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在地上失神的女孩还没来得及将哀伤沉淀,所在的地面就先于那颗心灵陷落。
更快,崩裂的更彻底。
下意识蹲下身体的我,从马车里跌下来的石呆,扣着石块要捞人的老者。
唯有一个半虚半实的存在早就知道这山体罹患的病症。才将意识传送到这片空间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明暗交融,四色光晕从地底直至天空的荡漾,比雨幕更清透,比月华更朦胧。这一剑不像是为了杀伐而出,倒像是为了讨人欢心的刻意设计。她远在千里开外的本体本是为了这具投影才闭目凝神,但是甜蜜的滋味儿止不住的泛滥,隔了那么多年还是怦然心动。
被劈开的山为什么没有直接坍塌?
因为这一剑虽然极尽绚丽,但是并非花架子。整座山自那一道断面胶合,瞬间化为熔岩的两处截面有无数张力作用产生的裂纹,可高温无孔不入,哪怕它们盘枝错节也免不了被强迫着黏在一起。
不过,火是激昂的,狂躁的,不会容忍自己停滞太久。
当山顶的气息停滞又涌流,这山体内部可一刻没停着,倘若有光线能够将每一寸内里都照亮,我们必将看到橙红色刚从这颗“树”的底部亮起,就顺着导管一路让黝黑的枝杈和树冠不再甘于沉寂,冷硬的轮廓上勾线逐渐丰富,它活了!
山顶的颤动刺激到它了?又或者是脚底的土壤足够肥沃?
原因我们不得而知,强盛的热量从底部到树冠贯彻全身,它本就生机勃勃,现在更是连叶子都在膨胀,细长的针叶变成了肥嫩的阔叶,它的体型可想而知,都说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但是这一次灌注让它的体量撑起了山体!
还不够,已经兴奋起来的炎元素怎么可能因为这点程度而满足?
这座山还压在它们身上,这座山之上,还有苍穹!
已经不需要任何外界的光照了,它自身就能够展露那湛碧的焰!为了挣脱不便外壳的束缚,并非脱壳而出,它选择了直接自强不息,撑破这座山的脊背和腰腿。点点蚀孔先曝露在空气中,然后灼金燃铁的高温有了助燃剂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焦痕直接在山体表面勾勒碎片的蓝图,当黑色彼此相通,这龟裂的蛋壳将为新生儿让道。
消亡与新生同步,朴素又迤逦。
但是山顶上这一规则却激烈得多,由宏观的死物递进到万物本源的元素,奇迹一样的生灭让火焰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它像个赌气的孩子,硬是憋住了气,在薄薄的壳子里贪婪汲取养分,势要和那股层次更高规则更深刻的力量比较。
蛋壳青得发黑,倒又像是原本的岩壁了,但是面色发黑可不是什么好事。
山死了,这三字足以把狂乱的高温风暴与被卷入的四人都囊括在内。
过于强烈的火力直接毁掉这棵“树”,它崩溃成了一团漆黑的藤蔓,吸附那些本该飞溅的碎片逐渐坍缩,就像是一团流沙,要把这座山曾经的痕迹都染上它的名字。
它,叫毁灭不如取名为死亡。
哪怕是萎缩了,它原先盘踞的区域可是直达山顶的!眼看着四人就要跌进死域…
天地一白,就好像神明的叹惋。
光芒太盛,以至于哪怕是些微的反射都会刺伤眼睛,于是四人只能看着淡金色的身影————她虽是光源却硬生生用精神力扭曲了光线,让这各种意义上都亮瞎人的环境中有一个目光的寄托,养眼啊。
我痴痴得看着姨姨仿若女神,圣母的模样,惊讶和好奇都被抛弃,只剩下歆羡和崇敬。
只是这份纯粹持续了不到三秒,叔叔的臂铠硬生生勾住光彩照人的姨姨,跻身那位天使的身侧,让不染任何杂色的神像与他抵着额头对视,涂上他的霞色。
这才缓过神,心道:
‘我竟有枭雄之志!?’
