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寒风离言(上)

作者:表弟慢热手 更新时间:2023/5/30 10:25:58 字数:5761

“父亲……”

赫娅含着湿润的热泪缓缓回过头,看到了那个已经重回正常人体型,肤色洁白一头黝黑长发的埃拉菲亚男人。他面带微笑,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还是能够看出年轻时朝气蓬勃的气质。

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走遍泰拉研究了几乎所有的植物,也给泰拉留下了宝贵的知识财富,推动了整个泰拉植物学的发展。

“这一段旅途……真的走了好远呀,我的女儿……没想到终点会是和你一起看海……”

提瑞丰化成黑色雾气,回到了黑剑之中,赫娅身旁巨大的黑色身影消失不见。提瑞丰没有再说话,想让这对分离许久的父女在最后的时间里再相处一会儿。

“为什么……不去苍穹堡垒找爷爷奶奶她们呢……你应该知道,你来到这里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赫娅擦去眼角的灰色泪水,语气轻柔地问道。

“我已经见过他们了,也说过告别的话了,至于你……我的女儿……我还没有跟你和解,没有与你再次告别,也没有把我未给予你的爱全都交还给你,最重要的是,我的罪孽让我无颜面对父亲母亲和主神沃登,更没有资格进入黄金圣殿,只能来到死海让这片海洋去审判我……”伊米尔叹息一声,然后慢慢靠近了赫娅。

“这不是你的错……”

“这当然是我的错,孩子……是我意志不够坚定,不像我父亲那样坚定,误入歧途,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也伤害了你和你的母亲,我的女儿还未出世就搁浅在了死海边缘,这是我一生犯下最严重最不可饶恕的罪恶……”

伊米尔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这个被死海那萧瑟的冷风吹拂了快三十年的女孩。孤独的她只能听到海浪声,无数次又无数次地拍打着那布满嶙峋白骨的海岸,黄金圣殿的余晖照耀着这里,却从未照耀赫娅痛苦万分憔悴失落的内心。

曜日虽然从未升起,但也从未在这片黑色海洋之上和她的心中落下。

她只是需要有人剥开那天空中的乌云,因为她是英格维尔的孙女,伊米尔的女儿,那份无言且深沉的爱也永远流淌在她的血脉之中。

“再陪我一会儿吧……父亲……”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赫娅在伊米尔宽敞的怀抱中轻声呼唤着他。伊米尔依依不舍地放开赫娅,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漫步在这片已经被黄金圣殿余晖照耀着的金色海滩之上。

那片黑色的海洋,也逐渐变得清澈湛蓝,像苍穹堡垒之下的天空之海那般纯洁。死海不再是北境神域的彼界,因为死海守望者心灵的解放,这里成为了救赎灵魂的另一个圣地。

伊米尔是最后一个走进过去那悲怆死恸的深海之人,也是第一个即将踏入彼界光芒闪耀的崭新海洋之人。但现在,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伊米尔要将他这一生未倾诉出来的爱,全都还给赫娅。

他牵着赫娅的手,一言未发,二人就像一对平常的父女一样,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多久。伊米尔保持沉默,虽然有很多的话想要倾诉出来,可这份父女情感无需用言语表达,只需要听到那踏足沙滩的脚步声,和二人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就能够感受得到。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他不会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告别赫娅。伊米尔转过头,看着那天海交际处的深色海平线,缓缓说道:

“你的母亲,曾与我一起去过汐斯塔的海滩度假,我想我们就是那个时候拥有你的,你的生命之初就是面朝蓝天与海洋,现在你要在这死海边缘送别我,那应该就是命运的安排……”

“赫娅,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和她一起去那片海滩,因为那是遇见你的地方……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我都想遇见你,我亲爱的女儿……我会在大海深处看着你,陪伴着你,你不会再孤单了……”

说罢,伊米尔最后再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面带微笑着转过身,迎着黄金圣殿的余晖,走向那片海洋。他没有回头,踏着金光漫步离去,赫娅记住他的微笑和背影,并铭刻在了心里,再次含着热泪送别了这个她同样深爱着的男人。

他的背影带着沉重如山的父爱,他坚信只要走到那个地方,就能永远留在这里陪伴赫娅。

他微笑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拥抱着海风与海浪,最后消失不见。

“我原谅你了,父亲……”

回到此界之下的罗德岛舰桥,嘉尔露慢慢放开了安达莎,为彼此擦干眼泪。这段跨越漫长岁月如汹涌浪潮一般的重逢,终于因为一曲落下而重归平静。

嘉尔露回到了凯尔希的身边,凯尔希擦去泪痕,然后把迷迭香和阿米娅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我们三个要去一趟冰雪王庭,最后一次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像往常一样拜托你们……杰西卡呢?你们有没有见到她?”

