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你们去哪里了……夕姐……”
豆浆将自己的伞怀抱在胸口,微微挪动自己的脚步走在龙门的街道上。只有路灯和城市的灯火提供了照明,这条街道上空无一人,豆浆觉得有些害怕。
她刚才听到了周围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失了神就停滞了一会儿,当回过神来时就和夕等人走散了。豆浆平日沉默寡言,尤其是在龙子岁子的旁边时,她总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就默默地跟在夕的旁边像往常一样。
刚刚经过的几个岔路口,她都是根据自己的直觉去选择的,走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对龙门的街道并不熟悉,也是上一次边境之战时她才被白鳍带到这座城市。
豆浆有一种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的心理疾病,这也是她平日里嗜睡的原因。偶尔因为走神,别人都以为她那呆滞的表情是懒洋洋的表现,实际上她会无法在脑海中整理自己听到的一些事,有点混乱,所以才会是那个样子。
这种疾病也困扰了她很久,夕也带她去找过自己在司岁台担任丹鼎师的朋友,但这种心理疾病无法通过药物直接治疗,需要夕和她一起度过难关。
自从上次她从那束紫色光芒的照耀中恢复过来以后,她的听力越来越灵敏,但这个病症也加重了不少。
豆浆走到一片路灯的光亮之下后停下脚步,此时她感觉到有一股萧瑟冷峻的气息正在向她靠近。她头顶的耳朵动了动,仔细聆听着周围传来的声响,现在是夜晚,也有一些地方路灯无法照耀到,那些漆黑的地方让她紧张起来。
她握紧伞柄用力一拽,伞柄带出了银白色的剑锋,在灯光之下闪耀。她的伞其实是这柄伞剑的剑鞘,这种特殊形制的剑是一种炎国古兵器,从炎国的一个特殊门派中流传出来。
夕曾经到过南桂山水延绵之地,寻找天香谷,只为求得一些武学指引。在她找到天香谷并从中归来之后,她学会了那具有温柔韵味却又柔中带刚的古老剑术。
夕拜托他的弟弟,一位著名的铸剑师岁家八子乐,特制了一柄在天香谷中苦修的那些女性所使用的伞剑。夕在遇到豆浆之后便把那伞剑赠送给了她,自然也将那剑术和那天香谷武学传授给了这个女孩,想让她在夕不在的时候也能保护好自己。
豆浆环顾四周横剑在前,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在进入战斗状态之后,她的注意力就会非常集中。
这时,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几个身影,他们一袭黑衣,看到拔出武器的豆浆,便将她包围起来。
“你们是谁?”豆浆用带着些许勾吴口音的炎国语尝试着和面前的人沟通,因为这些人戴着黑色护具,看不到身上的种族特征,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炎国人。
“Cosa si dovrebbe fare?(我们应该怎么办?)”
“Vorrei dire qualcosa alla signorina.(让我来和这个小姐说几句。)”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从众人背后走了出来,摘下自己的兜帽之后,豆浆透过明亮灯光照耀的看到他的深色头发,以及头顶的鲁珀族尖耳朵。
“Signorina?(小姐?)”
