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云是最后一个到达罗德岛和龙门连接处前那个广场上的,她走过为她让行的一众近卫局干员,来到了寒露和惊蛰的身旁。现在所有炎国加入罗德岛行动的干员们已经结束了这段旅途,除了决定留在罗德岛的B计划和先行一步前往东国的逍遥,以及来到龙门第一天就提前离开的林雨霞之外,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
寒露,欧阳尚云和惊蛰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三人,负责众人下一步的安排,令柯就站在一旁静听三人,她虽然已经是“风林火山”中的一员,但她的官职还是大理寺少钦,对于她来说,欧阳尚云三人可以算她的长官。
惊蛰将带领开阳近卫局所有人回到开阳,欧阳尚云则继续留守龙门,像之前一样作为龙门近卫局的顾问,带领陈晖洁四人。除了诸葛睚眦要作为近卫局成员回开阳以外,剩下的四位龙以及夕的随从豆浆可以自行安排行程。
至于寒露和令柯会回到皓京的大理寺总堂报告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下次这几位大理寺的高手再次聚首很可能就是今年大理寺大选的时候了。
“等等!不对!令姐是司岁台的验修官!她可比大理寺官职要高!应该让她安排!”诸葛睚眦看到欧阳尚云站在众人前方就觉得非常不自在,当然欧阳尚云不会容忍诸葛睚眦再次以下犯上的行为大声呵斥了回去。
“我去年就已经辞职了睚眦,抱歉我没有跟你说……你也不要再说啦……”
“哈宝!不要命啦?!还记得上次欧阳大人是怎么训你的吗!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令姐怎么安排嘛真的是!”
“妹夫……哦不对,睚眦……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欧阳大人之前一直在作战已经很辛苦了……”
令年夕三人同时拉住了快要和欧阳尚云吵起来的诸葛睚眦,年也不知道为何感觉诸葛睚眦今天火气非常大,已经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她总觉得睚眦心中的那股战意一直在燃烧,无论年怎么安抚都无法平息下去。
“为什么我感觉,今天的睚眦有点怪……”寒露看着诸葛睚眦好似充满愠怒却无法发泄出来一样的表情,皱紧眉头注视着他,并伸出手拽住了欧阳尚云的肩膀。
“小风别拦我!我看这臭小子就是想找茬,我今天就要好好收拾他!”欧阳尚云怒发冲冠咬牙切齿,不停地做出挽起袖子的动作,但她的大理寺白色制服是套在肩膀之上,内衬也是战术背心,并没有袖子。
“不对,云师姐……连我也感受到了……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已经……”
在众人的身后,澄闪一脸慌张地冲了出来,手中怀抱一个平板电脑。惊蛰看到她时以为她自己找到了未来的道路,想要和惊蛰一起离开罗德岛,可澄闪接下来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直接打乱了了所有人的思绪。
“各位!雷姆必拓的一个大教堂!发生爆炸了!很多人受伤!很严重!”