“唉?您找她有什么事吗?”阿米娅听到杰西卡的名字时觉得是杰西卡合约到期了,如果不续约的话她很可能会离开罗德岛回到黑钢国际,这样她会和自己的男朋友,以及这群小姐妹分开。

“我想找她谈一谈,问她是否愿意以后留在罗德岛,成为我们的一员……雷蛇小姐和芙兰卡小姐应该还在吧?”

“凯尔希医生,她们两个在我们的陆地舰走出叙拉古附近不远就离开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我怕……”迷迭香低下了头,她不知道凯尔希会有这样的安排所以便没有把二人离开的消息告诉凯尔希。可凯尔希看来这甚至都不算一个错误,于是她小声安慰迷迭香表示没关系。

“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要快点确定,因为她的合约快到期了,我怕到时候等她回去再提这件事,赛雷娅会觉得我在跟她抢人,如果是在这里确定好了,那她作为黑钢国际的主管面子上也过得去,也就不会多说什么……”

“我们在这里等她吧!你通知她一下,正好叫她男朋友也过来,我们几个在这里商量好了,我再带着史尔特尔和嘉尔露出发……”

凯尔希说罢,迷迭香就赶紧通知到了杰西卡和B计划,没过多久二人就来到了舰桥。杰西卡扎了个马尾看上去非常精干,阿米娅等人不得不开始感叹,现在的杰西卡比刚开始要成熟多了。

“杰西卡,你想留在罗德岛嘛?”凯尔希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杯中的鲜红色液体询问道。

“很想很想……这里有我的同伴和我的爱人,可是……”杰西卡低下了头,紧张地看了一眼B计划。

“赛雷娅那里我会跟她商量好的,无论是手续还是你的档案,我和她关系还算不错,你就跟她说一声就行,现在主要还是看你的意见,未来的路怎么走,我相信赛雷娅一定能像我一样支持你……”

杰西卡听到了凯尔希的话后,终于释怀地笑了出来,她其实一直都有点害怕那个性格刚强且非常严厉的瓦伊凡女人,但现在凯尔希的这个提议,她有信心自己能和赛雷娅解释清楚。

“过来吧孩子们……”

凯尔希缓缓站起,张开双臂,看向了阿米娅和在场的所有女孩。安达莎迟疑了片刻,但看到凯尔希脸上认真严肃却没有一丝威严感的平静表情时,她放松下来,和其他四个女孩一起靠近了凯尔希。

凯尔希给了五个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她们的脸都贴在了一起,女孩们放声轻笑起来,笑声如铃兰抚风,笑容也如暖春朝阳。

当然这笑声也感染了凯尔希,刚刚还带着平静的表情的她,现在也跟着几个女孩一起欢笑。

史尔特尔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种和家人欢笑拥抱的感觉,是她活在世上并用心中黄昏之火和手中黑色长剑守护世界的动力之一。

“凯尔希老师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已经长大了,所以我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注意安全,保持警惕,贝格米尔他们会帮助你们的……”

凯尔希温柔的低语让五个女孩都安静了下来,随后她慢慢放下手臂,让她们五个退后并肩站正。特地来到舰桥,就是想最后一次以罗德岛领袖的身份告别她们,也是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迎接她们从现在开始崭新的人生。

“凯尔希医生……”B计划走上前,凯尔希听到他的呼唤以后看向了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佩洛族男孩,他的精神一直在影响着杰西卡,让她更加自信开朗,身边人自然能够感受到她们两个年轻人真挚的情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当然同意你留在这里陪杰西卡,你宁愿放弃开阳近卫局的工作和前途也要陪伴杰西卡,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凯尔希说罢,呼唤嘉尔露准备离开。

