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滴———
滴————
“呜......”
方棠弯了弯脚趾，这是她起床的预兆，先是脚，然后是小腿，躯干，最后是脑袋，就像一台机器，每“启动”一个身体部件都得活动一下。
当然，这只是她在自娱自乐，没什么特殊的含义。
“什么声音.....”
难道谁在寝室里放定时炸弹了？
而且还有一股好奇怪的味道，就像......消毒水？
由于还很瞌睡，懒到抽筋方棠的方棠甚至眼睛都不想睁开，而是利用神识扫了一下周围
“诶？？？”
人呢？
别说人了，连一只老鼠，一只苍蝇都没有。
还有自己这身金丹大圆满期的修为是......
等等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
明明已经刻意忘掉了，怎么又进来了......
方棠睁开两只无神的血红色双眼，表情突出一个忧郁
不出她所料呢
“啊，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病房”
果然，之前的滴滴声是心电图机传来的，而消毒水味就更别说了，哪家医院会少的了这个？
“......”
方棠郁闷的坐起身
和上次一样，自己心中又莫名涌上来强烈的悲伤，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唯一支撑方棠坚强的就是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梦中的一切不可能是自己的未来，就算是，当她得知“未来”的那一刻，世界线就已经发生了变动
方棠这一次打算好好探索一下这间病房
根据上次的经验，这里的一切建立在某人模糊的记忆以及想象的基础上，遵循着相信即存在的原则。
下床，方棠摸着四周洁白的墙壁，皱了皱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方棠对准墙壁，随意挑了一个地方
“梆”
“嘶———”
方棠倒吸一口凉气
倒不是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而是......
“呜呜呜，好疼......”
可恶啊，为什么哪怕到了金丹期自己的身体还是这么弱！
而且自己不是在梦里吗？为什么会有痛觉啊！！！
方棠双眼闪着泪花，看着自己已经红肿的左拳，满脸心疼......
不对啊，她心疼个葱香排骨啊？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身体，不如......”
看了看自己还完好的右拳
方棠咬着牙，居然和一堵墙杠上了
但她也不傻，不会没事找不痛快
方棠将灵气聚于右拳，刚想默念口诀......
等等等等，她是用剑的啊，脑抽用拳头砸墙？
不过......剑呢？
应该去“相信”
这是方棠第二次来这里，她的记忆没有被消除，自然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嗯，我说过剑在人在，剑亡......人不知道亡不亡，总之就是剑不离身，既然我在这里，那么被子下面有一把洞渊剑不过分吧？”
方棠强行说服自己相信自己说的一切
翻开被子，果然有一把剑正躺在下面
“......”
真就这么草率啊！
方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吐槽这个地方的离谱之处
如果自己坚信方唐也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话，会不会......
反正这里是梦，自己做一些过分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不如......试一试？
方棠期待的看着病床，等了半天也没见被子鼓起来
“......”
差点忘了，这破地方没有生命来着......
而且，她所料不错的话，梦里的方唐，可能已经......
脑海中闪过一副棺材，一掌模糊的黑白相片，以及在上面哭泣的白色纸人......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顶多只是平行世界而已，更别说照片上说不定是别人呢？毕竟上次根本没看清嘛......
撇了撇嘴，方棠一把抄起洞渊，忘掉之前的事，开始打量起这柄熟悉又陌生的剑
剑柄倒是很熟悉的样式，不过剑格却发生了变化
洞渊剑的剑格一面的四个角上有四颗十分不起眼的玉石，玉石颜色会根据使用者灵气性质的不同而发生变化，像是她的洞渊一直都是蓝色的，代表她的水属性灵气，如果是方唐用的话应该会是金色，但面前这个却是红色......
这可不是火属性灵气的那种橙红色，而是暗红色......
是血的颜色，也就是邪修用的能量，通过杀戮和献祭获得......
在自己的感知中，这柄洞渊的内部还储存着大量的血气以及灵魂，而且自成系统，生生不息，仿佛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也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可以说是一把十足的“凶兵”
单单是握着，就能感觉到有无数个灵魂在耳边哀嚎
方棠深吸一口气，操纵“洞渊”内部的血气，强行镇压了这些灵魂。
鲜为人知的是，她也会用血气，不仅会用，甚至会使用邪修的法术，只不过血气这东西只能通过屠杀得到第一缕，然后不断祭炼才能得到更多，她自问是做不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因此虽然会的邪法不少，但从很少实用
身为一个颇具正义感的“正道修士”虽说不上嫉恶如仇，但对这样的洞渊多多少少有些厌恶
现在的自己已经金丹期，或许能做到拔剑
这柄“洞渊”上也没有师父的鸿毛
方棠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洞渊拔出
唰———
“倒是朴实无华”
方棠多少有些失望，没想到洞渊的外表仅仅是一口汉剑的造型
在遇见方唐之前，她虽然对自己的穿着打扮不太在意，但对自己的剑长什么样还是很好奇的
她还以为剑身上面会雕刻着什么龙凤虎蛇，缠绕着海蓝色的流光，拔剑时顺便能给敌人亮瞎眼呢......
