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猛的火焰剧烈地跳着舞，将王宫烧成了再也不能复原的残渣，然而作为被焚烧的主体，艾拉里拉却在火焰的中心岿然不动，白龙的龙血不断滴落，被诅咒的血液浇灭了火焰，同时逼退了月樱的下一步进攻。
“您的进攻被全部防御了，建议加大进攻力度。”手镯说道。
“戳他脑袋，砍他脖子！”朔月在起哄。
月樱满头的黑线，“我一开始就用上全力了！”
一边竭尽全力，一边却游刃有余，胜负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倾斜。
难怪艾拉里拉并不在乎五感的死活，五感的战力根本入不了艾拉里拉的眼，应该说卡利多世界的所有强者都入不了艾拉里拉的眼睛，层级差别太多了。
当然，月樱现在还没有彻底解放自己的力量，变回光人，也就是星光巨人形态的月樱才算是完全体，但不管是艾拉里拉还是白龙，相对于光人形态的月樱都太小了，月樱也不习惯光人形态的战斗，难说变身之后面对艾拉里拉时战局形势是强化还是弱化。
在面对三超神的时候因为超神的体型都很大，巨大化之后体型适配确实有效，但现在并不好说。
要是白龙的体型再大个四五倍，那月樱变身成巨人就合适了。
月樱刚开始思考，艾拉里拉控制的黑蛇就到了，月樱不得不闪躲腾挪几番，才将攻击他的黑蛇给削掉。
到目前为止，艾拉里拉的攻击欲望可以说是极端地低，都是月樱在暂停攻势的时候才打两下，以此来催促月樱干自己。但按照月樱这样没什么威胁的进攻继续下去，即使是艾拉里拉也开始烦躁了。
只见艾拉里拉捏出一个手印，月樱就突然身体巨震，打着滚从天上摔了下来，落入了自己的火焰当中。
“这可不行，我现在不会飞，都脚踏实地不好么？”艾拉里拉走过炽热的火，就如同这些火焰是他的奴仆一般，“站的比神还要高，大不敬。”
月樱咳嗽了几下，眼睛充血地爬起身来，刚才艾拉里拉扰乱了他身边的能量场，作为能量生物的他因此而受到了重创，即使火焰已经吞没了王宫，但这里依然是艾拉里拉的主场，月樱从一开始就不占有任何的优势。
“你还有所保留，是在小看神明吗？”艾拉里拉的情绪很稳定，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怒气，月樱甚至能从中感觉到失望——“你辛辛苦苦跑回来复仇，结果就这？”
月樱晃晃悠悠地站直身体，直视着比自己略矮的艾拉里拉——或者说以前的自己。
月樱只见过镜子里的自己，如今看到自己的尸体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心绪顿感复杂。
面前的躯体已经失去了生机，没有生前那样红润和富有活力，嘴唇干枯，指甲萎缩，皮肤苍白，包裹住这具尸体的衣物已染上了尸体渗出的腐败液体，变得破旧不堪。唯一能让人宽慰的，大概就是这身体没有长出蛆虫罢了。
——自己死掉之后就会变成这样，甚至毫无疑问会更糟糕，这个事实让月樱心生恐惧，不寒而栗。
明明已经经历过两次死亡，但月樱现在却仍在恐惧着死亡，因为眼前就站着死亡的具现，而且是自己的死后具现。如果死亡后真的有地狱，那艾拉里拉就是来拘束月樱的狱卒，无关生死，而是来自灵魂最深处最本质的恐惧。
“看到自己的死状害怕了？凡人的局限性莫过于此，能跨过死亡恐惧的凡人，对于神明而言也极其稀少。”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无需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愧疚。”艾拉里拉揉搓着自己的手指，指肚的指纹已经看不见了，“我见得多了。”
“死亡之前求饶的、哭喊的、诅咒的、认命的……只要是凡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来到死亡这个终点，想要跳出这个既定的命运，只有升格为神。”
“但是你却想通过凡人的命运来更进一步，你不觉得矛盾吗？”这不是月樱想的，而是朔月在暗中提点。
“人神有别，凡人做不到神明可以做的事，神明也有做不到凡人可以做的事，所谓的全知全能并不存在，又或者是我还没有抵达那个层次，我发现了一条可行的路，便试图走下去，仅此而已。”
艾拉里拉对着月樱勾了勾手指，“再来，你这种不像样的攻击可杀不死我。”
月樱突然暴起，早已准备好的朔月剑在空中划过一条仓促的轨迹，砍中了艾拉里拉的脖子，但在砍入皮肤不到一厘米之时，月樱就再没办法继续，他想抽出剑，剑刃却似乎卡住了，再想放手，手却被黏在了剑柄上。
艾拉里拉冰冷的手指握住了月樱的脸颊，那粗糙又枯败的质感让月樱想要逃离，但却逃不开——他被艾拉里拉抓住了。
两个人的眼睛终于真正地对视上了。
……
