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世纪,380年。格雷尔城,这里接近寒冷的弗雷尔卓德,所以即使是秋天也开始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了。
这并不是我记录的日期,而是安妮,她带着一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瓦洛兰大陆的日期和重大事件。
虽然不想路径此处,但这里是到达卡兰多城的必经之路。我让安妮先躲在森林里,打算先一个人摸清情况。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城里的酒馆问一些酒鬼,虽然难以接近,但酒鬼们都是喜欢嘴皮子的好心人。
就在一个月前,伟大的格雷尔城解体了。它曾是德玛西亚附属北方巨龙之城池,直到倒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它早已虚弱不堪。骄傲的格雷尔城市民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骄傲的资本。
食品配给制度废除了,本地的工资待遇疯狂下降,原来能买一辆格雷戈力里小卧马车的钱如今只够买一条黑麦面包。一夜之间他们成了赤贫一族。街头白雪皑皑,空旷不见行人,拉马的马儿蜷缩在巷子里瑟瑟发抖,格雷城主领袖的画像还贴在墙上,但被撕得七零八落。
这里是安妮的家乡,她曾经告诉我格雷戈里就在此处工作,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城里的魔法图书馆。安妮不敢去面对她们,因为这两个家伙把她卖掉了,但显然她对父母还存在一丝幻想。
寂寥的早晨,很多消瘦的影子独自走过街头,他们风衣的长摆扫着积雪。退伍老兵坐在冰封的河面上,一边垂钓,一边喝着劣质伏特加。
“请问魔法学院的图书馆怎么走?”我询问了一名坐在冰河边的老兵。
这是一个眼睛里藏着愤怒的老兵,精壮的身体,精简的短发,看得出来也许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守卫格雷尔城的合格战士,手握长枪,威风凛凛。但此刻他穿着过气的兽皮衣,手上的长矛变成了小孩子喜欢玩的鱼竿。
不用老兵开口,我知趣地递上一瓶陈年烈酒,这玩意儿在哪里都是硬通货,可作为问路的礼物,手笔也太大了。
所以我心有些痛。
“你算问对人了,我退伍后一直在魔法院看门。沿着前面的马路一直往南,经过彼得夫大剧院,之后你会看见一个写着“风暴”的武器店,然后右拐就到了。”老兵迫不及待地拧开那瓶好酒。
“那请问图书馆里有位格雷戈里教授和奥塔娜夫人么?”我又问。
“格雷戈里?哈!什么教授,他只是个图书馆管理员!那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他魔法教授的资格被取消了。”老兵不屑地说,“你找他?”
“有位朋友的问候要带给他。”我转身离去。
“为伟大的德玛西亚!”老兵举着酒瓶高呼。
“那对该死的父母。”我竖起衣领挡风,望着天空中坠落的雪花。
“女人!女人!你把我的酒放哪儿啦?”魔法学院的图书馆里,醉醺醺的男人大吼,我把一半的身体探进图书馆后,他就开始翻着四周吼。
魔法学院无论在那一所魔法学院都是圣洁的地方,我见过很多魔法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大多都是对魔法充满了极大的热情。
但曾是魔法学徒们们研讨学术的地方,如今却如弃妇般无人问津,藏青色的羊毛地毯上满是水渍,书架倾倒,珍贵的魔法典籍散落满地。壁炉里烧着珍贵的书籍,但室内温度仍在零下。
“格雷戈里你这废物男人!你就靠酒活着吧!醉死最好!”盥洗室里传来女人的怒骂,“我真后悔嫁给你这种废物!”
盥洗室的门被人咣地一脚踢开,半老徐娘大步而出,凶狠地瞪着醉汉。这对夫妻很有差距,男人半秃,挺着肥硕的肚子,因为常年酗酒,鼻头红得像是灯泡;妻子却依旧窈窕,一头白金色的长发,眉眼很有些撩人。她穿着好看的舞鞋和低胸舞裙,威风凛凛。
“找面镜子照照自己狗一样的脸!别人家的丈夫都知道出去找路子赚点钱,去黑市上买点食物,至少搞点炭来取暖!你呢?你只会喝醉了在这里吼叫!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早就不是什么鬼魔法教授了!你只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你每月的薪水换成金币都不够给我买一条丝袜!”女人毫不留情地戳着丈夫的痛处,同时一脚踏在椅子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展示那双昂贵的黑色丝袜。男人怒得涨红了脸:“谁送你丝袜的?你又要出去跳舞?我跟你说过不准出去跳舞!那些男人只是趁着跳舞占你的便宜!”
“闭嘴!我的朋友都是些绅士!他们不酗酒,对女人彬彬有礼,知道在舞会上赠送小礼物给女人!”女人冷笑。“格雷戈里你这个酒鬼!我受够了!我要跟你离婚!你喝的酒都是我那些男朋友们送的!你这个废物!”
男人狂怒地挥起拳头。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现在就去找城主申请离婚!”女人把漂亮的脸蛋凑了上去,“来啊!”
男人傻了,呆呆地站着。片刻之后他委顿下来,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当年你只是个乡下姑娘……是我带你来了格雷戈里……见识了上流社会……”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女人尖叫,“是你把我的宝贝女儿献给国家才换来了那个该死的魔法教授头衔!”