澄闪气喘吁吁,语气惊恐,苹果连忙上去安抚她,也把她手中的平板电脑传给众人,上面的突发新闻也显示出了澄闪所说的惊人消息,众人来回传阅后无不发出了惊叹声。
那是雷姆必拓的圣桑松大教堂,有着近百年的历史,教堂中也有许许多多珍贵的艺术品,以及不亚于拉特兰圣西斯大教堂中的壁画。新闻中提到爆炸是突然发生的,没有任何先兆,爆炸点也还在寻找和分析中。教堂内的工作人员们在睡梦中就和那些艺术品一同化为了灰烬,幸好当时大教堂已经关闭,没有游客,否则损失将更为严重。
就在众人还未从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回过神来时,寒露的余光瞥见了暗空之中飞行而来的一个身影,看上去是一只长着深色羽毛的伯劳兽,她转过身发出一声长长的口哨之后抬起手,将自己身后背负的护臂戴上,准备让那只羽兽降落在她的手臂之上。
“二哥的信使?难道是大理寺的密令?”令看到了她熟悉的羽兽,平时只有非常紧急的情况才会出现。身为炎国大理寺总钦的岁家二子巴海,依然在使用这样古老的方式传递信息。
这种羽兽可以长时间不进食,日行百里中途也不用休息,是巴海专门从哥伦比亚引进原种与炎国本地品种杂交并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作为信使再好不过。
寒露打开了羽兽脚踝上装载信件的竹筒,抽出一张纸条快速阅读完毕之后,将这纸条状的信件紧握在手中。
“怎么了?小风?老巴说什么了?!”欧阳尚云看到寒露一脸阴沉的表情也开始着急起来。
“巴海大人……让我们任何战斗人员都不要离开炎国境内……”寒露咬牙切齿,语气充满了愤怒。
“雷姆必拓一直都是我们的友邦,他们帮了很多忙,上次蒙人入侵的时候他们还派兵支援天庭龙卫,而我们也一直在帮助他们不被海嗣侵犯,怎么可以这样啊!!!”欧阳尚云走上前,话语中透露出了和寒露一样的愤怒,她无法理解巴海的命令。惊蛰知道她的性格,死死抓住欧阳尚云的肩膀,不想让她冲动。
“我想这不是巴海大人的意思,他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应该只是传达命令而已,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会冷眼旁观的人,我们……”
寒露还未说完,她就看到了慢慢走出人群来到核心城对接平台边缘,远眺龙门之外荒原的诸葛睚眦,他的背影在路灯的照耀之下拉得很长。寒露有些恍惚,她的眼前好像不是那个平时见到的莽撞易怒的诸葛睚眦,而是曾经那个紧握偃月长刀,立足长垣之上,当着所有天庭龙卫的面,大声喝退蒙人大军且未出一兵一卒的镇关大将诸葛睚眦。
令年夕三人看着他的背影,也有着同样的感觉。那是年的眼中诸葛睚眦最正直,最积极阳光的时期,也是二人爱火最旺盛的时候,当然现在这爱火也丝毫不减当年。
“宝……”年轻声呼唤着诸葛睚眦,慢慢走向他路灯之下的背影,此时诸葛睚眦身上已经开始运转青绿色带着一丝红色的真气,令想要阻止年,但年表示没有关系,这种情况她见过很多次了。
“年年,我没事的……”
诸葛睚眦突然语气平静地说道,好像那个需要安抚的人是年而不是他自己。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年走路时步伐的习惯,自然也能听出年的脚步声。
“我想二哥此刻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请你不要怪他,他这么多年在大理寺摸爬滚打,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年靠近了诸葛睚眦,伸出双手按住了他的两侧肩膀后,低声说道。
“我不是怪他坐视不管……”诸葛睚眦慢慢转过头,伸出另一只手敲了敲紧握着的偃月刀,“我只是恨自己没有带着这老伙计斩尽天地间诸多不公,让天下百姓受苦受难,担惊受怕……”
年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深知诸葛睚眦说的天下不只是炎国,但是他的话语却深深激励了年。
“正因为我们心怀天下,所以才能匡扶正义捍卫浊清,我知道,在你的心里那个炽热燃烧的火炬从没有熄灭过,你照亮了我,总有一天,你也会照亮这天与地……”年从背后抱紧了诸葛睚眦,她没有施术安抚诸葛睚眦,好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从战意之中慢慢恢复神志一样。
他感觉到了战争的阴云正在慢慢聚集,但现在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不仅仅是他,还让所有心怀正义之人感到焦灼难耐。
“诸位,发生这样的事确实出乎意料,不过我们还是按照刚刚的安排,先在龙门休息一天,明天你们再回开阳……”寒露看向了惊蛰,惊蛰已经闭上双眼手中握着一根黑色的绳索,单手盘弄着。
“惊蛰……小雷……”
“我听到了……苏茜你呢?你要留在罗德岛,还是跟我们走?”惊蛰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轻轻侧头,好像在用真气感知着澄闪的气息那样。
“我觉得留在这里的话,能够再次见到雷德,我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也有必须要做的事……谢谢您,惊蛰大人,我现在已经不再迷茫,我找到了未来的道路,我也不再是整合运动的成员,我是罗德岛术师部队的干员苏茜,代号澄闪……”
澄闪走上前,众人都为她让开了一个空间。片刻之后,澄闪直接跪在地上,对自己面前已经在心里认定为恩师的惊蛰三叩首,态度诚恳。
惊蛰点了点头呼唤她站起,苹果搀扶起澄闪,两个女孩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段时间的训练,让她们结下了深刻的友谊。尤其是苹果,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独自一人,是破城者的加入让她找到了同族的同伴。
现在的她,又收获了一个亲如姐妹的挚友和同门师妹。
“晚秋师姐,请多保重,后会有期……”澄闪用着不太标准的炎国语向苹果告别,苹果轻点了一下澄闪的鼻子。随后澄闪转身离开,向罗德岛连接点的走廊快步奔跑而去。
“好嘛……惊蛰的小徒弟走了,那现在呢?”欧阳尚云还未放下心中无法发泄的那股怨气,摇了摇寒露的肩膀。
“我想你们应该睡不着了,所以……”
“去冰菓?”
