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二天正午的阳光透过空荡的正门照入客厅时，主卧的大门才被打开。
里弗探出头，看着与昨夜相比毫无变化的客厅，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自己让艾瑞克警戒了隐藏一整晚，又准备了大量触发系法术，这下却扑了个空。
不过睡的是真安稳，梦中也没有出现那个女人的恶心嘴脸。
她看向艾瑞克——他一直保持着自己气息的外放。仔细看的话，能发现整个人在微微发光，像是整了一个随身的五毛钱特效。
“看起来，那个老人并没有这么急。”或许是我弄错别人的行动目的了。
“那我们继续等吗？”艾瑞克说道，他的精神有点异常，是里弗的裸睡习惯造成的吗？
艾瑞克前走几步，打开厨房的冰箱——这可不是科技，而是神演者的法术。
上层里放着几株有些发黄的蔬菜，但当艾瑞克打开下层时却是空无一物，看得出亚萝平时不太在意这方面的问题。
“里弗，为了安全着想，也许我们可以在这里来一顿绿色午餐，而且你总时吃肉，这对身体不好……”
“早跟你说了不要在我的生活问题上指手划脚。我不吃菜，驳回。”里弗直接拒绝，“而且有你这个圣人在身边，普通住宅能供的安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示意艾瑞克走在前面，两个人离开这栋房子。
今天街上的人比昨天更少了，像是一座死区。
“我记得约克大街的周围也没什么活物。那就让我勉为其难的忍受下落后地区的食物好了。”
“你是打算去餐馆吗？可是我们二人都没有带财物。”艾瑞克说道：“我只带了些法术物品。”
“带你就够了。”
“里弗，你又打算不付钱吗？”艾瑞克已经被里弗叫去吃霸王餐很多次了。
“不但如此，我这个大善人今天还会随机选一家辛运餐馆倒闭，让更多人有决心搬离这个破地方。”
艾瑞克叹气，他不是很想在有着回忆的故乡干这种事。
“里弗，不付钱可以，倒闭就免了吧。”他犹豫之后，试着折中的问道：“正如你所说的，这里所剩的已经不多。”
“艾瑞克，你不是关心这里，你只是想让它尽量保持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不然你肯定会问我怎么把约克大街发展起来。”里弗讽刺道。
艾瑞克没有反驳，他只是用请求的眼神看着里弗，蓝色的眼睛看得里弗心里发毛，她有一拳打上去的冲动。
里弗习惯不了别人不带恶意的视线，但又不能对艾瑞克做些出格的事，只能嫌弃的把视线移开。
艾瑞克知道这是里弗愿意让步了，松了口气，真诚的说道：“里弗，谢谢你。”
谢你祖宗去！
“算你欠我的，懂吗？”里弗咬牙。
“我一直都欠了你很多。”
艾瑞克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说了这话之后被里弗踹了一脚。
两人走走停停，来到了一家还算可以的小酒馆，以活泼的明色系为主的装饰代表它的受众原本是年轻人，但如今只有几个头发花白的顾客与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店主。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酒馆，里弗很想送它一程。
她踹开门，没注意到手背上飘出一丝极微的血迹。找了个靠桌的位置，先是提气，然后突然大喝一声：“你们的服务员呢？我要点菜！”
寂静的酒馆内，几个老人正在安心的享受人生的最后时光，被这一下吓，全身先是颤了，然后痛苦的用手捂住胸口喘气，眼看就要提前上路了。桌上的调味品全被打翻。
艾瑞克坐到里弗对坐，叹息一声，对快倒下的几人释放少量神力，磅礴的生机将他们从死线上及时拉了回来。
“里弗……”他用请求的眼神看向里弗，意义自不必说。
“好好好！你又犯病了是吧？好人都他妈的去死吧！”里弗骂了一声。但从那些老人身上感受到的憎恶和敌意又让她非常满意。
老人们渐渐靠在一起，对着两人小声咒骂着，但终究没人敢正面斥责年轻人。这些咒骂到里弗耳中时，几乎微不可闻。
“客人，请问你要什么？”一个小小的服务员从一道门中跑了出来，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
