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坐在前排副驾驶位,手中握着一个肉罐头,用一柄铁质勺子不停将冒着热气的深色肉块送入口中。史尔特尔刚刚用自己的术式将这个经过冷藏的罐头内壁和里面的食料加热,精确的控制让她没有加热罐头外壁,否则这罐头将烫伤弑君者。现在这肉罐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连史尔特尔自己都能感受到弑君者在吃到这样的美食之后激动的心情。
史尔特尔现在对源石技艺的操控可以说达到了精妙的程度,曾经对火焰操控并不熟练的她已经达到了伊芙利特现在最基础的水平。
但同为炼狱系术式使用者的伊芙利特依然有一次让她难以忘怀的失败,那次结局令人啼笑皆非的烧烤大会,伊芙利特对当时的器材做出了错误判断,以及她的源石能量控制出现失误,点燃了自己和当时众人所在的海岸线。幸好受伤的只有她一人,但她只能跳进海里用海水灭掉身上的火焰。
从此用于调侃伊芙利特的称号“海岸线烧烤大师”便流传出来,她本人的档案上有许多自己写下的称号,她也觉得这个某某大师听上去也挺酷,于是她就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号。但因为这次听上去有点秀逗的失败,让伊芙利特下定决心从此苦练技艺,加深自己对源石能量的操控和理解。
学会跌倒,才能学会爬起,这是她父亲在世时对她的教诲。
“慢点吃……我们还有很多……”
“唔……唔……”弑君者饿坏了,她嘴里塞满了食物,支支吾吾地回应着史尔特尔。
凯尔希抱着嘉尔露,两个人靠在后排沉睡过去,发出均匀且平静的呼吸声。
“那个女孩是谁呀?”弑君者将口中食物咽下肚,锤了锤胸口询问道。
“那是凯尔希医生的学生,她应该是在切城事件不久后加入我们的……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史尔特尔早已放下了过去的成见,她能让塔露拉心中的高墙消失不见,现在没有了与罗德岛为敌的整合运动,史尔特尔觉得身边的弑君者就是一个和她之前一样的迷路女孩。
“我觉得,你变了太多太多,气质,样貌都是……”说罢,弑君者拿出一瓶水,史尔特尔对她轻轻点头,于是便一口气将瓶中的水喝光。
“是吗……不过……”史尔特尔瞥了一眼夜空中的星光,然后又看向前方,“那确实是一段非常漫长的旅途呀……”
“你们之前去哪里了?我们还想着来老地方骚扰一下你们呢……”弑君者满意地拍了拍肚子,然后靠在了副驾驶座的靠背之上长舒一口气。
“说来话长,罗德岛被我父亲的组织袭击了,就满世界跑吧……”史尔特尔苦笑一声,罗德岛参与的这一部分旅途,好像就是从卡西米尔追逐战开始的。
“啊?你父亲?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还有什么样的组织能追着凯尔希满世界……”弑君者捂住了嘴,生怕凯尔希听到以后被她吵醒,然后数落她一番。没有感觉到凯尔希有醒过来的迹象,弑君者松了一口气,又将手放在脑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的旅途让我找回了我的记忆,我的爱人和家人,所以你会觉得现在的我变得不一样了吧……”
史尔特尔听到副驾驶位上传来了平静的呼吸声,她知道弑君者已经睡去,便将所有的车窗关上,自己一个人专心驾驶。经过几个小时的行进,史尔特尔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雪原,她们已经接近了乌萨斯边境。路上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她加速前进,准备踏过这炎国与乌萨斯交界地中最后一片荒原。
当太阳重新升起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到达了乌萨斯境内,凯尔希被透过玻璃照射下来的阳光照醒,慢慢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她慢慢直起身体时感觉到车已经停下,揉了揉眼睛发现前排座位空无一人,于是赶紧叫醒了嘉尔露。
凯尔希打开车门先走下车,然后在茫茫雪原中寻找史尔特尔和弑君者的踪迹。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史尔特尔正跪坐在地上,而弑君者在她的身旁蹲下不停拍打着她的背。