踩到什么硬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块有金属光泽的石头,而这样的石头被连接成了一个平台,搭在大地之上,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实让我的心从嗓子眼直挺挺砸在胸膛上,说什么都不愿跳动,直到我呼出了第一口气才懒散得运作。
无论是和脏鼠决死,还是面对不知姓氏的雨霞小姐,以及这有惊无险的坠落,一直做着一场看着第一视角,用着第三人称的梦,心绪和现实一直存在着强烈的割裂,就仿佛那份愤慨不是来自我的所见所闻,脏鼠的四肢也是琥珀的自行了断。
我趴在地上,不住干呕的生理反应却逐渐让我回归本位。手掌心很是敏感,石头的余热有些烫手,因为吐气太过而大口把空气喝下肚肠,舌头品尝着焦臭填饱了空落落的肚子,疼痛的眼睛迫使我闭目凝神,四二三四做完一套眼保健操。
没错,连捏耳垂脚趾扣地都做了。
“臭死了,谢谢姨姨,事办完了,叔叔我们能带着这仨走了吗?”
条理清晰,面面俱到,看来我回复得不错。
‘所以你上挑眉,不说话是几个意思啊?’
我低头看了看自身,就和魂域的反馈一样,并没有春光外露或者什么灰尘泥巴,甚至我只少了四五根头发?没什么异常啊?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事?!
我全心全意地模仿我想象里的机器人,秒分度地扭过一个角度,尽量拖延自己不想听到的那个答复。但是我面前就是姨姨,姨姨也不是双开门冰箱一样魁梧的女子,她身体匀称却颇有玲珑的感觉,那香肩可能比一般人还要窄一些。
于是乎,身转头不转,最后头摆正的小心思也不过帮我争取了数分钟的自我逃避时间。
“呼,所以我们没事了吧?”
“有事儿啊。”
“我们没事吧。”
“有事!”
“没事!”
盯…
…
“为什么那老东西爆金币,我们还要去找啊,这山是叔叔你炸的,我不负主要责任。”
“嘿,你个懒丫头,叔帮你这么多你是油盐不进啊?”
我仰头四十五度看天,不理会吹胡子瞪眼的某鬃狮。
反正,现在我已经安稳脱离海拔两千米,要跑路还不是随随便便?
“好了好了,那几家商会散的散,破的破,咱们把自己投进去的拿回来就差不多了。”
还得是我姨姨,人美又讲道理!
甚至!
她甩了甩她无实体的衣袖,丁字步站好,右手指天!
只见这天色不知为何暗了一点,又一点,我还没反应过来便黑了天?这脚下的石块有些许抖动,随着淡银色的光芒逐渐泛黄,一枚枚金币就这样破岩而出,直奔姨姨手指向的天心。
越来越多的“流星”滑过帷幕,绚烂的像是一场烟花,光芒转瞬即逝但不得不承认这是美丽,这是难以忘掉的绝景。
我扭过头,偷看那个坐在地上的女孩,不再漆黑狰狞,不再空无一物,她看着那些“烟火”,眼睛里也有无数亮点明灭。
‘好看多了呢。’
皮肤上微汗蒸发,有一些温热的风吹过,凉快不了多久,夏天将要到来的消息让我的心燥热起来。看着安静的鼠娘,不自觉想到自己夏天在空调房里爱喝的快乐水。
没有那么多,要挤爆瓶子喷出来的气泡,那样的汽水虽然有着足够张扬和特色的灵魂,但是就口感而言,我觉得实在太辣了,刺激性太强。也不像磨平了所有不甘和脾气,气泡散尽,完全变成焦糖色的甜水,让人喝不了两口就嫌腻,我就算是喝凉白开都不愿意喝它。我最钟意的,莫过于二氧化碳跑了八九成,碳酸已经不足以盖过甜味,但是那种独特的口感和气泡足够满足纤细味蕾对于刺激的追求,宜口又过瘾。
过犹不及,在经历了生命的狂热和酸楚,她眼底呈现的更接近本质。
她是个简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