“所有菜全部上三份。”里弗说道，“再来点酒……不行，现在不能喝，那就来杯果汁吧。”
“好的。”女孩只是点头确认后就回到出来的房间。并没有里弗想象中不屑→打脸→震惊的剧情。
这让里弗略感无趣，不都说池浅王八多吗？这年头怎么连个鼻子看人的服务员都没有？她记得以前在约克大街时，自己可替姐弟俩收拾了不少这种人。
她无聊的敲着桌子，思考着自己的推测是不是错了？艾瑞克到现在为止已经快放出气息36个小时了，但那个老人还是没有动静。
是想潜行接近我吗？可如果要做见不得光的事情的话，完全没必要让我知道他的存在，这就是多此一举。而且让我过来约克大街，还不如挑个更好的地方。
可真想要有明面上的交流，至少该释放气息示好才对，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到底想要什么呢？……
艾瑞克看着陷入思考的里弗，终于为对方不想破坏这约克大街仅存的生机之一而松一口气。他早上观察了下，除了酒馆的几个人之外，甚至没看到别的人。
精神舒缓下来后，他无意间瞄到了里弗身上因宽松的男装而露出的大片锁骨区。
人的联想能力是很丰富的，这一片皮肤立刻让艾瑞克想到了早上里弗叫自己名字时，自己下意识的回头，却看到对方半睡半醒的坐在床上，全身上下只穿着男士内裤的样子。
就算是前平后平的身材。但本质上还是个女性的身体，还是自己爱人的身体。这让长期禁欲的艾瑞克有点遭不住，他脸色微红，又咒骂了自己好几次，才平复下复杂的内心。
时间就在二人的心理活动中一分一秒的过去，其他人像是吃完了，结伴离开这里。
整个室内只剩里弗、艾瑞克以及老板三人，算上在别的服房间的服务员四人。
“久等了。”
服务员招呼一声，小小的身体托起对她而言过于巨大的餐盘。好在这里菜不是特别多，三倍的全菜也不过是几个餐盘堆叠的程度。
里弗看着她把菜一个个摆好，动作娴熟精确的像是工作几十年的老人。
里弗先是咬了口炸鱼，脆硬的口感充满舌尖，它让因得不出结果而苦恼的大脑放松下来。
然后是牛肉、雏鸡……每个都很对里弗的胃口。对挑剔的她来说，可算是意外之喜。
这些食材以这个世界的标准处理的相当不错。里弗吃着吃着，直到店内只有自己的进食声，连窗外零零散散的鸟鸣都消失不见，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违和感，还带着淡淡的不安。
怎么回事？明明艾瑞克还在这里，我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里弗略感疑惑，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艾瑞克，他还是跟个木头一样无趣的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里弗踹了他一脚。
艾瑞克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脚痒了。”里弗敷衍到，把一个鸡腿插到艾瑞克嘴里，免得他继续问下去。
她咀嚼的速度放慢，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的细节，立刻明白违和感出在哪里。
一：就算没法使用法则，身体的强化还是摆在这里的。刚刚那些老人很明显在咒骂自己，而自己只听到了很小且模糊的声音。
二：这里的餐馆主要顾客明明是老人，为什么大部分菜都是硬菜呢？菜单应该改成更符合当地口味的才对，不然以这个方式早就倒闭了。
三：关于调味品……
她看了眼其他还未收拾桌子：上面摆放着简单的调味品，由顾客们自行加料。
为什么我点的菜都已经按我最常用的调味品配比处理好了？这本就是不常见的搭配。
……md！这该不会是——
她看了眼老板，对方还是一副公式化的笑脸——自己进来到现在，这副表情根本就没有变过！
那个老人怎么肯定我会来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精神暗示？法术？……
里弗没时间多想了，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哪有人可以算计到这种程度的！