“怎么了?”凯尔希看到这一幕快步冲向前方。
“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我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停下了车,然后在这里不停呕吐,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就……”弑君者连忙站了起来不停摇头,凯尔希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致谢,走上前驱动术式,治疗起史尔特尔。
史尔特尔不停呕吐出一些无色的液体,面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凯尔希非常熟悉这样的症状,之前杰西卡也是产生了这样的排异反应,但反应没有像史尔特尔现在这么激烈。
“果然还是开始了嘛……”凯尔希皱紧眉头,让弑君者去车上寻找急救医疗箱,正好嘉尔露也醒来,走下了车。看到弑君者一脸慌乱地赶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姐,你们的医疗箱在哪里?”弑君者按住了嘉尔露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嘉尔露马上回过神来,带领弑君者来到装甲车的后备箱处,打开后备箱找到了急救医疗箱。
“史尔,坚持住,深呼吸……”
“好……好的……”史尔特尔用力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这样的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上一次在那个和贝格米尔一起搭建的海边木屋中,她花了两天才从那临近休克的感觉中恢复过来。
“来了来了!”弑君者抱着医疗箱跑了过来,一个滑铲来到史尔特尔的身边,凯尔希让她打开并寻找一些注射型镇定剂和肾上腺素。
“这个是不是?”
“这是吗啡,她会昏迷的……”
“这个呢?”
“这是绷带……”
“啊……我不太懂医学方面的……这个呢?!”
“对,就是这个,朝着她的肩膀注射进去……”凯尔希双手施术,没法空出手来为史尔特尔注射肾上腺素,只能让弑君者代办。
弑君者摘掉了注射器的顶部护套,用力往史尔特尔的肩膀扎去。史尔特尔猛地吸气,然后颤抖着一点点吐出充满肺部的冷空气,紧接着就不停咳嗽。
“我好多了……我好多了……”
“不要说话,我们送你去休息……”
凯尔希的背后MegaD4又伸长了自己的身体,从另一侧搀扶起史尔特尔,而凯尔希则将史尔特尔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看到这个黑色怪物弑君者吓了一跳坐在地上连忙后退,嘉尔露也上来从背后拦住了弑君者,让她不要惊慌。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呀……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武器……”
“那是史尔特尔姐姐的父亲……”
“啊??!!”弑君者惊掉了下巴,睁大眼睛看着凯尔希和那只黑色怪物搀扶着史尔特尔往装甲车的方向走,感觉现在出现了很多超出自己认知的事,差点让她大脑运转不过来昏过去。
“凯尔希医生,不会让那个家伙吃了我吧……”
弑君者今生第一次呼唤凯尔希为医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当然嘉尔露的安抚让她从那些接踵而来的消息中回过神,想起了自己要和凯尔希一行人同行的目的,以及自己收集到的一些必须要让凯尔希知道的情报。
凯尔希将史尔特尔搀扶到后排,收回了MegaD4,将她放置在后排座位随后关上车门。史尔特尔开了一夜的车,虽然嘴上说没关系能够坚持,但是现在产生这样的血脉排异反应,凯尔希只能停下步伐让一行人原地休息一段时间。
弑君者和嘉尔露一起来到车旁,看到了低头沉思的凯尔希,弑君者刚想走上前与凯尔希对话,被嘉尔露拦住。凯尔希并没有过多地担忧史尔特尔的身体状况,身体越是强壮的人在产生血脉排异之后反应自然强烈,但同时恢复地也快。
她在等待史尔特尔恢复的这段时间思考,该如何找到女沙皇背后的突破点,从而让女沙皇摆脱现状,让她能够放心大胆地去执行自己的政策。
“凯尔希医生!”弑君者忍不住还是打断了凯尔希的沉思,“我要跟你说一些很重要的事!”