“不行,明天她们要开车,云师姐就住在龙门当然可以冰菓了……上次欠人家的酒钱还清了吗?”寒露抱起手瞥了一眼欧阳尚云,她其实也想去,但理智战胜了自己的欲望。
“还清了……”欧阳尚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那股怨气也消散许多。
“魏总督帮你还的吧?”
“是的……嘿嘿……”欧阳尚云又尴尬一笑,用力挠着头,寒露看到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气又想笑,但这确实是自己熟悉的欧阳尚云。
“好了你们两个,要聊天回去聊,大家都回去休息,不许去冰菓,尤其是欧阳尚云和星熊……还有你,罗刹……开阳近卫局明天在龙门近卫局门前集合,散会!”
惊蛰说罢,对着欧阳尚云冷哼一声又提起自己的制服披在肩上转身离开,苹果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听到了惊蛰的指示之后,在场所有人除了令柯和寒露都往龙门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令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闪烁的星海,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拿出了自己的烟斗,用一种特制的打火石点燃,抽起里面那些名贵的东国烟丝。
“令柯大人……”寒露靠了过来,她很少有机会能够和令柯在一起闲聊,不过“风林火山”的威名寒露已经在大理寺内听过很多次了。
“寒露大人……在下只是准备在这里休息片刻,看看这星光罢了……”令柯缓缓吐出一口清淡烟雾,侧脸看着寒露略带一丝憔悴却让人感觉不可靠近的冷漠脸庞。
“冉师傅也喜欢像你这样抽烟斗,不过不知道她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习惯……”寒露每次看到令柯抽烟斗时,都会因为她皑皑白雪一样的长发想起芒种,芒种也是同样的发色,只不过芒种的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皮肤也比令柯要更加白皙一些。
“芒种大人嘛……之前见到她用十方神行诀赶来支援,确实如同传说中那般震撼……而且‘冰夫人’的美誉也名不虚传,比起我,她更像一块月光下的寒冰……”
“师傅自然有她自己的追求,我相信这些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些虚名罢了……对了,我想跟你商量一个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太尚门?”寒露的眼神中突然透露出了一股冰冷的光芒,表情也阴沉了下来。
“如果您不是说我们天天都能看到的那个东西的话,那么您指的太尚门,应该是那个用大理寺总堂前的大门命名的组织,大理寺绝对的影子部队,我只听过流言,从未见过真正的太尚门之人……莫非……”令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寒露。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在预示着什么,让令柯心头一紧。
“你猜对了,我便是太尚门现任总管……令柯大人……”
寒露的话并没有让令柯感觉特别意外,她的气质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影子部队的领袖,令柯同时也在猜测,是否是谷雨的牺牲才让她性情大变,而巴海和诸葛嘲风正好看中了她这一点,才把这份重担托付给她。
而同样性情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的令柯,正好是说出这件事的人选。如果是欧阳尚云,无论寒露之后要做什么都会尽力阻止,而惊蛰更是不会答应她接下来的请求。
只有内心深处有黑暗存在,才能在影中穿行,成为影子。所以她觉得寒露的黑暗,可能要比欧阳尚云和惊蛰要更多一些。
“在下认为,寒露大人是想让我替您去向巴海大人和诸葛嘲风大人说明情况,而您会无视那个命令,用太尚门总管的身份前往雷姆必拓,是这样吗?”令柯手中的烟斗已经熄灭,升腾起了一股不太明显的烟雾。她紧锁眉头,猜测着寒露会说出何种请求,寒露脸上的表情变得如同寒冰,让她无法察觉到她的情绪。
“我要让你和我一起,前往拉特兰!”
