重新凝聚起黑色的弑神细胞遮盖住自己的眼白,这一次她眼中的翠绿色光芒如同荧光灯一样闪耀,杂乱无章的眼角纹路也顺着眼部的血管自然延伸,并且流动着暗淡微弱的绿色光芒,乍一看上去就像无数划过眼角带着翠绿色炫彩的华丽眼线。
“不过为什么是MegaD4?”看到凯尔希的变化和听到那个崭新的名字,华法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突然麻木了起来,自然而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这是伊米尔最喜欢的歌吧……”凯尔希咧嘴一笑,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华法琳,然后用她觉得此生最温柔的语气呼唤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萨卡兹血族女人。
“我回来了,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