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她却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不是她胆小,孤身一人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呆着,谁都不会好受吧
“呼——”
方棠做了个深呼吸,缓解心中的紧张
至少从太平间里出来了不是?这儿再诡异还能有太平间吓人?
带着这样的想法,方棠从地上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决定继续向前,寻找安全脱出的方法
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强制脱离这里,只不过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使用......
这所酒店的走廊很长,两旁是和普通酒店一般无二的红色木门,还是电子门禁,地板卫生也不错,偶尔还有作为装饰的白色花卉,不过这些花并没有生命,至少在这里更像是塑料制品
自己穿着这一身过来,肯定不是住宿那么简单,更像是来参加什么活动
方唐低下头,看了眼衣着
之前她结合周围的环境,以为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礼服类的连衣裙,来这里是为了参加什么活动,现在看来并不是
首先是自己的衣裙,确实是连衣裙没错,只不过是很少见的黑色西装连衣裙,裙摆很长,几乎要盖过脚踝
浑身上下也没什么金银玉石类的装饰品,一定要说的话,自己左领口处倒是有一朵白玫瑰
方棠皱了下眉头,她有种不好的联想
众所周知,白玫瑰象征纯洁的爱或友情,一般只在截然相反的两个地方出现
一个是婚礼,一个是葬礼
自己穿着这一身,心口再绑个白玫瑰,可以说离喜庆差着十万八千里,应该是来参加追悼会的
而花朵的位置是左领口,心脏的位置,将白玫瑰别在这里,表达的是对某人的怀念和爱,一般只有死者的爱人或者最亲密的朋友才会佩戴。
如果是普通朋友,领导,或者下属,则会把白花佩戴在右领口,表示尊重与敬意
此外道路两旁还栽种着许多花卉,种类不少,但是颜色十分单一
白郁金香,白百合,白康乃馨,白色菊花,蝴蝶兰,洋桔梗
不同的花表达的意思大差不差,无非是敬意,纯洁,缅怀和爱之类的
毫无疑问的一点是,这里确实是追悼会现场
不过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方棠居然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推理出这个场景的信息
前面说过,梦是无厘头且混乱的,而这里的一切都很正常,甚至暗合逻辑,很明显她已经脱离了梦境,进入了一个类似于“幻境”的地方
可能是由于某些未知的原因,自己误入了某个人的记忆,也可能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但......
如果是记忆的话,也存在着一些问题
这样想着,方棠停下身,拉开旁边的门
“欸......”
方棠失望的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门后是坚硬的墙壁
在记忆中,对于未知的处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在这条走廊中,除了“自己”本该进入的房间外,其它的门后应该都是这般场景
“没办法......”
方棠对这些意识流的东西研究相当浅薄,除了强制进入和脱出的方法之外基本一概不知,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如果这里真的是某人的记忆,那么当自己走到本应进入的门前时,应该会有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引导自己
只不过,随着自己的脚步,方棠却越发不对劲起来
“怎么感觉怪怪的,好想哭......”
每走一步,方棠心中的悲伤之情就会增添一分,当他来到走廊尽头时,泪水几乎快盈满眼眶,心中更是哀痛欲绝,仿佛死的是自己的爱人一样
终于,少女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门前
“吸——这里,就是目的地,吗......呜”
方棠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擦净:“不对,我怎么会这样,这里与我无关才对。”
强忍悲痛的方棠推开大门,随着一阵强烈的白光,门后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从中间的棺材看,这里确实是追悼会没错,只不过和她想象中的会场不同的是,这里的“画风”和“来宾”似乎有些奇怪
方棠的视野就像是被糊上了马赛克一般,所见之处只有棺材是正常的形状与颜色
比如方棠脚下看似崎岖不平,但站上去却如履平地的地板,比如天花板弯曲成了S型的白炽灯管
会场中的来宾则更为诡异
也许是这里的记忆已经模糊,房间中站着的是一位位看不清面容的纸扎人,他们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看着棺材发呆,还有一位正趴在棺材上哭泣
神奇的是,即便面对的是纸人,方棠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的情绪
兴奋,快乐,嘲讽,悲伤,惋惜,敬重,不同的情绪似乎代表了不同的立场和身份
