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麻烦。”
在某天下午,剑圣景光和南条院长在例行地凑在一起下棋的时候,南条院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哪里麻烦?”
比起南条的话,剑圣景光更在意坐在他怀里的小雨,生怕自己动作太大弄疼了这位徒弟的女儿。
“你的徒弟的身体里有两个人。”
“这我知道。”剑圣景光头也不抬,拿着个甜点问小雨要不要吃。
南条院长走完自己那步棋后,说道:“用你也能听懂的话来说,人类的灵魂是一个蛋,萨满可以观察,可以碰触,也可以往里面丢一点东西或者做其他的什么事,而你要唤醒的那个徒弟,仅仅只是蛋壳里的那层膜。”
剑圣景光捻着胡子,把目光转移到棋盘上,思索着下一步,“听起来很有趣,到你了。”
“……说正经事的时候你能先让孩子出去?”
“这是我徒孙女!”剑圣景光吹胡子瞪眼。
小雨抱着个棒棒糖慢慢地吃,完全不懂这句“徒孙女”代表了什么。
如果不是南条院长年近古稀,他肯定要骂一句“老不修”,这样会把自己也骂进去,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事南条院长可不愿意做。
“我没有能力在不损伤你徒弟的灵魂的前提下,唤醒他的灵魂。”
“不专业!”
南条院长的脸稍稍憋红了一些,但在面对这位前辈的时候,他没敢大声说话,“或许有人能做到,但就算是萨满也是万中无一,只是我有办法。”
“说。”
“要唤醒其他人的灵魂,需要让自己进入其中,而你徒弟的灵魂太脆弱,由我进入一定会损坏。”
“所以要让一个弱小的人代替你去?”
“亲近之人不会被排斥。”
“弱,又和徒弟亲近的人,而且能为其送命。”
南条院长的脸一抽一抽,剑圣景光说的确实很露骨,潜入他人灵魂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是专业人士会很容易被其主人的灵魂所迷惑进而迷失其中,好一点的结果是成为植物人,坏一点就直接死掉,连灵魂都找不到。
话是说的很好听是去救人,但让一个没经验还很弱的人去,其实就是送死而已。
南条院长自认不是看着其他人送死的无能之人,既然答应了景光,那就要做到最好。
——这段对话,南条院长还记得很清楚,毕竟只是几天前的事情,他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这么想着的南条院长,走出了月樱的房间。
房间外失去了意识的人躺了一地,南条院长没去看其他人,而是直接走向千代的位置,让其仰躺,拿出个药水瓶,将其喂进千代的口中。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药水因为南条院长微微颤抖的手而洒了一部分出来,这让他用力抓紧了自己的手臂。
不是因为年老,而是因为恐惧。
该死的……
在见到月樱的时候,南条院长就已经清楚这次灵魂仪式的危险性了,能让这样的强者陷入昏睡,必定是非常凶险的原因,而在亲身体验过后,南条院长也确认了这一点,而且他差点也陷进去,回不来。
但无论如何,南条院长都没办法拒绝剑圣景光的请求,即使这可能会让他丢掉性命。
毕竟……那是八云景光,自己最为仰慕的前辈。
千代稍稍探出头,小心地往走廊深处瞄了一眼。
走廊的另一边站着一个身形巨大的人形怪物,丑恶的外表和洁白的走廊格格不入,在它的身后有一扇门,必须打倒它才能通过。
千代握紧了自己的小锤子,这把锤子很强,只要被它敲到,任何敌人都是一下就死,就和豆腐一样。
但那些怪物打千代基本也是一下,千代因为得意忘形被一个史莱姆一样的敌人拍到过左脚,虽然千代转手就把史莱姆给敲没了,但她的左脚现在还痛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
这让千代明白,自己其实也是豆腐。
还好的是,这些怪物的速度不快,千代在一对一的时候能勉强应付,但两只以上千代就要逃跑了,她牢牢地记着南条院长的话,能不冒险就不去冒险。
而现在的情况,得必须上了。
