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我第一次正经地参与葬礼,居然是为了仅仅在梦里见过的人。
两世为人,前世愧对父母,未能报生养之恩。
这一世错过了我最有资格参与的一场出殡。
可心里很是安宁,期盼着阿巧能和无畏相遇。
旁白:某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子不是很喜欢扣字眼,挖大坑吗?明明二哥叫霍去寒,这三弟怎么就性方了呢?这是吃书啊!
“霍老爷子的原配方氏为这个家留下一双儿女和另一对兄弟。那些相面参星的秘学家都说她命好,可在那场忌林边上的战斗里,她若是不以身为祀,唤得那水龙卷将战场切割…”
叔叔席地而坐,将那卷成杯子的叶片舒展开来,怔怔出神,嘴里只在最开始叹了一句。
“了不得!”
这是?喝假酒了?
可为什么这对父子随母姓的原因还没说呐!
那双望着远处的眼睛重新灵动起来,摇了摇头,恰好看见我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准备用正义的铁拳来拔除他身中的邪祟。
“啧!”
他也不理睬我,闭上眼睛,将叶片衔在嘴里。
曲调悠扬,音符雀跃,但听得出是送别的曲子。
还有一些我听进去,却看不见的情思。
但是不妨碍我想象,那一幕应该是怎样情景。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初读诗词,永远觉得那些场景和自己的认知有些隔阂,也就是所谓的纸上得来终觉浅。
可当这噼啪作响的篝火旁,生者与故去的人并不相识,仅仅是带着遗族的托付和记挂。
字字精炼,让人觉得这等情景都差了一丝烟火气。
曲终,那奏者问出一个问题:
“丫头,你可知这世上最难酿,最醉人的酒是什么?”
“我又没喝过?!”
“是呀,你这年纪也不能喝。猜猜那壶酒里,有什么?”
没等我去想,去说。
“是一个老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是一个好男儿为解一方疾苦毅然违抗父命,带着一群志趣相和的人,生生从一年前的天灾里救了上万饥民的伟业。
是没能护好孩子,愧对亡妻的长跪不起。”
“这,是能喝出来的?”
“好酒可不止于醇香,真正会酿酒者的作品,让你醉梦你不能清醒,让你哀恸你不能欣喜,让你肝肠寸断却又觉得久悲不成悲,平安喜乐。”
“为了拓荒,和老爷子闹翻。从此世上没有霍青老爷子的三子,只有方夫人的去暑。”
“不必提起,单是尝到便能明白,这酒的名字啊。”
“父子仇。”
父子岂有隔夜仇?
言尽于此。
我打算取出玉珏里的第二卷时,叔叔才一拍脑门。
“我说怎么感觉这次不像剿灭一群蟊贼,倒像是在打仗,丫头,那卷轴给给我看看?总不能我这个领路的是两眼一抹黑吧?”
我摘下细绳,把玉珏递过去。
可还没等它落入对方伸出的掌心,一圈光环就迸射出来,把面前人推倒在地。
直接带着细绳回到我胸前,只差把三个字说出口。
“不愿意!”
“嗨哟,那丫头你看完了转述给我听听吧。”
我的眼珠将这块玉珏呈现给我的所有画面先滚了一遍,就明白了为什么姨姨不想让这憨憨狮子看的理由。
果然是异世界呢,既有十八新郎八十娘,还有当了夫妻那么多年却依旧留有少女羞涩的百岁少妇,秒哉妙哉!
将意识沉进梦里,从那匣子里取出第一卷卷轴。
之前的那一卷,已经随着遗愿了结而散。
不由得屏住呼吸,不知道这次又是怎样的惨剧。
光头!
一进入这个梦境,就有一个光头背对着我。
虽然他华丽的衣衫也很抓眼,但是大家应该都清楚。
在过于耀眼的光芒面前,人类只能选择折服。
突然天旋地转,我的视线似乎转移了,当我厘清了现在的状况。
“雾草,光头!”
很明显,这是位兽人,狭长的上颌配上嘴唇上那六根成对的胡须。
再加上他那比一条缝大不了多少的眼睛和椭圆的耳廓。
而且那种狡黠的气质,透出一点猥琐。
我们或许可以称呼他为杰瑞。
为什么?
因为杰瑞是,光头!
真不是玩烂梗嗷,而是这幽暗的密室里难以捕捉光的存在。
唯有地上亮晶晶的硬币和这一位的锃亮头皮,表明这里并非纯粹的黑暗。
“不好不好,这么暗还怎么清点金币呢。”那鼠人自言自语。
于是这整片空间开始蠕动,随后像是厚厚污渍被冲刷干净,光明一束束地垂下,直到地面上层层堆叠的金币熠熠生辉,直到那一根根立柱上的展台被掀开了影子做的幕布。
光溜溜的头盖骨。
每个头骨前都刻着字符,是,数字?
突然视角一分为多,角度不同,但是内容都是一样的。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被缚住手脚,却没有惶恐的表情。
只是坚定地瞪着那只鼠人。
鼠人直挺挺地跪下,以首抢地。
“阁下,能否将你拥有的财富借给鼠鼠捏,待鼠族夺回在群兽中的一席之地,鼠鼠我啊,一定会报答您的。”
“不必唬我了,栽在你的手里是我棋差一招。”
“你所谓的报答,就是把石头丢进冥河里吧!”
“取之尽锱铢,报之全泥沙!”
青年还想说什么,那戾气深重的眯眯眼缩成一条缝。
更深重的黑暗从远处涌来,就像无数灰鼠,啮蚀着光明。
我的视角似乎是转移到了那青年的身后,且角度很好。
这是一处地穴,上顶镂空,却被那连着鼠尾的暗影遮蔽。
这次,幸许能够救到人?!
我赶忙将意识抽离梦境,早已有过三次经验的我就像在浅海里潜水,不过奋力一挣就可以让意识离开识海,回归本我。
“正北,三十里。”
这是那片玉珏空间里,红色标记之于我们蓝点位置的方位。
“不急,先说说你看到了什么,这接下来是五卷肯定不简单。”
“人命关天!再说,也就三十里路,一日就…”
“那丫头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地形有那么重要么?反正叔叔你可以…”
“住口!这是一场历练!叫师父!”
银牙紧咬。
“师父,那是什么地方?”
“不急,先把你所见的告诉我,咱们先回白马关整顿。”
…
…
见了去寒哥,隔着宗祠的门与霍老爷子道别。
我知道了那鼠人的来历。
兽人有多个种族,大种族之下,还有氏族。
既没有劳力,也缺少战力的种族,为了在乌泱泱的兽人社会里生存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甚至要靠着同族的血才能博一条路。所以有余裕的大种族收取有利用价值的小种族为附庸,相对大的收更小的,以此类推。
可兽人不仅吃着人口红利,还有着廉价又优质的劳动力,再加上他们的神明为他们留下了沃土与生息的法门,那么肯定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
生产过剩。
所以在偌大的兽人领地里,互通有无并把那些干制品和多余鲜果对外贸易出去,就成了很多长于智而短于力的兽族最好的选择。
曾经的兽族,狐与鼠是唯二不依附于大贵族,而直接隶属兽皇手下的商人。
獐头鼠目,却是一位曾经的侯爵。
他太过无能,又太过贪婪,用龌龊手段搅乱市场后,连带着整个鼠族从兽人国度除名,在位六年,仅仅两年下手经营就拖得兽王亲手惩戒。
就连人类都知晓了这位的事迹,听说了他的名号。
“卑劣的脏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