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终于结束了中考的最后一门科目,正式告别了初中生涯。
虽然大家商量好了要一起打扫好宿舍卫生,如同往届初三一样为下一届留下一个比较整洁的宿舍。
可大家的家长全部意外的来的很早,他们都是一收拾好行李就匆匆地拿着东西下楼了,很快宿舍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在我上铺也就是除我之外最后走的那一个人心情应该是很好,走之前还喊了我一句。
“别搞了,反正以后就不关我们事了,我们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不也是一堆垃圾。”
我们刚住进来的那间宿舍确实不是很干净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打扫今后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地方。
可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俯身用扫帚清扫着床底的积灰和边角的细碎垃圾。
上铺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清理床底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床底本身的结构阻碍着扫帚的运动,更不用说处于床脚和墙壁之间的那一部分,通常只能将扫帚斜竖着才能一点点的将被压住的垃圾带出来。
等我将宿舍所有的垃圾彻底清理干净之后,我也感到有点疲倦,便趴在了阳台的护栏上,一边吹着风一边稍作歇息,打算过一会再去把地拖了。
我把眼睛闭上,双手平行交叠着放在护栏上面并将下巴压了上去,然后将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你果然还没走。”
有人站到了我身边,听声音好像是班上一个关系和我比较好,可以说几句话的人。
“这次又是你一个打扫的宿舍吧,就和之前一样,每次其他人都找借口先走了。你看,下面是不是有几个你们宿舍的人?”
我知道,我早就看见了包括上铺在内的几个宿友正在宿舍楼下悠闲的等待着,他们口中的已经到了的家长毫无踪影。
“也是,反正他们也不会做的,不如找个借口先走。”
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谁让你老是别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性格更是压一下就软按一下就扁,像个软柿子一样,谁都可以来捏一捏。”
“不过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怪了,像你这种乐于助人的老好人,不说人缘要有多好,怎么都没有个人平时帮帮你?明明刚开始所有人和你关系都不差,可时间一长了都想着来使唤你了。真奇怪,他们中好些人明显性格是很不错的,心地也不坏,可为什么到你这就开始变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刚开始大家都对你很好,可没过多久就变了,都开始想欺负你了使唤你了。等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终于忍受不了了,恰好那年你爷爷也去世了,于是你父亲将你接到了阳市来继续读小学。”
“请不要说了。”
他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讲述着。
“你刚来到这边的时候,尽管陌生的学校和人让你有点害怕,可热情的同学们渐渐化解了你的恐慌,你开心的与新认识的朋友们玩耍。但随着你们越来越熟悉,你们的关系也渐渐的变质了,他们的面孔逐渐与之前的同学们重合了。在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后,你终于恳求父亲让你从这所仅就读了一年的学校转学了。”
“不要说了。”
我想要阻止他,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动不了,别说我阻止他了,我连转头看向他都做不到。
他的声音如同一阵阵刺耳的噪音刺痛着我的脑袋。
“但你没有一所小学能待过一年,你越是竭尽所能和他们处理好关系,你们的关系也就恶化的越快。你一次又一次的去恳求父亲,一直是用着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理由,你可是个乖巧的孩子,为什么大家会这样对你?可你是你父亲仅存的亲人了,他一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如此频繁的转校可不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尤其是对你们这个刚从困境中出来的家庭而言。”
“闭嘴!”
我终于冲破那股无形的束缚,抓住了站在我身后的他的双肩,怒视着他的双眼。
但我并没有看到我记忆中的那张脸,也没有抓住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刚刚及肩的黑发随意的搭在肩膀上。
她是谁?
我回忆不起她的名字,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声音,似乎就是我自己的声音。仅仅是因为从外人的角度听没有马上听出来。
我松开了她的肩膀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镜子,里面的我有点陌生。
身材修长,面容姣好,刚刚及肩的黑发随意的搭在肩膀上。
我是余一笈?
我是余一笈!