豆浆没有听过这种语言,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同时也握紧了自己的伞柄和剑。
“小姐,我们没有恶意……”这个年轻的鲁珀族男孩抬高手,用带着许多异国口音的炎国语缓缓说道,“我叫莱昂图索·贝洛内,是一个叙拉古人,我们来这里追踪一些拉特兰过来的恐怖分子……”
“叙拉古?拉特兰?”豆浆愣了一下,她还是能够勉强听懂这个鲁珀男孩的话,看到这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表情平静,一直抬着手表达自己的善意,豆浆也就收回了伞中之剑,将伞怀抱在胸口。
“对您造成的困扰,我深表歉意,我的随从们,他们有一些以前的……职业习惯……”男孩将手放在胸前微微点头,透露出一股绅士气息,他身后的那些黑衣人看到后也照做。
“没……没关系……我只是迷路了……对了,您刚刚说您的名字叫……”
“您可以叫我伺夜,用炎国语来解释的话,就是守夜人的意思……”
豆浆似懂非懂一般地点了点头,这个鲁珀族男孩的语气温柔,而且面对豆浆也彬彬有礼,于是她稍微放松了警惕。豆浆表示自己要留在原地等待夕来寻找她,伺夜让周围的黑衣人们散开保护起二人,留意周围动静。
豆浆慢慢坐下,伺夜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长袍想为她垫在地上,但豆浆马上拒绝。她从没见过这种礼仪或者习俗,觉得不太合适。伺夜也是尊重她的想法,和她一起坐在了路灯之下,静静等待。
“这位先生,您刚刚说……拉特兰的恐怖分子?是什么意思?”豆浆将伞剑放在小腹处,抱紧自己的腿蜷缩起来,询问着身旁的伺夜。
“叫我伺夜就行,不用这么称呼我,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就是……最近拉特兰那边局势很紧张,也有一些不法分子在制造骚乱,甚至影响到了叙拉古,我为了调查那些家伙一路跟踪到了龙门,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感觉不到那些人发出的气息和光芒,我猜他们也逃走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遇见您了,小姐……”伺夜从口袋中抽出了一盒香烟,询问了豆浆的意见之后用一个银制外壳且上面雕刻有十字架标志的打火机点燃,然后抽了起来。
“对了,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您要来点嘛?”伺夜缓缓吐出一口烟,他从豆浆平静的气质就能看出这个女孩不会抽烟,但出于最基本的礼貌还是询问了一下豆浆。
“谢谢您……不用了,我叫豆浆……Dou,Jiang……”豆浆把自己的下巴靠在膝盖上,侧过脸看着伺夜在星光与路灯一下同样平静却带着一丝忧郁的脸。
“唉?那是什么意思?”
“是一种……是一种很好喝的饮料……”
“这样啊……”
片刻沉默之后,二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了龙门之上的星光。点点星海照耀了夜晚,豆浆有些恍惚,她和这个男孩在一起的时候居然没有走神。
“豆浆小姐,您说的那个……夕姐?长什么样子?我可以让我的随从们也去寻找她……”伺夜驱动术式,将已经燃尽的香烟用一股黑色的能量融化消散,豆浆注意到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黑暗系术式,和炎国的“阴系”是类似的。
只不过阴系和阳系是纯正的真气术式,没有源石能量,所以基本上只有炎国的真气术师们才会使用。
“她是一位龙,你们见到她应该就能知道了,黑色长发,偏绿色的尾巴……”
豆浆话音刚落,她就听到了周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连忙站起来拔出伞剑。伺夜见状也站了起来,拔出自己的两柄黑色短剑将豆浆护在身旁。
“Che cosa è successo?!(发生什么了?)”
伺夜大声呼唤着周围的随从,这时她和豆浆都听到了从周围的黑暗处传来了一阵阵沉闷如同重物撞击的响声,一种让伺夜非常熟悉的声音。
“消音器……是拉特兰人……怎么可能……”
伺夜直接将手中的短剑丢在地上,慢慢高举双手,然后轻声呼唤着豆浆,让她也放下武器。
黑暗深处又走出一个穿着黑色拉特兰制式军装和带兜帽披风的男人,豆浆看到了他头顶微弱的光环,以及背后的碎片状光翼。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拉特兰制式枪托握柄一体式的长枪,将手指轻放在扳机上。
伺夜看到枪口原本应该安装制退器的位置被他换成了圆柱型的消音器,根据消音器的长度,判断出了它的口径大小,认定这柄枪是自动步枪。