“嗯?怎么了?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解释你为什么要跟我们来呢!”凯尔希被她的呼唤从脑海中的沉思中回过神,看向了弑君者和嘉尔露回应道。
“爱国者将军……被冰雪王庭抓走了……”
“什么?!你是说赫拉格将军的朋友?那个被乌萨斯人称**国者的库兹涅佐夫将军?!”凯尔希连忙走上前,按住了弑君者的肩膀急切地询问道。嘉尔露听到那个名字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捂住自己的额头回忆往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名字。
“是的……就是他在背后支持着塔露拉组建整合运动,也一直在暗中对抗冰雪王庭的那些保守派,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塔露拉她们了,我就……”
“你就走了和我们一样的方向,准备前往冰雪王庭援救爱国者……是这样吧?”凯尔希放开了弑君者的肩膀,拍了拍沾在她身上的雪尘。弑君者听到凯尔希的猜测之后,轻微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我们一直在乌萨斯附近行动,是因为那些反对派武装平民并不是什么平民感染者组成的,他们的带头人都是那些保守派的卧底,从中挑拨离间,让那些可怜人……爱国者先生一直都想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乌萨斯,塔露拉也是想帮助那个老人……”弑君者低下了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么说我们之前阻止你们,还和你们发生冲突,结果还是我们做了一件错事咯?”凯尔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抬高了自己的眉毛。
“不不不!并不是这样的!塔露拉最开始的意思也只是想要赶走你们,让你们不要来摊浑水碍手碍脚,结果你们还和我们打起来了,那个煌,我的天啊……我也是在红幽灵告诉我之后才得知那些保守派一直在同时针对我们整合运动,你们罗德岛,还有那些自发组织起来的感染者平民们,他们就是要把局势搞乱,然后从中获利……”
“是啊……叶卡捷琳控制不住局面,他们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弹劾沙皇然后夺取沙皇剑……我明白了……”凯尔希点点头,不停深呼吸,在脑海中整理这些信息。
“你从谁哪里得知的这些情报的?消息准确吗?”
“您应该很清楚这个人,他自称‘红幽灵’……没记错的话,他也是你们的人吧?”
“这?!怪不得阿芙洛狄忒说在乌萨斯雪原中看到他,原来是因为这些事!!”
之前与艾查恩和伊米尔在乌萨斯雪原中的战斗爆发时,阿芙洛狄忒对凯尔希耳语的名字是一位巴别塔七席中另一位男性佣兵领袖,一位行动高效的暗杀者,一位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幽默风趣的乌萨斯男人。
“等等……等一等……”凯尔希连忙捂住头,然后用力回想起之前经历过的一些事,以及听到的一些人名。
“爱国者将军,姓库兹涅佐夫,那个红幽灵是后来加入巴别塔的,我当时在场,我记得,他也姓库兹涅佐夫……为什么我现在才发觉?可是他为什么又要特地告诉你呢”凯尔希睁大双眼,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弑君者,二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同样震惊,但内心所想却不尽相同。弑君者在思考那个佣兵领袖告诉她这些情报的动机,而凯尔希想起了之前罗德岛来的一个访客,一个因为很少活动而被所有人忽略的访客。
“不……赫拉格先生……”
与此同时的罗德岛内,一个人影正漫步在被灯光照耀的走廊上,她的步伐沉重,和她的脸色一样阴沉。是许久未出来活动的极夜,她离开了红的房间,正凭借着这段时间的回忆寻找着赫拉格的房间。
她手里紧握着匕首,咬紧牙关眼角含泪,在漫步许久之后,终于找到了赫拉格位于罗德岛宿舍区的一个角落里的房间。
极夜轻轻敲了敲门,片刻之后赫拉格打开了房间门,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平静地呼吸几次后,看向了低着头的极夜。
“赫拉格先生……对不起……我……”
“原来,你一直跟着罗德岛的原因是这个……”赫拉格感受到了她身后的寒芒,叹息一声。
“他们说……要么让他们杀了我父亲,让您活下来,要么让我杀了您,然后放了我父亲……”
“一定要这样才能解决问题吗?克谢里娅,这只是他们铲除政敌的手段罢了,你不要被他们控制……”赫拉格将手伸向极夜的背后,拿走了她手中的匕首,“我已经离开了乌萨斯,流放了自己,现在我不过是一介武夫,寻找一片平静的地方默默死去而已……”
“可是您是和爱国者一样伟大的将领!您和父亲一天不死他们就无法安宁!”极夜闭上眼睛皱紧眉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愤愤说道。
“所以库兹涅佐夫中将还活着,对吧?”
