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丑以走狗的身份获得了祂的支持。在这三代人的时间里,想要反抗成为卖尾乞怜道具这一安排的人,无论是将性别虚报或是寄养在别人家,在成年的两年之前都会被从王都来的特使带走。我与你的母亲原以为我们的举措已经让你逃过一劫,但是当你伤成那样昏迷不醒时,王都的那位特使出现了…”
咀嚼着父亲话语里的悲哀,我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位特使应该是「皇」。那么祂或者祂之后的那一位,又是怎么在断了行踪,断了抚养关系,或者断了名字这一纽带的情况下知道了像我这样的人呢?联想到流传下的那篇记载,我理不清头绪。
那就不理了,将这种事放在心里,会老得快嗷?!
恰好咱的好爹爹给咱放了一周的假,这不得找我的心头肉好好腻歪一下?说笑了,我其实并没有那样的胆子,只是还记得最后的记忆里,她跌跌撞撞地爬到我面前,生死都不及那一滴泪真切。若是不能让她释怀,我的恋心都要拧成麻花惹!
话虽如此,但是当我看见门外那言笑晏晏,娇颜稚齿的紫发少女。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架上的瓶瓶罐罐:她的脸上一点为我的担忧也没有,啊,是柠檬汁倒出来了;她的脸上一点“雨”后残留的哀伤也没有,唔,胡椒粉和肉桂粉混一起了;她的眼里映出一整个让我欢喜又羞涩的世界,呵,砂糖和蜂蜜混一起了…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但是当我与她抵足对视,她的手紧紧地包覆着我的,她的唇…她并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那种想法。她只是无言地用眉目传递着她的喜悦,却不知道太阳的光愈是灿然,黑子就越是晦暗。那双手与我不同,经年的锻炼让我体魄强健,而她的手触感微凉,那微微的颤动将她心底未说出口也未摆在脸上的小心思全然透露给我。
她终于开口:“不错嘛,不是那一副焦成炭的惨兮兮样子了。”
所有的云淡风轻,在吐出那个“炭”时都溃不成军。但是她掩饰得很好,将眼睛眯起来,强迫自己的眼角不往下掉;紧抿嘴唇,用力地抬升自己的嘴角以营造它自然上扬的假象;将皱起的鼻子放松,尽管紧张的两颊有自己的想法,任然压迫着鼻翼。她让哭脸变得微妙,可那份悲伤我能够从她的身上闻到,像是雨后森林,清爽的草木气息。
谁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眼里那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丑脸,半斤八两。可思及此处,我俩居然默契地笑了起来,她咯咯地笑,我哈哈地笑。
她勾着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嘴吧,但是忍不住说话:“咯咯…你那是什么鬼…表情啊…”
我装作没听出来她抽噎着的哭腔。
我仰着头,捧着腹部,在大笑的间隙往肺里极力地抽气,良久才憋出一句:“你好意思说我?等着嗷,看我不撕了你这小妮子的嘴!”
她装作没看见我的眼泪。
等我们双方的情绪都基本平复,我拍着她的背诘问她怎么会笑岔气,她掏出手帕后踮着脚就为我擦试起来,却并不贫一句“你怎么笑出眼泪来了”。她单单是握着我的手,与我并肩走在一起。她拉着我跑到村口那株被好几根架子扶着,大到好几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巨树下,对着那好几个人说:“喏,你们想知道的,都问她吧,她打倒了那些触手怪物!”
居然说完就把我往前推了几步,让我迎着那些个男生好奇而憧憬的眼神,呜咿!
我前世不过一个社恐的宅女,和女生打交道就已经让我心力交瘁,这一世…
‘你已经不是那个胆怯的人了,你活在这世界里的十四年给足了你生活的勇气。你是那个站在怪物面前直面生死而没有逃走的人,你是心灵足以接受历史浓厚血污而向前展望的人,你是连恋爱都已经迈出了至关键的两步的人!’
“那个怪物真的是相当可怕!但是我很是冷静,我作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要一击制敌!一击制敌啊,很大胆吧!?我当时就避开了它的四根触手,我一个空中劈叉就结束了它的攻击,当即就一个千斤坠要收了它的命,我当时相当的兴奋。但是我还是放弃了…”
那些个男生都被惊呆啦,一个个看着我的小眼珠子都闪着光,原来因为我对他们而言是陌生人的抵触感瞬间消失,都缠着我,要我再演示演示那柄地火大剑和最后的“满月寂照”。接连不断的吹捧简直让我找不着自己的胸在哪儿了,嗯,真的找不到(悲)。
“那黎衣也出手了吗?艾尔伯特叔叔他可是…”
“哪用得到她出手啊,就这么个小趴菜,我肯定是能随便搞定哒!要不是我觉得就那么一脚把这触手怪踹没了多没意思,多没格局啊?我收拾它肯定轻轻松松!”我的语气瞬间没了之前的那般高昂,担忧地瞥向了黎衣。
可她总是那样,机灵而懂人心。她本是站在离我几米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在人群里受人追捧,而她看顾着我的背影。可当那个没脑子的提起了不该提的事,她只是露出淡淡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走到我的身边,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的手被她捏了捏,耳畔传来“我没事,啵”的声音。
“好啦好啦,黎衣我呀知道她是很厉害的哦,所以就乖乖地看她表演了啦,我和你们说哦,她当时蹬了一下地面,那柄剑就碎岩而出,把那记触手震碎了!她握住那柄剑后,那火焱剑锋简直比老杜林叔叔火炉里的火舌还要长呐!之后她…”
她说着说着,头从我肩上移开。然后轻快地走到我的面前,正对着那些男生。
与我不同,那些个男生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着让我熟悉的星辰大海,暖阳碧波。我突然觉得,她是这群星环顾的月亮,是它们的中心。父母对我的保护虽然让我在有了强大的能力时同时拥有了一颗强大的心,但我也与这方我被教导着要去守护的土地有了很深的隔阂。
我该怎么谢谢她呢?这时她突然转过头,假装揉眼睛,但是透过手掌握成的圈,她的眼睛分明是睁开的。确认了我和她的目光聚焦到一起,她眨了眨被遮住的那只眼睛,右手的动作是我教过她的“比心”。
我该怎么形容我这一瞬间漏掉的心跳?
‘她朝我wink!她心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