当月樱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于一片有着璀璨夜空的世界中，星光闪烁，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哟。”
月樱转身，发现「月樱」站在另一边。
不是艾拉里拉，是「月樱」，以前和朔月互相抢夺住处的「月樱」，关键时刻会出现帮助月樱打倒强敌的「月樱」。
“……到底有几个我？”月樱说。
“无数个。”「月樱」回答，慢慢地走过来，脚步在漆黑的地面泛起了涟漪，波纹荡出去很远：“艾拉里拉是无数凡人灵魂结合并晋升而成的神明，你和我都只是他的其中一部分。”
月樱露出了警惕的表情，“那你又是谁？”
「月樱」笑笑，回答道：“苍龙月樱。”
月樱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努力了一会才不至于倒下。
“你是说，我……是假货？”
“不，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月樱」说道：“艾拉里拉占据了我们的身体之时，我们的灵魂便回归了他的本体，我们本应与其合而为一，但苍龙月樱的意识却保留了下来，然后成为了你。”
“艾拉里拉是，我是，你也是，我们是同一人，也是同一个神。”
“我不懂……我搞不懂。”
“哲学上的概念我们一直都不明白，毕竟我们很笨。”「月樱」拍拍月樱的肩膀，笑道：“和以前一样，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不是我们的长项，对吗？”
大概是「月樱」的豁达影响了月樱，月樱的情绪很快就调整正常了。
“所以，这里是哪里？”
「月樱」示意月樱跟着来，他在前面引路，朝着远方的星空前行。
“艾拉里拉的思维空间，他把你引进来，是想让你对付他的本体。”「月樱」侃侃而谈：“他没有骗你，他的确是想要安详的死亡，只要你能杀了他，他不会反抗。”
“为什么？我指的是，他真的是想要变成更高级的存在，所以才——”
“是也不是，我刚才说过，艾拉里拉是无数凡人灵魂的集合，然而因为种种原因，他晋升成神的方式并不稳定，我和你能够出现并保持稳定的意识，就是因为这不完美的成神仪式。而主张需要通过死亡而新生的意识，也是这样诞生的。”
“昔日为了逃离被毁灭命运的集合，出现了脱离了集群的单一意识，为了获得自己的‘一’，艾拉里拉选择舍去‘全’。你说的很对，艾拉里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月樱沉默不语，他明白自己的命运了。
“我们到了。”
两人在一个巨大的球体面前停下，那是一个表面纯白，但却没有丝毫对外散发光芒的形体，月樱能看到祂的表面花纹在不断蠕动，似乎是想要脱离这个巨大的集合，但却因为力量不足而徒劳无功。
“就是这里。”「月樱」回头，“千万不要去碰触祂，你会被吸进去再度成为‘全’。”
月樱的手心燃起了火，火能将燃料焚烧殆尽，并产生光和热，辐射并滋养凡世。是天灾，也是文明诞生的基础。
现在，月樱要把自己当成燃料，将对面的神焚烧殆尽。
火焰的颜色从黄变成红，再变成蓝、绿，最后成为了耀眼的白，「月樱」看着那火焰，说道：“你从世界之外取得了很强大的力量。”
“但不是我应得的。”月樱说道。
火焰已经从月樱的手蔓延到了身体，他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如果艾拉里拉……得偿所愿，他会毁灭卡利多吗？”月樱的声音变得飘浮，他有些承受不住自己的火焰了。
“应该不会吧，因为他也是苍龙月樱。”
“这样就好。”
月樱猛地睁开眼，艾拉里拉就在眼前，他和艾拉里拉，乃至那头白龙，现在都已经被火焰焚烧，艾拉里拉的皮肤已变得焦黑，白龙即使流出再多的血液，也已阻止不了火焰吞噬自己了。
至于月樱自己的身体，已因为成为燃料而逐渐崩解。
“主人，本机不建议您——”
月樱咬牙，强行将手镯从自己已经枯萎的左手上拔下，用力扔地很远。
至于朔月剑还有阿罗塔的头，他没有力气继续了。
“对不起。”
“没事，人终有一死，临死前能拉着一位神也还不错，值回票价。”朔月的声音很微弱，在这片火焰之下，她已经显露不出形体了。
阿罗塔脑袋中的火焰已经熄灭，他本就是死者，不过是再死一次。
“干的不错，你确有能杀死我的能力。”艾拉里拉的干枯肉体逐渐被烧毁，显露出焦黑的白骨，“就这样，继续！”
“同归于尽……”自焚的痛苦让月樱的脸变得扭曲，他张开嘴，但已喊不出声音。
如果有人在远方看着王城的话，应该会被这璀璨的火光给灼伤眼睛，进而被蔓延的剧烈高温给烧成灰烬吧。
无边的夜空之下，有那么一瞬亮如白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