“很快就不是了……”极夜无法抵抗赫拉格身上散发出来的满月剑意,丢弃了另一只手中的匕首,一阵钢铁撞击的清脆响声在走廊回荡,也激起了赫拉格的阵阵回忆。
“你留在这里,我去救他……”赫拉格脱下了自己的衬衣,露出了健壮如大理石雕塑一般的肌肉和内衬的黑色战术背心。
“赫拉格先生……”
“这一次,我要救下我的朋友!”
回到乌萨斯的雪原中,史尔特尔已经恢复了神志,但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嘉尔露帮助她穿好自己的外套,然后坐在后排抱紧了她。
凯尔希在和弑君者讨论完了以后就马上发动引擎向着乌萨斯东北方向的冰雪王庭开去。这股深藏在乌萨斯许久的暗流终于要爆发,原本因为特蕾西娅的教诲不想走入这场棋局的凯尔希,却早已经身在棋局之中,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混浊不堪的局面,寻找突破口。
凯尔希认为,整合运动,罗德岛,感染者,这三方都被乌萨斯冰雪王庭中那些保守派利用。原本用于整合乌萨斯感染者们让其团结在一起的整合运动,却因为内奸的挑拨离间与罗德岛在切尔诺伯格发生冲突。凯尔希梳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她并不确定,爱国者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她觉得那个记忆中不苟言笑的乌萨斯人绝对不是支持塔露拉建立整合运动那么简单。
“我猜,爱国者的两个孩子,就是现在我们巴别塔七席佣兵领袖之一的红幽灵,以及现在罗德岛内的一位访客,代号极夜的一位乌萨斯退役军人,起初我只是以为,这个普通的姓只是一个巧合,但同时出现了三个库兹涅佐夫,而且与我们,与这些事都有所联系,所以……”凯尔希负责驾驶,而弑君者在一旁不停咬着自己的手指,她现在思绪混乱,蜷缩身体不知所措。
“对不起,特蕾西娅老师,我还是犯了一个错误,我没有按照您说的,不做棋子,不做棋手……”凯尔希握紧方向盘,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但现在罗德岛位于龙门,要进入这棋局的,是凯尔希……”
凯尔希加重了油门,提高速度,不管爱国者是出于何种目的,她都觉得那个冰雪王庭有危险,那个女沙皇有危险。
耶梦加得带来的消息让凯尔希觉得,那个女沙皇一定不能出事,而且她必须要支持那个女沙皇,陪她度过难关,之前的几次交涉,凯尔希也是在心里抱有这样的想法。
叶卡捷琳·斯特拉维娜·尼莎波娃,现任乌萨斯沙皇,也是厄松沙皇剑的持有者。
凯尔希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怀抱史尔特尔的嘉尔露,复杂的心情顿时涌上心头。她真的不太确定,那个名字代表的含义是否真的如她所想,但哪怕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真的,凯尔希也要去为了那个百分之一去拼搏一次。
这是她的学生,她深爱着的学生,正如同嘉尔露万般敬爱着凯尔希那样,是一段相互给予的真挚情感。
这可能是这师徒二人第一次共同面对的“终末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