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愤懑,即便在看见了那片山脉时依旧高涨,尽管我们一天内就赶到了这里。
但是师父仅仅是劝走了一支从我们背后赶来的车队。
掏出地形图一直圈圈画画,脚上一点动作也没有。
“为什么还不行动?这些鼠辈,凭我们的实力强压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个被俘的人还有救,为什么要白白蹉跎?”
卷轴所示的梦境颇为翔实,或许是因为其来源尚且活着?
那脏鼠的气息强于我,但是远不及师父,既然他已经是族中的最强者…
既然鼠族已经在流放中破溃。
难道那一条鲜活的命不值得他出手吗?
“为…”
“丫头,命重要么?”
"这不是当然的吗!?”
“可除了上一战,就叔知道的,你全是以命搏命!
之前是靠着魂颂果以及那位特使出手才把你从焦炭救回来,叔初见你那一次也是,靠一颗魂颂果才能修复你那差三口气就没了的身体。
那魂颂果是你家太公留下来的,当时的五枚果子,救那一位影皇用了两枚,你父亲劫亲后为了乔西用了一枚。
也就是你命好,不然也没本事折腾了。”
“可我别无选择!那是真正的生死之间!”
“那上一次对上那个精灵,就不是生死之间吗?”
哑口无言。
我当时就想过,若是我没有姨姨赠予的祝福,若是我用的并不是“琥珀”这样的神兵利器,若是我没有见识过纯粹精神力的诗章…
既然脏鼠排在那精灵之后,既然要面对一整个族群。
而且对方使用的是我最不熟悉的暗元素。
“可还有师父…”
“脏鼠之所以没有被兽王直接撕裂,就是因为一门独有的神通。
但凡有一只漏网之鱼,但凡没能绝杀他,他随时可以逃走。
这次无论你我谁正面作战,都会面对脏鼠。”
叔叔的腹部,那狰狞的十字剑伤,是一位兽人亲王所留。
连兽皇手下都逃的掉,我与叔叔必须得有一个根除他的章程。
背叛自己的灵魂,去拯救他人的行为,要定性分析。
人生而平等,无贵贱之分,却有才能的差异。
现状也是如此,生命都是珍贵的,但是能力有不同。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艰难世道,每一个活下来的人背后都或多或少有关切她,爱着她的人儿啊。
可这选择的权利是归命运的,当你为了救一个人,两个人或者十来人而死。他们除了为你碑前潵扫,或者继承你的遗志,还能做到什么呢?
百十个庸才,苦练十载也不过是那伙精灵一篇诗后,只能含恨。”
恨地无把,怨天无环。
达者兼济,我若是有那般伟力,且不说震慑宵小,护住我一路收在眼底的黎民百姓,单是将这山脉里被囚禁的那位救出来也不必踌躇。
其实师父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值不值当。
这并不是一场决定存续的战役,仅仅是剿灭一群匪徒,为之折了性命,那不仅仅是将未来能救下的上千人乃至万人留在火坑,也是辜负了与生俱来的禀赋以及受到的恩赐。
凭什么把自己的生命当赌注?
于己于人,舍弃自己的生命都是愚蠢的。
‘我在急切什么?我想证明什么?’
我想要追寻什么?
可真是只因贼啊,叔叔。
他不论是从行为还是言语都在向我下着暗示,让我误以为自己走出去了。
他知道我在内疚,姨姨也知道,唯有我不知道?
这世上寻寻觅觅都没有与我在青石板上,共历暮雨点滴的人儿啦。
我贫瘠的十六载岁月,没有网络没有报纸,只有剑艺魔术,我的魂域以及那座小山村。
怎么忘,怎能忘?
清风疏叶,似有她的漪涟。
所以这生与死,死去还能盼着虚渺的命数。
活着唯有寄出不知对方是否收到的思念。
生不如死,呵呵。
可叔叔,不,师父告诉我:
这世上有美食,有美酒,有凉夜香雪…
呸,有疏狂绝珏,有山河浩然,有郎心如铁。
还有可以伸手拯救的人,和我一样等待着一道剑气划破雾霭迷茫的人!
我没能找到自己的本位,在这样的自我补偿和自我厌恶里迷失了本心。
我得活下去,为了回不来的人,为了爱着我的人,为了等着我的人。
“还是年轻,可年轻好啊!那位老先生想要开辟的,就是年轻人可以抬着头看着太阳的世代!不止于活着,要活得恣意,活得有声有色!
习武修术,为了强身而非求生!”
这狮子可真是莽撞啊。
他猛地窜起,说话间将那柄只短我一个脖子的大剑舞了个剑花。
右足前踏,随着体势出剑,剑芒直刺前方,指着那远处山脉。
且不说那傲岸雄姿,便是我们所在的空地,都有零星火花在空气里跃动———那是地上枯叶被威风卷起,为那豪情所燃!
一圈无形气劲在地下传递,我从坐姿被颠了个狗刨,可当我被抛起的时候,看见那气机流转,山林震惶,天上流云随着地上风姿涌起又散去。
耀阳,为他颔首!
沃土磐岩,为他筑起高台!
可狮子,狮王,不就该有这等气概?
暖流簇拥着我,把我从地上扶起,又推到他身边。
尽管我矮了他不止一头,可站在这气魄的中心,只觉得自己也看得见。
看得见天地如盘,待我落子!
我的骄傲,不坠青云,要伴着那瑕光!
心碎过一次,愈合后更加坚韧。
“这一卷的达成条件可不容易啊,丫头,你入梦时经历过很多不同视角?”
“嗯,只是能看见的只有那只脏鼠的大光头,后来才从一个靠后的视角看清楚那是洞穴。”
“呵,这种情况啊,诶,丫头你先猜猜看是有什么要求?”
“救个人,灭个鼠,还能有什么?”
“还要把那些被不正当收敛的财产,归还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啥?
没记错至少有铺了一层地面,少说几分米高的金币堆?
而且单就论那些立柱上的颅骨,应该也有十数家商会吧?
“呼,先想想怎么做到除恶务尽这一点吧?师父你说的,这脏鼠可不好抓。”
“嘿嘿,你也不想想叔叔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修罗场里浪迹这么久,怎么会脑筋不活络,想不出个好法子?”
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对着我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