可能是因为记忆的主人来到此处时已经神志不清,满腹悲恸,导致记忆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她不关心这些
方棠扫视了一圈,串过门后,她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面对这些诡异的纸人,她居然没有丝毫不适应,反而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一股愤怒和杀意,但又顾忌场合,终究没有发作
方棠深吸一口气,向着会场正中走去
木棺前摆放着遗像,但和这里的其它东西一样,被糊上了厚厚的一层马赛克,站在门口根本看不清。
又或者她“看清了”遗像上男人的面容,但和记忆的主人一样,发自内心的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做着无谓的幻想,因此本该清晰的黑白照片在他眼里又变得模糊不清
换句话说,现在的少女已经百分百代入了记忆的主人
随着方棠的脚步,记忆中的“来宾”们也注意到了他,纸人们并非对少女无动于衷,这些记忆中的造物似乎以某种方式遵循着他们本来的行为举止,就像是一名名默剧演员一般,上演着一出名为追悼会的话剧
来宾们看到了靠近的少女,立马像是避瘟神似的躲开,好像走上去的是什么恶名昭著的邪教徒一样
憎恶,恐惧,愤怒,嘲讽,各种各样负面情绪充斥了少女的大脑,也不知道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无所谓,在这里的绝大部分人只是爱人的祭品,一个也逃不了
这是方棠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真实想法,没有来由,没有目标,只有一股巨大愤怒与憎恨忽然强加于方棠的心间,它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刻骨铭心,难以想象记忆的主人对于这些人的恨意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以至于本来快要沉溺其中的少女差点被这股“情绪洪流”给冲的清醒了过来
毫不夸张的说,这里的的一切仿佛就是为了承载这股恨意而存在的
她现在才意识到,这里的墙壁,花草,人物,一切都一切都由纯粹的恨构成,以至于她差点忘记自我,迷失其中。
方棠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向着棺木走去,她要看看,到底是谁......
还没等她有下一个动作,只见原本棺材旁哭泣的一位纸人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闪身到了方棠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攻击,可纸人却更快一步,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里的“自己”境界够高,恐怕会被这具纸人当场掐死在这儿
纸人似乎也发觉自己拿方棠没办法,于是放弃了想要将她当场掐死的想法,强行拉着她来到棺材前,仿佛是让她对着死者忏悔
方棠看清楚了,棺材中男人的样貌
他不是以纸人的形态出现的,但这副面庞自己再熟悉不过......
记忆的主人似乎只记住了他的样貌
“不,不可能......”
明明是一片寂静,她却仿佛听到见了一声愤怒而悲伤的咆哮,责怪她无能,她仿佛听到无数的指责,说她残忍,妄造杀孽,说她为了权势不顾一切,与邪魔外道无异,当被正道所不容
但......
“假的,都是假的!”
方棠向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捂着头大喊到
这里的人也好,物也好,棺材里的尸体也罢,假的,都是假的!
方棠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古朴的长剑,她颤抖着撑起身体,冲着“来宾”们厉声道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是你们在搞鬼!都是你们的幻境!对不对!”
神志不清的少女强硬的拉过一个对她怀有嘲讽之情的“人”
“告诉我,他在哪儿!”
纸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少女也不会等待它的回答,她就像是念台词一般说出来下一句话
“不知道?不知道就去死!”
咔——
一阵红光闪过,少女手中的纸人变成了左右两半,落在地上,化为一滩红色的液体
来宾们似乎没想到她真的敢大开杀戒,看见同伴变成两半后,这些“人”一时间乱做了一团,嘲讽和厌恶一时间化为了哀求与怒骂
少女似乎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她只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她扫视了一圈,恨恨道:“你们,都该给他陪葬!”
噌——!
随着一阵红芒闪过,场中响起了咚咚咚咚的声音,一颗颗纸制的头颅滚落在了地板上。
失去头颅的纸人纷纷化为一摊红色的脓水,洒在地面上,将原本的大理石地面染成了鲜红色
“我......”
方棠喘着粗气,颤抖着将剑扔在地上
“怎么,回事......”
随着纸人的消失,“话剧”终于落幕,这片空间对她这位女主人公的精神影响似乎彻底消失
“要,脱离......”
这个地方实在诡异至极,方棠一分一秒也不想多呆
哪怕冒着损伤灵魂的风险,她也要强行离开这里!