和之前一样,千代先确认周边没有藏着的敌人,再慢慢地走上前,吸引到这只怪物的注意力后,等待其出手。
大多数怪物的速度都很慢,千代发现在它们出手攻击之后都会停一段时间,千代就可以趁着这短暂的时间砸锤子,反正只要一下就能消灭掉,不需要着急,稳扎稳打就行。
千代很感激教导了很多战斗经验给她的亚育尔,那位壮实的人类在没事的时候都会过来教千代一些战斗的心得,因为不想拖后腿,千代学的很认真,但也只是到现在,千代才有应用的机会。
也就是从那个奇怪的王城里拿到的锤子威力够强,换成任何一个一下打不死的敌人,千代这些招数其实都没有作用,你不能指望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半兽人少女能把别人空口说的东西实实在在地展现在战斗当中,要真能做到,千代也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半兽人了。
按照流程,千代结束了挡路的怪物的性命,在怪物的身体融化、消失后,千代稍稍休息了一下,打开门。
门的后面不再是走廊,而是一个巨大的房间,洁白的墙壁围成了圆,有着明显的边界。
千代抬头,却没看到天花板。
这个圆形的房间的正中央,立着一个圆柱型的,千代不认识的东西,但那圆柱里漂浮着的人,千代绝不会忘记。
“月哥!”
圆柱里的月樱像是浮在水中一样,他没有意识,也没有动静。
千代下意识就跑了出去,但没等她跑出几步,一股不祥的预感——应该说是实感便出现了。
一滴、两滴,大量的黑色液体从虚空中漫出,流到地上,形成了一滩一滩的黑水潭,大量的怪物从黑水潭中现身,张牙舞爪地朝千代袭来。
千代下意识地就想后退,但立刻就发现身后的门已经消失,她已没了退路。
没有犹豫太久,千代立刻跑向月樱所在的位置。
既然逃不掉,那就往前冲吧。
从黑水潭中冒出的怪物速度不是很快,但架不住数量太多,一时间,千代的耳边已全是怪物的嚎叫声,激的千代的耳朵生疼。
千代不敢停下,她跑到那圆柱体旁,用力地敲着它,试图唤醒月樱,但无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甚至连锤子都用上了,月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醒醒啊,月哥,月哥!”千代惊恐地回头,最近的怪物已经走到了不到数米的距离了,眼看着就能攻击到千代。
第一只怪物,被千代一锤子敲爆,但第二只立刻跟上,打掉了千代的锤子,连带着废掉了千代的右手。
月樱浮在圆柱体当中,毫无反应。
千代发出了恐惧的哭喊,第三只怪物抓住了千代的双腿,将其扯倒在地。
第二只怪物无视了千代那毫无章法的甩手,捏住了后者的手腕,用力一拔,便将千代的右手臂齐根扯下。
疼痛、恐惧,还有黑暗,将要强行占据这位半兽人少女的一切。
月樱就静静地“看着”,“看着”千代被怪物们吞没。
“月樱!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千代,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然后,一道温暖的光把千代从黑暗中拽了回来。
“没事吧?已经没事了哦。”
千代感觉到自己的脑后枕着什么软软的东西,有一只手握住了她,一股安心感随之而来。
“月……哥……”千代努力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她现在也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可惜,我不是月樱,不过我会负责叫醒他的啦,你的努力不是没有价值。”那声音说道:“不过啊,下次我就无能为力啦,毕竟我很弱啊。”
或许是因为那声音带来的安心感十分强烈,千代抵抗不了疲劳的感觉,最终失去了意识。
巨大的圆形房间中,送走了千代之后,蓝月走向圆柱体中的月樱,轻轻地敲了敲。
“该醒了哦,不然的话,我要生气咯。”
白色的世界开始破裂,并且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