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宇宙,月樱稍稍有那么一点了解,毕竟他从宇宙自由落体过一次,已见识过璀璨的星空以及巨大的星体。
然而在这个亚空间裂隙中,他见到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宇宙——沉重又粘稠,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宇宙。
虽说在宇宙里本来就没法喘气就是了。
翠玉说,亚空间裂隙是正空间与反空间之间的缝,在这里常识不适用,且异常危险。如果说不通的世界是一个个海岛,那亚空间裂隙就是海岛上的一个小溪流。至于凡人,则连溪流中最微小的水虫都不如。
月樱不知道翠玉这样的人少不少见,反正手镯的数据库没有相关记录。
因为亚空间裂隙不成特性的特性,翠玉竟能在不连续的裂隙中连续跳跃,每一次跳跃都能穿过月樱根本摸不及的距离,只是四次跳跃之后,两人便接近了血肉之主的所在地。
而在这里,就算是月樱也能看到来自正空间的能量余波,翠玉可以随便钻的通路,如今已经变得危机重重。
“我再跳一次估摸着就到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去小心点哦。”翠玉累了,刘海紧紧地贴着额头,“通讯器应该能保持畅通,撑不住的时候喊我一声!”
“你不一起来?”
“我要留体力带你回去啊,你不会以为跳跃这么多次很轻松吧!一光年诶!”翠玉瞪了月樱一下,“也就我能做到,懂?”
可惜,月樱不知道光年代表着什么,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时间单位呢。手镯虽然给他解释了一番,但这么短的时间,月樱还没办法理解。
——智商不高真的对不起。
翠玉从自己的道具包里掏了个有两只手大的盒子,塞给了月樱,“给,灵体炸弹,丢到血肉之主上去,会自动启动,三十秒时间!”
“嗯……要多近?”
“地表吧?”翠玉比划了一下,“因为血肉之主的诅咒无差别生效,在抵达地表前炸弹的所有能量要用来保护自己,三十秒是失去防护的极限时间。”
“总之就是,降落之后撑三十秒时间。”月樱把炸弹挂在了腰带上,“听起来很容易。”
“老粽子就是那样的啦,太难的事他根本不会找人帮忙,死也会自己搞定,这不是不找人会浪费很多时间,但实质上不会没办法搞定不是?”
格温的要求确实简单,只是要一个够强的人在被诅咒之前,护送灵体炸弹到血肉之主的本体上,然后保护炸弹完成启动即可,来回都有专人护送,护送的还是格温的亲信,安保工作已做到位了。
剩下的,就是看月樱自身的能力。
最后一次跳跃。
原本空无一物的亚空间裂隙,已变得色彩斑斓,然而这些色彩却给人一种极其恶心的触感,如同掉进了被严重污染的湖水,碰一下就会浑身瘙痒,然后得上各种不知名的病症死掉。
除此之外,月樱还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声响,不是耳朵听见的,亚空间裂隙里没有空气,而是通过其他的媒介,比如……灵魂。
“你听到了?”翠玉注意到了月樱的表情变化:“血肉之主的力量又变强了,之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很安全。”
话不多说,翠玉趴在地上,用双手扒拉出了一个小缝,让月樱站在上面。
“准备好了?”
月樱摸摸腰间的飞龙MK3,点头。
“好,上吧。”
如同入水一般的触感之后,月樱看到了一张巨口——一张长在星球表面,能够吞掉一整个大陆的巨口。无数尖牙突出,随着巨口的欢笑而颤抖,红色的血如同河流和海洋一般在星球表面奔流,随着血肉之主的轻叹而激起滔天的巨浪。
月樱自然而然地被那血和肉构建成的星体所吸引,朝着那巨口降落。
突破亚空间裂隙的扰动并未逃过血肉之主的感知,巨口的中央睁开了一只眼睛,在那眼注视到月樱之时,月樱感觉到双眼濡湿,轻轻一擦,是血。
“能量体不稳定,比率1%。”手镯提示道。
只是被看了一眼,血肉化就开始了。
月樱是元素生物,一旦变回血肉生物,不只是生命层次的降格,更会成为血肉之主的走狗,被完全支配。和时间赛跑……赌注是自己的命。
无需多言,月樱加快了速度。
轰然的大笑穿过了月樱的身体,月樱耳鸣了,他感觉到了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动,嘴里也有了一丝咸腥。
“比率3%。”
月樱身上的防护装置终于启动,晕白色的防护罩抵消了一部分血肉诅咒,但只是抵消,没有办法逆转进程,月樱的血肉化比率在一直升高,只是速度变缓了一些。
接近了,血肉之主似乎感觉到了威胁,苍色的眼白出现了大量的血丝,大量的血肉触手自星体表面突出,朝着月樱鞭打过来。
每一条触手都如一座山般巨大,很快,也很笨重,并无章法,只是凭其巨大的体型封锁了月樱所有可能的进路。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并不算什么。
既然看上去没有进路,那就用手中的武器打开道路!
一剑,一根刚要触及月樱的触手便一分两半,大量的血如烟花一般炸开,一部分因为重力落回星体,一部分因为速度过快而逃逸,还有一部分溅在了月樱身上,强行钻进了月樱的身体。
由此,月樱听到了……来自身体内部的低语。
杂乱无章,颠三倒四,根本不成体系,也不成正统,类似于精神病人的呓语,无智野兽的嚎叫,但就是这种可怖的呢喃,带着最充沛的情感。
怜悯,月樱竟然从这些呢喃中感觉到了怜悯……
腰间的一个防护装置悄然长出了触手,然后立即自爆,将自己和因诅咒而生长的血肉同时消灭。
月樱猛地看向那巨眼,在那里,他只看到了疯狂。
为何?