如果是使用自动步枪的拉特兰人,那么绝对是教廷禁军的成员,只有教廷禁军才能获得经过洗礼以及天堂系术式加持过的枪械。
“会说通用语嘛?”面罩之下传来了沉重的男声,他抬起手握紧拳头,伺夜知道周围的随从们已经被这个男人的随从清理完毕。这是他离开叙拉古以后遭遇到的第一次失败,拥有极强感知力的他因为那追踪而来的气息消失,认定这些拉特兰来的人已经离开。
“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你们的气息?萨科塔人的光环和光翼一直都在引导能量以供给身体行动,怎么可能会……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伺夜的质问,这个很明显是萨科塔人的黑衣男人冷笑了几声,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伺夜后打了个响指,他头顶的光环和背后的光翼居然渐渐暗淡,然后消失不见。
伺夜惊呆了,他从未听说过萨科塔人能有这样的术式,光环和光翼都是他们身上非常重要的器官,一旦破损,他们的生命都会随之消散。也正因为这两个器官的重要性,所以他们基本上无法隐藏自己的种族特征。
这个时候他的感知视觉中,面前的人也同样无法看清能量的散发,遁形消失。
“退后吧……伺夜先生……”豆浆走上前,将伺夜护在身后,用自己学过的通用语一脸坚定地缓缓说道,“这里是炎国,你应该知道伤害我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当然知道,没有理由射杀你这样的炎国平民就是宣战,炎国的龙们会让拉特兰从这个星球上消失,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抵挡九龙十二岁的怒火,以及札拉克鼠王们的强大军团……”
“现在是八龙十一岁……”豆浆一脸阴沉冷冷地回应道。
“喔……抱歉……我并不知道,但哪怕少了两位,拉特兰也不是炎国的对手,这个我必须承认……”男人又将手中步枪横过放在胸前。
因为豆浆背后的炎国让这个萨科塔人心生忌惮,他没有想到伺夜居然找到了一个在外游荡的炎国人。就算同时射杀他们二人,体内的源石子弹或者残留的源石能量也会暴露凶手,到时候拉特兰面临的就是一支胜算为零的强大军团。
在其他种族还在使用刀枪剑戟的时候,札拉克鼠王军团就已经在使用简单的枪械型武器,只有同样使用简单枪械的萨科塔人在许多年前的那场末世鼠潮中勉强抵抗住。如今到了现代社会,鼠王们的科技也突飞猛进,虽然拉特兰也在不停更新自己制造枪械的技艺,但总是比不过鼠王们那诡异离奇的想法和制造工艺。
他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让拉特兰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况且他的本意也不是来龙门随便伤害别人的。
“那些叙拉古黑帮的喽啰们,射杀他们是浪费我们的精神力,我们用的是空包弹头避开要害,他们只是昏迷过去了……我就是想特地出来告诉你,我做的事都是为了我的主,请你和你的手下不要纠缠我阻碍我了……”男人活动了一下脖颈,然后将长枪背负在身后,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的战术手表,现在已经是深夜,之前的行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信息,只能够选择离开。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雷姆必拓的爆炸案是不是你们做的?”
“啊?雷姆必拓爆炸了?”那个男人挠了挠头,然后摊开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只是在寻找一个人,一个老朋友,她是我们对抗权天使的希望……”
“权天使……拉特兰到底发生什么了?”伺夜继续追问,而豆浆依然将伺夜护在自己的身后,男人看到以后连忙后退几步抬起手,他真的被面前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却十分顽强坚定的菲林族女孩给触动,已经没有了战斗的欲望。
“天堂之战要爆发了……”
萨科塔男人语气凝重地说出这句话后,轻轻吹响一声口哨,抬起手到耳朵位置伸出食指再回转几圈,准备呼唤他的随从离开这里。
“等一等……你到底是谁?在叙拉古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追踪你,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如果你真的不是与叙拉古为敌,就算无法成为战友,那么也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是叙拉古人的习惯!”伺夜上前一步,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想要多问出一些信息。