“算了，正事要紧”
“天———”
不对不对，在这里用天合剑简直就是找死，金丹期的她用这一招怕不是能直接把这家医院给平了。
嗯......要不干脆试试那一招？
就是这口诀......
算了，反正没人看得到
方棠闭上眼，横剑于身前，缓缓念动口诀，这次她刻意放慢来速度，防止施法途中有什么突发状况
“九幽冥气，聚于我身。血月之辉，映我邪影，邪灵血剑，万法皆破！”
方棠猛然睁开眼，眼眸中闪过一道凶邪的红光
魔魂蚀天剑！
方棠身后逐渐浮现出一尊右手持剑的血红色高大虚影，其面容似人非人，似怪非怪，身形仿佛顶天立地，又似小如尘埃，仿佛是世间一切矛盾的几何体，用人类的语言很难去形容
随着方棠挥剑的动作，身后的虚影也跟着动了起来
轰————
“砰————”
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邪法说到底也是法，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出所料，墙壁被斩出一个缺口，大小可供一人通过，只不过缺口后面似乎是黑漆漆的一片，就连神识也无法穿透
没等她思考要不要进去，墙壁四周缓缓涌现出一种黑红色的液体，将洞口补上，随后又变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完好如初
方棠散去法术，收剑
“......”
难怪邪修那么多，这种对自己几乎零副作用的法术确实诱人，还好如今是太平之世，邪修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大肆的搞活祭修炼，整体实力一直上不去。
这魔魂蚀天剑虽然听起来颇有一种中二少年拿把尺子随便叫出来的感觉，但方棠却明白这一招及时威力比不上一周用一次，一次歇一周的天合剑，但泛用性可比天合剑高多了。
她脑海里还有很多邪修的法术......这十年来三天正法里可没少“抽到”邪法
她感觉可能是这个梦境世界里的“方棠”造成的，毕竟三天正法里是不应该包含如此数量的邪法的，想来是由于那个“方棠”住在自己脑袋里，修炼的功法与同样在自己识海里的三天正法发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吧......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用这些法术，毕竟血气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所化，她怕鬼，更怕人，更何况是人所化的鬼。
摇了摇头
“既然此路不通，就只能找她了......”
方棠看了看四周，来到卫生间，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应该有面镜子
方棠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少女身负血债太多，沾染的血气太重，以至于瞳孔都变成了血红色，镜中的洞渊更是缠绕着缕缕黑气，仿佛那才是它本来的面目
“出来......”
方唐对着镜子说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精神疾病
等了一会而，没有动静
方棠将手放在剑上
“天——合——”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你准备强拆啊！这里可是你的精神世界，就不怕杀敌一千，自损三千？
见成功把她诈了出来，方棠笑到：“呵，我就算把自己的灵魂献祭一半也比绝大多数人要强，还真不在乎你住的这一亩三分地”
“6”
“行了，别废话，快给送我出去，否则我狠起来连你带自己一起劈嗷，你上次不还说要和我你死我活吗？”
“原来上次是装晕......够狠，不过在此之前，你就不想问我一下问题吗？知无不答哦”
少女讨好的看向方棠，活像一个狗腿子
难以相信自己的脸会做出来这样的表情
......
方棠皱了皱眉：“别用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怪恶心的”
“方棠”听话的点了点头：“好的”
“问题的话还真有，第一，你到底是谁”
镜中的方棠笑道：“我？我是方棠啊？如假不包换，原装正版，不掺杂质滴。”
方棠沉吟了片刻：“原装正版，不掺杂质吗......我明白了”
自己这副身体从一开始就杂糅了两个灵魂，其中方唐是主体，另一个由于没有记忆，属于新生灵魂，说白了就是能量包，如今已合为一体，想她十二岁到十六岁那会儿还有些精神分裂来着
整理完思绪，方棠继续道：“第二，我来到这个世界，与你有没有关系”
方棠沉默了片刻：“你不应该知......”
她的手默默放到了洞渊上
“咳咳咳，我是说，有”
放下手，方棠点了点头，没有问具体过程，她看得出来“方棠”不是很想告诉他具体操作
“谢谢，虽然有些ntr的味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遇到他”
方棠将剑放在镜子前
“上次我说话有些过，如果你想泄气的话，请吧，我会将自己的灵魂锚定在这里，让你砍个够”
“方棠”一愣，呆愣的看着她：“你......果然很像他”
该说不愧是一个人吗......
“方棠”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我想，也下不去手，你长着我的脸，有他的灵魂，而且这里的他说到底与我无关，不是吗，我的他已经......”
方棠沉默：“对不起，唯独这方面，我不能让步。”
“方棠”点头道：“我明白的，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嗯......”
“最后，我还有一个问题，之前那些纸人到底是......”