“装神弄鬼!”月樱大吼,强行将那呢喃驱逐出了自己的脑子,他双眼流出来的血泪,只是离体便因为宇宙极低的温度而结成了冰,月樱开始感觉到了冰寒,身体表面也开始结霜。
弱小的血肉躯体,开始拖月樱后腿了。
麻木、疲劳、困倦……月樱以前无法感觉到的状态,此刻都在回归,剥夺着月樱的感官、体力和精神。
“比率9%。”
几番翻滚,月樱终于落在了血肉之主的表面,数根触手陆续落地,摔得粉碎。
为了减缓坠落的速度,月樱的双腿已鲜血淋漓,幸好现在还没有长出腿骨,否则就会骨折了吧。
胸部很痛,胸口在不断地起伏,这是月樱第几次自由落体了?虽说有敌人在阻挠,但如此狼狈,还是第一次。
血肉之主的表面就像是没有了皮肤的肌肉,带着扭曲的纹理和起伏,突出的尖牙是山峰,伸出来的血液流淌而过,汇聚成腥臭的血河。
如果月樱能看到自己的脸,就能发现自己的皮肤之下在东西在蠕动,他只发现自己的双手不是那么灵活了,看东西也不再清晰。
胸口有东西在跳动,是心脏吗?
“比率11%。”
背后挂着的灵体炸弹开始了倒计时,还需要坚持三十秒。
在月樱模糊的视线中,一头又一头血肉巨人站了起来,它们是刚从血肉之主的躯体中出生的怪物,诞生的目的只有一个,歼灭落到母亲圣体的杂菌。
“还真XX的大啊。”月樱刚刚站稳身体,意识就飞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个坑里,身上都是血,既有自己的,也有被砸出来的坑的。至于为什么那么多血,则是因为自己的右半边身体已经被打的粉碎,构成身体的能量变成了碎块,刚刚长出来的骨肉也成了齑粉,
正在快速愈合的坑在吞噬着月樱的身体,他没法动了,那些巨人虽然刚出生,但任何一个都已经超出了月樱现在的战斗力——同样是血肉生物,无限接近完美的使徒根本打不赢这些刚出生的血肉巨人,它们追求的完美,在这里唾手可得。
“主人,我有个问题。”手镯还完好,月樱全身上下还算完整的就剩下左手了,“为何要保护本机?”
“……不知道。”
在月樱被攻击的前一瞬,他扭转身体,用右半边身体挡下了原本会攻击左半边身体的鞭打,如果不做这多余的动作的话,他或许可以再减轻一些伤害,起码不会像这样凄惨。
但无论结果如何,月樱都会很惨就是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倒计时,十五秒。”
时间……过的真慢。
月樱脸上的血肉开始扭动,一些触角探了出来。
巨大的阴影过来了,那些血肉巨人要将月樱这个杂菌赶尽杀绝,它们的身体无时不刻地在重生和自毁,并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普通的攻击奈何不了它们,更别说打倒它们。
灵体炸弹的倒计时还剩十秒,然而血肉巨人要杀掉月樱,连两秒都不需要,而在一秒之后,月樱就会被血肉之主的躯体吞噬。
已没法动弹的月樱,发现自己的左手忽然抬起、举高,手腕处的手镯表面发着绯红色的光,并在嘀嗒跳动。
“紧急事态,申请开启最终权限。”手镯自问自答,这个程序根本不需要月樱同意或者开启,“申请通过,限制接触。”
保全科办公室内。
“我有个疑惑,艾丽娅。”尼古螺丝端着一杯加了咖啡的机油,已经喝了一半,“苍龙先生本身的战力并不足以完成格温先生的要求,您为何要安排他前去?”
艾丽娅摘掉了眼镜,在尼古螺丝面前没有必要假装自己是个领导。
“当然是因为我认为他有这个能力。”
“是吗?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机器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但凡人和你不一样。”
“是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比如说,他们会隐藏自己的力量,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原来如此。”尼古螺丝将喝光的杯子放在桌子上,“隐藏力量……我不懂为何要这么做。”
“耍帅吧。”
绚烂的白光让黑暗的血肉之星变成了白昼,激发出的澎湃能量横扫星体表面,永远奔流不息的血河也因此而短暂滞流。
光芒熄灭之时,光之巨人,屹立在大地上。
血肉巨人的平衡性被打破了,自毁的速度快过了再生的速度,自然而然的开始崩毁,然则它们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操着糜烂的四肢便齐齐攻向光之巨人。
光之巨人以手作刀,劈开了血肉巨人的身体,血河因血肉巨人的残渣而再次翻涌,血肉之主的呼号再次彻响。
“倒计时,三秒。”
光之巨人高抬右腿,踩出一个巨坑,即将爆炸的灵体炸弹被丢了进去。
“两秒。”
借助双腿之力,光之巨人腾空而起,跳向宇宙。
“一秒。”
脱离重力束缚的光之巨人迅速消散,小小的月樱再度出现,大量扭曲的触手再度追来。
“零秒。”
一双小手打开了亚空间裂隙,在触手席卷来的前一刻将月樱拖进了裂隙中。
之后,灵体炸弹终于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