男人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深蓝色且带着许多束苍白色挑染的凌乱短发,以及脸上的黑色面罩,凝视着伺夜和豆浆。
伺夜这时候才看到,他的眼睛内没有眼瞳,是一片暗淡的金黄色,好像里面只有光芒一样。
“我是魂天使,教廷禁军的士官长,我们是教廷禁军的贵族小队,见行者将军的护卫……”
话音刚落,四位身材各异,穿着和面前这位自称魂天使的男人身上类似黑色制服的人从街道旁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
因为兜帽和面罩让人看不出他们的性别,但其中有一位小队成员身形高大体格壮硕,非常引人注目,尤其是手中的大口径榴弹发射器。还有一位看上去是女性身段和姿态的萨科塔人怀抱着一柄带折叠脚架的黑色狙击枪。在四人出现之后,包括魂天使在内的所有人的头顶都渐渐浮现出了光环,背后的光翼也慢慢展开。
“阿廖莎,掘墓人,甜糖,还有这位高大的D先生……”魂天使转过身,抬起手为伺夜和豆浆二人介绍自己的小队成员,“我们只是路过叙拉古,我们也没有在龙门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打算现在就离开,这段时间产生的矛盾还请您见谅,贝洛内家族的少爷……”
魂天使带领四位贵族小队的成员,为伺夜和豆浆微微鞠躬以后,慢慢转过身。五人中身高略矮且同样是女性身段的那一位,在转身前紧握拳头然后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放在耳边,看着伺夜轻轻摇晃了一下,随后做了一个飞吻的动作。
伺夜当然明白这个人的意思,他呆滞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上前捡起自己的短剑。
“我要去找我的同伴们,不知道他们伤的怎么样了……”伺夜将短剑收到腰间,这个时候周围的阴影里刚刚的几位伺夜的随从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各位,不知道你能能不能听懂,我可以治疗你们……呃……伺夜先生麻烦您……”
伺夜听到豆浆的呼唤后,用叙拉古语为豆浆翻译,然后根据豆浆的指示让众人坐下。他们无不捂着自己的胸口,因为受到重击让心脏短暂停滞跳动,导致了暂时昏迷,现在醒过来之后他们的胸口也还是能够感觉到疼痛。
待这些人坐下之后,豆浆握紧伞柄,然后打开了这柄许久都未曾打开的伞。将其靠在肩膀上后,不停旋转,轻点脚步开始迈出像舞蹈一样的优雅步伐。
淡粉色的真气逐渐形成,缓慢流转在豆浆的身旁,随后渐渐修复起众人胸口处的淤青,用真气引导那些瘀血疏通受损的经脉。伺夜在恍然间好像看到了无数粉色花瓣,连同那些粉色的气息一起飞扬在豆浆的身旁。
“芳华一瞬,寒林疏芳~玉莲抚衣,沐雨含光~”
豆浆周围的粉色真气在她吟诵完这段像诗词一样的咒语之后缓缓回复,坐在地上的叙拉古人都慢慢活动身体,发出惊叹声。伺夜虽然听不懂那些词汇中蕴含的深意,但看到那些随从都被豆浆的术治疗之后,也跟着说出出了赞叹的话语。
“这便是……传说中的炎国真气武学,真的百闻不如一见……”伺夜微微地鼓掌,用炎国语缓缓说道,作为家族继承人,学习外语是一项最基本的课程。
“我的术只能进行简单的治疗,大家还是不要剧烈活动,好好休息……伺夜先生……”
伺夜听到豆浆的呼唤后,也为她用叙拉古语给自己的随从翻译,他们都站了起来,对豆浆表达感谢。
“豆豆!!!”
夕感知到了豆浆释放出来的天香谷武学,连忙朝着那个方向急奔而去,当看到豆浆静静地站在路灯脚下时,夕连忙大声呼唤着豆浆。
看到夕之后,豆浆也赶紧冲上前张开双臂,然后跳到了夕的怀抱中。
“呜呜呜呜夕夕姐姐错了,我再也不丢下你了……我笨死了光顾着和年年阿吻她们两个聊天,我以后要拉紧你的手了……”
“没事的!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们帮助了我!夕夕姐姐不要哭了……”
豆浆和夕的这份感情自然不用过多的言语,她们都能感受到这份真挚的情感,从寒露把豆浆带到夕面前的那一刻,这份情感一直将二人凝聚在一起直到今天。
豆浆在夕的怀抱中微微回头,用余光看到了向前离开的伺夜一行人,伺夜在看到豆浆和夕重逢之后,又点燃了一根烟,抬起手轻轻摇晃几下表示告别后,跟上了自己离去的随从。
“我们回去吧!夕夕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