“他们啊......他们曾经是我的朋友，同事，敌人......我做错了一些事，她们即使死后也不愿意原谅我，在一系列阴差阳错之下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方棠”摇了摇头，看得出来那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之前礼堂里趴在棺材上哭的那个呢？她好像对你，准确的说是你这张脸有着相当大的恶意。”
“她啊，她......算是我的情敌吧”
方棠心中有了答案
“明白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帮......我？我的话，只希望你能照顾好他就好啦”
方棠皱眉道：“这个不用你说，我是说你自己，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比如......复活？”
“方棠”摇了摇头：“我想要达成的已经全部达成了，我曾经拥有的已经全部失去了，你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将死的灵魂而已，心无生志的人，纵使复活也与死去无异”
“方棠”嘴角一勾，飘到她耳边，贱兮兮道：“而且啊，我出去的话，肯定会忍不住和你抢哦，我的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无论是哪方面的～”
方棠满脸黑线：“那你去死好了”
“咳咳，不开玩笑了，你也知道了，由于你灵魂力太离谱，我没法消除你的记忆，既然如此，我们合作吧
方棠疑惑道：“合作倒是没问题，不过既然能这样做，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消除我记忆？”
沉默了三秒，少女回答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嘛，实力不够balabala，我还准备等你金丹来再告诉你呢，现在看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为什么感觉这个“方棠”好憨啊，那个世界的方唐身体身边难道都是笨蛋吗？
方棠苦笑道：“好吧，我没问题了，送我走吧。”
“别急嘛，你答应了帮我，那我就送你一个东西嘛”
“什么东西”
少女扬了扬手中带着暗黑风皮肤的洞渊剑：“它”
方棠惊讶道：“什么时候......这不重要，我不需要它，杀孽过重，有违天常，更别说我也拿不动”
少女撇了撇嘴：“怎么连这个也跟他一样，跟头倔驴似的”
不过对付方唐她有经验，撒娇就行了嘛～
“求求你了，就当是我的遗愿，好吗？而且这些杀孽终究不是你造成的，有罪的不是武器，而是人，不是吗？更别说这把洞渊是我改良过的，里面内置三道封印，不解开的话，哪怕炼气期也能拔剑哦，只不过威力会有些打折扣而已，但也比你那剑鞘强啊”
少女目露哀求之色，就像临终之人托福重要的东西一样
“你......说得对，但......”
“方棠，你需要它，不是吗？需要用它保护更多的人，特别是自己在意的人，只要用在正途上，哪怕是邪法也能做好事，不是吗？”
方棠沉默
“求求你......”
“.......好吧，告诉我怎么把它带处去”
见方棠答应，少女惊喜的原地一蹦三丈高，磕到了镜框才停下来
“诶呦———”
“你，没事吧......”
“没，没事，那个，方棠，你靠近点，我告诉你怎么带着洞渊出去”
方棠依言贴近身子
“怎么办？”
“死......”
字未落地，方棠就感觉胸口一痛，低头一看，少女握着的洞渊从镜中刺出，笔直插入自己的胸口，很疼，但剑的末端在慢慢消失，化作一颗颗红色的颗粒，融入方棠的身体
“你......”
“嘿嘿，是不是很惊喜，不过只能这样嘛，你现在想从这里出去只能通过死嘛，就像做梦一样”
“不过你也可以出门和那些纸人或者尸体过过招嘛，就当提前体验金丹高手是什么样的啦，放心，我这具身体还是很强的”
想到外面那个太平间，以及开在地上的门，方棠还是觉得自杀更靠谱些
“对了，我还在洞渊里留了一套法决，回去学一下，可以帮你把武器法宝什么的收到识海里，别整天背着个琴盒到处跑，回头率太高啦。”
方棠忍着痛，看了一眼少女：“谢......”
还没说完，方棠便消失在了病房中
方棠一走少女忽然出现在了原地，顶替了方棠在这片天地的存在
“诶，这就走了？”
“方棠”有些无奈，把洞渊送出去，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就当是为了方唐！”
不过，再这么说也要清理一下垃圾，免得“自己”连个好觉都睡不了......
“方棠”沉默着走出病房，来到太平间
就像是老鼠进了猫窝，几十具原本盖着白布的尸体缓缓从停尸床上坐了起来，一步一步向“方棠”走来
这里的人并不是纸人，而是由恨意凝聚成的尸体
嗯......就是组成墙壁的那种黑乎乎的东西
最先来到“方棠”身前的，是一位哪怕死后皮肤有些松弛面容面容依旧算得上姣好的少女，少女白净脖子上留着一道深度惊人的伤疤，可见是被一剑封喉，一双混浊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方棠，哪怕是一具尸体，其上传来都恨意也极为骇人
“方棠”面露追忆之色
“苏白啊......这是第几次了？”
十分钟后
“这样总能安静一阵子了吧？
后面一段时间她应该不会被拉进来......”
方棠扫了一眼遍地的残肢，满意的点了点头，消失在太平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