“再见凯尔希老师,再见嘉尔露,再见史尔特尔小姐……”

阿米娅带领剩下的几个女孩一起为凯尔希鞠躬致意,感觉到这几个已经渐渐褪去稚气的女孩话语中的依依不舍之情,凯尔希倍感欣慰,于是她看向了史尔特尔再次张开了双臂,微微眨了眨眼睛。

“我就不用了吧……我比她们大多了……”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几个……而且你再大还能大过我?”凯尔希看到史尔特尔脸上泛起的红晕不禁笑了出来。

“下次再说吧……”史尔特尔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开始学起以前贝格米尔的那种口吻。

“好吧……那就下次……”凯尔希歪着眉头故作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牵起嘉尔露的手往舰桥外走去,史尔特尔跟剩下四个女孩告别之后,跟上了二人。

不仅仅是拉普兰德二人和午夜以及斯卡蒂,凯尔希三人一段新的旅途也即将开始。凯尔希刚刚在等待杰西卡的途中收到了安哲拉的消息,她和斯卡蒂已经出发,顺着伊比利亚西部延伸区前往盐风城。

来到出发点时,重新整理过那闪耀着微弱金色光芒的长发后,又扎起高束发的诺斯汀带着临光姐妹也来到了那里。耶梦加得告诉诺斯汀它有一个消息要拜托诺斯汀转达给凯尔希,于是她提前一步来到这里等待着凯尔希,耶梦加得自然也告诉了她凯尔希即将前去的地方。

“你们要走了吗诺斯汀女士?”

“应该是和你们同时离开的,之前因为那次战斗耽误了回程,我要送她们回卡西米尔,然后再去拉特兰,对了……”诺斯汀靠近了凯尔希,凯尔希看到她的表现觉得她有话要说,于是垂下耳朵靠了过去。

听到诺斯汀的低语,凯尔希脸上的平静表情慢慢变得震惊,待诺斯汀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嘉尔露,又凝视着诺斯汀的眼睛。

“你确定吗?诺斯汀女士……这……”

“耶梦加得不会说谎,告辞了,凯尔希医生,请多保重……对了,还有玛嘉烈她们两个……”

“尊重她们的意愿,什么时候再回来都行,罗德岛随时欢迎耀骑士,本来也是玛恩纳先生要求给她们两个提供一些锻炼和作战经验的,一路顺风,诺斯汀女士……”

诺斯汀对凯尔希微微鞠躬表达这段时间她对临光姐妹的照顾,随后带领二人坐上了装甲车。

“下次路过的时候去找玛恩纳取吧!”

“一定!”

目送三位耀骑士离开后,升降平台又从上层载具仓库放下了一辆装甲车。凯尔希将耶梦加得带来的消息藏在心底,整理了一下情绪。

“你来还是我来?”凯尔希看着史尔特尔随口一问。

“你是老板~”史尔特尔做了个请的手势,嘉尔露也是很配合帮凯尔希打开后座车门。凯尔希大方地走上车,坐在了后排的位置。

“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当然,冰雪王庭不会随便走动的,您之前讲过了……”

史尔特尔发动引擎,稍微挪动了一下停靠在了升降平台之上。装甲车从罗德岛陆地舰侧方驶出后,朝着乌萨斯北方,冰雪王庭巡回停留的坐标缓缓前进。

巴别塔的佣兵领袖这边,伊内丝三人身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能够下床自由活动。这段时间塔露拉一直睡在她们三人旁边的空床上,陪伴着她们。

伊内丝三人的消息被迷迭香严格保密,并且对罗德岛内部宣称只是一些路过的战斗人员。幸好罗德岛内见到巴别塔制服的人并不多,她们三人的制服也交给后勤部进行修复,现在仍在穿着白色的病患制服。

伊内丝在收到迷迭香带来的密电之后,得知凯尔希又前往了冰雪王庭与女沙皇叶卡捷琳做交涉。这一次她不打算阻止凯尔希,她觉得那个年轻的女沙皇早已经成为了冰雪王庭的傀儡,再怎么去交涉都是徒劳无功的。