我是余一笈。
呵呵,我是在做梦呀。
等我想明白这一点后,骤然清醒了过来。
空调的轻微声响依然完全消失,阳台方向透进来的微光也仅仅只能让我看清房间内大致的轮廓。
我如同每一个从梦中清醒的人一样,无声的躺在床上回味着梦。
后面,后面怎么了来着。
后面我上了初中,不是本地人的我想上个质量较好的公办初中并不容易,我不再能够也不想轻易的转学了。
我当时逐渐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的一些规律。除了我的血亲家人以外,任何人和我越是熟悉,就会变得越想欺负我。
于是我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疯狂的想和其他人打好关系,希望能做一个不以人注目的边缘分子。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和全班都不过是点头之交,却也有几个人想要过来欺负我,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全班都熟知了我。
我的噩梦又开始了,而且不能逃了。
但我也从中发现了另一些事情,有一些可能是性格比较善良的人并不会彻底倒向我的对立面,仅仅是处于一种漠不关己的状态。
我不知道是因为大家的年龄大了性格更加成熟了,才受到的影响变小了,还是说睡着我的年龄的增长,这个令人厌恶的特性在我身上体现的也越来越薄弱。
我开始寻找“好人”,希望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我的处境在初中最后一年确实有了明显的改善,除了那些和我朝夕相处比较熟悉的人之外,其他的人基本已经处于对我仅仅是漠不关心程度了。
等到高中,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好朋友。
那是安泽中考后的想法,他凭此规划了自己今后的处事方式。
但我知道,这个想法和方法都是片面的,我又经历了许多事才想明白了。
在很小的时候,家人们总是在为奶奶和母亲的病情奔波,我很少能得到关注。
大一点的时候,父亲外出务工,只留爷爷一个人在家操劳家里的事,我总是变着法子希望能得到爷爷的关注,可年老导致精力不足的爷爷很少回应。
由于从小缺乏父母的陪伴,被动的倾听着家中的困境,也总是试图引起家人的关注,我的性格十分软弱,常常希望讨好别人并为之付出行动。
上学后更是如此,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总能和最多的人交上朋友。
可这个莫名的诅咒恰恰是我的天敌。
只有强硬的态度和平等的内心,才不会让它生效。
可心中充满生存和自卑的我,怎么可能突然拥有这些?
他们越是讨厌我欺负我,我便越是讨好和顺从。
诅咒开始发力,从内心深处影响着他们的想法,成熟稳定的三观可以抵抗这种改变,可孩子们做不到。
为什么我初中最后一年促进能够改善,一方面是大家的心智愈加成熟,一方面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我不再试图讨好对方,对对方也不再那么熟悉,反而减轻了诅咒对对方的影响。
很显然,抱着一个片面想法的安泽,他的高中生活并不顺利,越熟悉越强烈的诅咒显然不是一般人能阻挡的。
我也终于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想明白了这一切,可总结了这一些规律的记忆,也随着药物一同沉眠在我内心深处。
我自己也在抵抗着不愿意想它,它真的很不愉快。
可这个梦让我完全回想起了全部,安泽与余一笈这十几年里混杂而不是特别清晰的记忆终于也确确实实的分门别类了。
所以我才会对安泽的反应感到生气,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我。
显然,她把我当成了今后好朋友的候选。
而我也不知不觉的被影响了,并且极有可能是来自诅咒和想要回归肉体的灵魂的混合影响。
我是做错了,我无意识的忘记了这个诅咒的存在。
它是我上辈子最大的阴影,我一点都不想想起它,我把它从记忆里藏了起来,甚至因此忽略了很多疑点。
小学转了四次学的安泽竟没有让我回想起它,而只是觉得“真巧居然完全和我一样”。
我想我之所以会来找安泽,也许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我要去帮帮她。
但我不能直接和她说这些,我只能通过别的方式让她想到这些。
她如今应该还深信不疑着自己刚刚从一年经历里总结出来的规律。
我要打破她对这个规律的信任。
一边照顾她,一边欺负她,等到她终于忍受不了开始反抗之后,就顺从她的想法。
反复几次,她能总结出新的规律的。
可如果她真的发现不了的话。
那她以后的好朋友可能就真的只有我了。
但玩脱了的话,我会陪伴她一辈子的,也只有知道诅咒存在的我才能在受到强烈影响的情况下继续陪伴着她。
谁让是她曾经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