“艾瑞克！”里弗吼出声。
只需名字，长年累月积累的默契感立刻让艾瑞克做出决断。
他吐出啃到一半的鸡腿，不再保持端坐，圣人无边无际的神力瞬间爆发而出！几道神力分出保护住里弗，其他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在正上方凝聚，领域覆盖住方圆数百米。
“我有危险！这个酒馆里的生命体全杀！”里弗喊道，随时准备动用后手。
艾瑞克的领域立刻封锁住店长和服务员的气息，下一秒，领域的金火化作几十把无法抵挡的炎刃刺向二人。
在里弗视线之中，店长整个人瞬间被炎刃钉在墙上，随后全身燃起旺盛的金火。他发皱的皮肤快速烧焦，露出下面已经坏死的肌肉组织和骨骼，转瞬之间，他已经被烧的连灰都不剩。
艾瑞克心念一动，这里与服务员所在房间之间的一切全被金火烧成平滑的直道，而那里除了墙上的几个坑洞和厨具之外，也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里弗见状松了口气，艾瑞克这招的威力他是明白的，在他还是神选境界的时候，就曾凭这招跨级杀死半圣的鬼巫女王。
烈阳金火，不死不灭，这是足以燃尽敌人灵魂的至高火焰。
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就此结束。
里弗依旧神经紧绷，她绝不相信这都是偶然，对方做的一切都在暗示自己“我有能力得到你的信息并接近你，而且这个过程艾瑞克无法察觉。”
这对里弗来说，是赤裸裸的威胁和挑衅。躲在暗处的老鼠是很怕被敌人接近的，她绝不允许有人把自己拉到别的规则之中。
能使出这种手段的人绝不会没有后手。真正的灵魂肯定被放在别处，替死手段一大堆，又或者被杀掉的根本就不是他的本体。
因为他做成这件事后，一旦被发现，就代表要直面圣人的进攻。里弗对艾瑞克的战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不然也不会让他时刻保护自己。
里弗把老人从“未知”划入“敌对”，放弃与对方正常交流的想法，对于向自己示威的人，最好是提取记忆之后再毁尸灭迹。
“艾瑞克，周围有什么突然出现的气息吗？”里弗问道，“如果是召唤物或者是奴隶，在契约目标死亡之后，本体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足够暴露他了。”
“没有。周围的活体气息除开死去的那两个人之外，并没有任何变化。”
“那我们守尸等着对方用到替死手段。”里弗示意，艾瑞克蓄力，“对方一复活你就再杀，杀到我说停的时候！”
“好……等等，里弗！这里重新出现了一个活体气息！是店长的方位！”艾瑞克凝聚炎刃，突然发现事情不对。但话还没说完。一股强大到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直接把他压倒在地。
“快……逃！”他整个人趴在地面，脸色扭曲，不管四肢大部分骨骼在一瞬间断裂悲鸣，把大部分神力放到对里弗的加护上。
但在他倒下的第一时间，里弗就用出了自己的后手：
邪神献祭所得之物——替罪契约。
里弗的身形立刻消失在此处，取而代之的是烈阳帝国一个小监狱中的无期犯，他迷茫的四望，不明白自己正准备着今天的劳动改造，怎么突然来到了这种地方。
在酒馆之中，本应神魂尽灭的店长死去之处，先是凭空出现一堆骨灰和金火，然后随着金火的游走，骨架复原，器官再生，肌肉生长……最后金火凝成一把把利剑，退出他的身体。
店长重新出现于此，他手一挥，那个服务员也以同样的方式复活，他改变自己的容貌，最后成了里弗要找的老人。
艾瑞克看着这一切发生，眼里满是震惊。里弗在昨晚给他画出过老人的样貌，他知道眼前的老人正是里弗此行的目标。
但里弗判断错了。艾瑞克想到，这个老人绝不是什么半圣，而是一名时间法则的隐世圣人，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艾瑞克不知道此刻的里弗在哪，他只希望对方能成功逃开，哪怕这个可能性近乎于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