方棠咬破指尖,刚想施展法术,原本空无一物的会场忽然传来一阵女声
就像是台下的观众和演员互动一样,舞台上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别急嘛,还有谢幕呢,真正的女主角,伟大的救世主还没出场”
方棠咬了咬牙,没有理会,继续施展法术
“啧,真固执”
少女咂了咂嘴,在“舞台”下打了个响指
啪嗒——
方棠眼前的景色又变化了起来,片刻后,自己似乎出现在了一开始的病房中,不同的是,一面镜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见状,方棠暂时放弃了冒险脱出的想法,她正对着中的自己镜子,沉声道:“你是谁......”
镜子中的“方棠”挑了挑眉:“我是谁你看不出来吗?这不是很明显?
“藏头露尾之辈,连真正的相貌都不敢公之于众,你之所以不在这里放置任何能映照出面容的东西,难道是怕别人看见你丑陋的长相?”
少女的笑意更浓,她拍了拍手,称赞道:“都说有些替身演的比主演更像女主角,原本我是不信的,看到你我才发现这话不假”
“女主角?看来这里是你的记忆,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你的低级趣味?趁着别人受伤时将意识拉倒你的舞台上?”
少女摇了摇头:“不,你似乎搞反了主次,这里是我的记忆,而你,只不过是一个闯进来的冒牌货而已。”
方棠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冒牌货?你的意思是你才是原装正版的方棠喽?那可太好了,本该属于你的亲人,朋友,爱人,全都是我的,而你只能抱着痛苦的记忆度过余生,怎么样,是不是很嫉妒?”
少女眼眸微垂,沉声道:“鸠占鹊巢的东西,不要得意忘形......”
方棠嘲讽道:“哦?那你过来啊?为什么呆在这片地方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是不想吗?另外说一句,以后我会对自己的意识上很多层防护,到时候你想拉我进来可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哦”
少女似乎动了真怒,没理会她的后半句话,厉声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少女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要在最后的最后这样对我!让我在痛苦的回忆中一遍又一遍的轮回!都是你!是你抢了我的位置,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方棠沉默,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和眼前的疯女人说话
许久后,方棠开口到
“你已经疯了......”
少女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懒得和你废话,等着吧,我会找到方法的,在那之前,你就忘记点东西吧.......”
说着,少女掏出之前出现在方棠手中的长剑
噗呲——
剧烈的痛感传来,属于少女的洞渊贯穿了她的胸膛
方棠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强忍疼痛,咬牙骂了少女几句
下一刻,方棠失去了意识。
病房之中只剩下了镜子中的少女
她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从未存在一般
少女伸了个懒腰:“演完收工~”
到此为止,女主角才算是杀青
她从镜中走出,一双被血气染成赤红色的眼眸看向晕倒在地面上的方棠
“呵呵,到最后还不忘记放狠话,这倒是和我很像嘛,也难怪,毕竟你才是此世的方棠,而我,只不过是寄宿在意识角落里的异界残魂罢了,看见家里住进了蟑螂,量谁也不会开心吧~”
少女看着方棠正在缓缓变淡的身躯,眼中闪过一抹黯色
“真怀念啊......”
她蹲下身子,摸了摸方棠的脸,喃喃道:“傻孩子,我确实是个疯子,但你是他,你也是我,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苦苦哀求的希望,我又怎么会杀了你呢......”
“倒是你,下次见面的时候,杀我可别抱有负罪感哦,保持现在的热情和恨意,手起刀落,直接给我一个痛快......”
少女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名字,躯体,灵魂,甚至是在此方天地的存在,只求你能够改变结局,让我看到你们的幸福,安心离去......”
她只是个不甘心的观众罢了,舞台上的打打杀杀与她无关,但身为曾经的女主角,她想改变另一出话剧中女主角的命运,仅此而已......
少女一边为方棠治疗精神损伤,一边自言自语道:“你是所有世界的方棠中最特殊的一个......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至于与我相见的记忆,它们与你无益,就忘了吧......”
吱——
“啧,不速之客来了。”
少女站起身,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纸人
少女明白,就是这位趁方棠受伤之际将其拉入此间
而她,只不过是在最后跳出来救场的而已
“你就这么恨我吗?连异世的方棠都不放过。”
不过她好像也没资格说这话,因为方棠在受难的时候,她还在看戏来着,毕竟和方棠不一样,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能看乐子当然就看喽
“你就在这地方好好待着吧,有我在,你永远都不可能污染外面的识海。”
少女摇了摇头,随手一剑将纸人切碎
她不担心它会死
因为少女明白,作为此方世界一切执念和恶意的源头,只要自己还存在,苏小姐就不会消失,也不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