凯尔希现在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大部分乌萨斯城市的同行权与贸易权,但是女沙皇拒绝让凯尔希开展医疗救助以及救援活动,这成了凯尔希的一个心结。好几次救援行动都是凯尔希派出小队秘密执行的,就比如史尔特尔在怪异萌芽之日前的那次行动。

伊内丝认为,冰雪王庭现在对待自己国家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那个地方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复杂,即便是凯尔希,也不一定能够改变现状。

伊内丝在一旁沉思,这边的凯内希斯和萤草找到了扑克牌,自顾自玩了起来。塔露拉则在另一张病床上休息,换上了一套休闲服,她将之前作为整合运动领袖的服装用火焰烧尽之后,她就与那个组织以及那段时间固执己见的自己决裂了。

凯内希斯和萤草在玩一种抽牌比点数大小的游戏,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纸牌游戏,每一轮的赢家可以将牌收到自己的身旁,而输家则要将牌随机插入牌堆。直到所有的纸牌都抽光,来计算谁的牌最多来决出胜利者。

现在身侧纸牌最多的是萤草,她已经赢了很多轮,而凯内希斯一直在咬牙切齿地低声念着萤草听不清但心里非常清楚那是诅咒的话语。

“我说,我们要在这里留多久?我们是时候回去找捷德了吧?”萤草看向了凯内希斯身后的伊内丝大声询问道。

“等你们打完这一局,就去后勤部拿衣服,叫醒塔露拉,让她先去准备自己的东西和找一下那个小子。”

伊内丝因为萤草的呼唤停下了思考,然后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那我们还是走吧……”凯内希斯不想再受到这份小小的屈辱了,她想逃离这个牌局。萤草也觉得差不多了,于是收起纸牌放在了病床旁的床头柜上,起身叫醒了塔露拉。

“你有没有行李呢?”萤草微微眨动着她米黄色和墨绿色的异色眼瞳,看着塔露拉打了个哈欠后慢慢坐正。

“我觉得我需要一件厚外套,我们……”

“要什么厚外套?喔对了……我们是不是要走乌萨斯那条路伊内丝?”

“从交界地绕行一下吧,别走蒙人游牧区那个方向就行。”

说罢,伊内丝从床上站起,众人开始整理着这个病房,将所有东西摆放整齐后,伊内丝带领三人冲出了病房,快速到达了后勤部。

梅菲斯特已经穿好厚厚的外套,在里面等待众人,他负责将三位佣兵领袖的衣服熨好,上面的巴别塔天平长剑标志也被擦亮。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男生做家务很奇怪吗?”

“是你这样的男生做家务,才显得奇怪吧……”

梅菲斯特一脸无奈地看着众人摊开了手,塔露拉像在憋笑一样走了过来,将熨台上三位佣兵领袖的衣服递给她们,自己则在一旁的衣柜里寻找合适自己尺码的厚外套。

“熨得不错啊小子!去到那边有个人肯定很喜欢你!”凯内希斯穿好自己制服以后不禁感叹起来,他对待衣服的细腻手艺让她想起了那个曾经是一位裁缝的崆。

“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梅菲斯特低下了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那覆盖一层纺纱般布料的熨台自言自语道。

“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们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并肩同行,逍遥和浮士德昨天就离开了,他应该跟你告别过了。”塔露拉穿上了一件淡色的外套,听到了梅菲斯特的自言自语她非常理解这个男孩的心情,她与陈晖洁,与逍遥都是这样告别的。

“是的……不过,我还是感觉……很孤独……他和我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相互帮助,我们很少会像这样分开这么远……”

“我们这段路会路过东国附近,如果你想去找他,我可以让千秋带你去,至于怎么做决定,一切都看你自己,你可以在这段路途中思考,不过现在我们确实应该出发了……”伊内丝走上前按住了梅菲斯特的肩膀语气平静地说道,梅菲斯特叹了一口气,眼下也只能这样,他同意了伊内丝的提议,然后跟随众人离开了后勤部,并来到出发点借用了一辆装甲车,一行五人就挤在一台车里,凯内希斯负责驾驶。

当塔露拉从窗外看到龙门外环的夜景时,她放松心情深呼吸了一下。星光之下的龙门格外耀眼,她再一次告别自己的故乡,也再一次朝着那风雪前进。

“舅舅,舅妈,小洁,逍遥……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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