“别提那个魔法教授头衔了!”男人沮丧地抱着自己的秃头,“他们欺骗了我!他们觉得我不配当教授,他们只是想要我的女儿,要是安妮还在……要是安妮还在,她也许还能帮我们点忙。”
他抬起头来,醉眼中流动着欲望的光。他摇晃着走到妻子背后,抚摸她成熟诱惑的身体:“亲爱的,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们需要一个孩子来代替安妮。”
我狠狠地咳嗽了几声,咳嗽声回荡在图书馆,好让这好色的废物意识到这里并非是他们的私人场所。
我推开了图书馆的门,手里拿着那本《符文法则》。破损的长风衣上洒满雪花。我用拳掩口咳嗽,目光低垂,因为不小心撞破了这对夫妻的私房话,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是格雷戈里同志吗?”走到桌边坐下,我把坐在管理员的位置上,问话的架势就像某个来调查的检查官员。
“是我,您是?”男人有些疑惑。
“来自德玛西亚的军官魔法师。”我说,随即拍拍桌子,一道淡黄色的护盾在我身边亮了起来。格雷戈里好奇地触碰后却被一股反弹力震退了好几步。
“魔法师大人,您有什么事情么……”格雷戈里缓过神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他的视线里缓缓抽出了衣服里的刺剑,是我从那个小鬼头贵族抢来的,这把闪烁着精光的贵族刺剑在荒凉的格雷戈里城亦是很贵的东西。
“在格雷尔城的南部,我曾和安妮·格雷戈里共处过一段时间。”我看着这个满脸胡渣的男人“您是她的父亲。”
男人像是丢开一块火炭,紧张地看着我:“她……她出了什么事么?”
“不,没什么。您的女儿未满十八岁,应该被父母监护。我是送她回来的,您很担心她?”
“不不!”魔法学院的前教授格雷戈里和他的夫人一起摆手,“她别惹麻烦就好!”
“惹麻烦?比如……”男孩挑了挑眉毛。
“她不是个正常的女孩,生下来就有问题!”格雷戈里夫人的眼神里透着诡秘。
格雷戈里沉吟了片刻:“她天生就是个诡异的人!她两岁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去森林,算术的速度更是比我快!”
“这只能说明她是顽皮的孩子又亦是个聪明人而已吧?”
“开始我也以为她是个神童,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很快我就发觉她的异常不能用‘神童’来解释。有一次森林里传来克里炎熊的怒吼,我们都以为还在森林里的女儿完蛋了!因为那头炎熊残暴无比!”契切林先生大声说,“但她逃了出来!魔熊从那一刻也消失了!”
“她或许是个亡灵术士诅咒的孩子!”格雷戈里说。“或许……”
我挑了挑眉毛:“格雷戈里教授,您说话有时候更像个神父而不是魔法教授。仅仅是猜测,你就把你的女儿卖了么?”
“不不!我是忠诚的德玛西亚子民,我谨记光辉氏族的教诲。”格雷戈里在胸口画十字。“伟大的光辉法师~我是您的仆从。而该死的被诅咒之人就该处死!”
靠靠,再和他说下去我感觉自己快要吐了。
于是我把刺剑放到桌子上。
“来自克兰的贵族之剑,足够换一百个闪闪发光的金币了。”我说。“正如你所说,如果你肯再次把你的女儿贡献出来,这把刺剑就是你的了。”
“天呐……”格雷戈里和他的夫人紧紧抱着我双腿。然后一边手激动而颤抖地把刺剑揣进怀里。
一百个金币?这对于格雷戈里夫妇而言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巨款。他们激动地对视,格雷戈里夫人把丈夫的手握紧了放在自己丰满的胸口,仰头赞叹这份意外的恩赐。有钱就好办了,什么都好办了,格雷戈里夫人不必陪那些男朋友出席舞会也有进口食品和高档酒可以享用了,而格雷戈里还有足够的钱养家。有钱他就能跟漂亮的妻子再生一个小孩,也许会是个比安妮更漂亮的小女孩。
“那么成交?”我伸出手。“你的女儿以后就是我的了,包括她的命。”
“成交!”契切林夫人扑上来握住我的手。
“那可太好了……”格雷戈里欣喜地笑着,但他没能说完这句话。
一颗飞弹贯穿了他的心脏,胸部两侧鲜血迸射。契切林夫人的惊呼声还没出口,另一颗飞弹再次贯穿她的胸口,契切林先生已经无力发出惨叫,跌跌撞撞地后退,撞倒了几排书架。
“终于打中了。”我喃喃道。“不过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我推倒书架盖住他们的尸体,从壁炉里夹出一团火灰扔在散乱的书籍上。这么做的时候我哼着歌,没有一丝后悔。
流浪汉从来都是冷血的人,很多人都对我们冷血,我们自己也变得冷血。只是衣着华丽的人看见我们衣衫褴褛之后就开始鄙视我们了。
那些笨蛋,忘记了我们一直是没有感情的人。
其实我也有热心的一面的,例如上次我帮助一名下等妓女追回了一夜债、帮助一个落魄的赌徒打跑了追债的人,虽然最后那个妓女还是会为了钱去和老汉睡觉,那个赌徒也在我救了他之后自杀……
所以杀人这种事情,不过只是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