在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欧阳尚云带领着陈晖洁一行,和惊蛰分开。陈晖洁和灰月依依不舍地分别,约定下次再见一定要比现在更强,然后背对而行。
看到陈晖洁垂头丧气的样子,欧阳尚云拍了拍她的肩膀,想给她提振心情。
“塔露拉走了,逍遥走了,现在又要和月月分别,为师当然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正如同你姐姐对你说的那样,在不同的地方并肩同行,不是嘛?”欧阳尚云走到了陈晖洁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师傅又是怎样和寒露大人告别的呢?我听说以前你们关系很好,亲如姐妹,都是芒种大人的徒弟,就像现在的我和月月一样……”陈晖洁叹息一声,垂下眼睛,但手中紧紧握住了赤霄的剑柄,她能够感受到塔露拉留下来的真气依然在不停流转。
“我从未和她告别呀……小洁,风师妹和我一直都有那天地宁和,我们无论相距多远,都在共同呼吸,我们的真气也早就交融在一起共同流转……”
“那为什么你从没有当着她的面这样叫她呢?”
“不是吧?我一直在这样叫她呀!”
“我可没有听到过……”
“臭丫头……”欧阳尚云伸出拳头揉着陈晖洁的头顶,情绪低落的她因为欧阳尚云的玩闹,跟着自己的师傅一起笑了出来。
面前的师徒已经开启玩笑,星熊也和白鳍勾肩搭背,她们二人已经很久没有像上次在维多利亚那样酣畅淋漓地并肩作战了,经过那场战斗,虽然龙门近卫局人数确实没有开阳近卫局多,但众人的配合也是更进一步。而诗怀雅则安静地跟着一行人,听着她们在放声歌唱起来。
“安静!已经很晚了不要唱了!”诗怀雅听到众人歌声越来越大连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制止众人。
“很晚?龙门人白天才睡觉的吧哈哈哈!!!”
星光下的不夜之城,就算是众人一路唱到近卫局的公寓,也不会有人被打扰。因为那璀璨灯光下的酒杯碰撞声和嘈杂的吆喝声,比她们所有人的歌声都要更加响亮,更加清脆。
令带领年夕和诸葛睚眦诸葛螭吻来到了自己位于龙门的一间公寓旁,这是她曾经担任司岁台验修官时,魏彦吾为她分配的落脚点。身在那个职位,她经常需要前往炎国各大城市,检查各地学校和教育部门运转的情况,上报给司岁台让她的三姐暮,来决定接下来的政策和资源分配。
当然,她辞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工作繁杂经常旅行,只是因为不能像以前那样走到哪里都可以喝酒。
推开门时,玻璃瓶滚落的声音便传来,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令一个人喝的酒。
“令姐这是喝了多少啊……为什么岁家都这么喜欢喝酒呢?”诸葛睚眦捏住了鼻子,但其实这里因为令留下过一个复制体,一直在帮令打扫清洁,所以没有任何异味。
“因为曦和龙后的哥哥长岁龙王……也是我们岁家的祖宗,是一个酿酒大师吧……”夕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可是当她看到自己腰间的青色长剑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唉?豆豆呢?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众人居然忽略了那个菲林族的小姑娘。
“豆豆!夕姐对不起你呀!!!我这就来找你!!!”
目送着泪奔的夕离开,诸葛睚眦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上去睡觉了,但他的肩膀马上被年拽住。令和诸葛螭吻看到这一幕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为诸葛睚眦在心中默哀片刻。年媚笑一声,然后拖住了诸葛睚眦的衣领,将他拽上了楼。
“令姐!阿吻!救我!”
二人微笑着送别了这对爱火炽热的情侣,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辰。起码现在,炎国不会让这几位龙子与岁子参与他国纷争,她们要做的只有养精蓄锐静待时机。
“年妹妹……你和睚眦在一起以后,真的变了好多呀……以前的你可不会像这样发自内心地去微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