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金币被收在七八个皮革表面的木箱子里，虽然我很好奇为什么要用木头而不是其他更坚实可靠的材料，只是在看见三匹马都拖不动载了四只箱子的马车，我瞥了瞥鼠族的三位，他们都对金币这足够打动人心的重量有心里预设了，所以我也颇为小心地收住我快要脱臼的下巴。
嗯，下里巴人是这样的。
姨姨要回去打理产业，没法再陪我一路…
说起来，我们要去哪呢？玉珏暂时拒绝了我的使用请求，下一卷的内容是？
思及此，悲从中来。
那个青年没能挨过连日的饥饿，倘若在我的傀儡进入那片空间时就直接进行救助，也要赌他的精神和运气够不够挺过这鬼门关。我不知是否是叔叔的宽慰，还是简单的对我阐述一个事实，但是当我哭丧着脸问他为什么没带那个人出来，他捏了捏我的鼻子。
开口的第一句：“不是你的错。”
“他饿太久了，脏鼠就把他晾在哪儿自身自灭，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没活气儿了，毕竟，半条魂都被饿散。你虽然感知到他的身体状态还过得去，但那只是假死时候的表象，真正的难题是苏醒后怎么忍受那些逼死过他一次的痛苦…”
是他没抗住，和我无关。
我多想就这么放过自己，可我不能，也难以做到。
魂域所探知到的事物，无论我拒绝与否，都会把每一项范围内的数据回馈，没有一点修饰，十成十的真。那还颤动的脉搏，柔软的皮肤，留恋着爱与所爱的离魂。
不客气的说，没有完整的魂域护住自己，我甚至知道他的“鸭脖和花生米”什么样，以及粗略的生平，那样顺风顺水的人，为了一个大小要好的长随挺身赴险。无关风月，只是为了一句口头辈分争得面红耳赤，不管尊卑年岁，差点老死不往来的兄弟情。
‘这下，他管你叫哥，你管他叫爷，各论各的了。’
若有来世…
“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这声音我听过几次，所以哪怕发声处就在耳边，我也并不惊讶…
才怪，无论是她会向我搭话，还有坐在我身边都让我绷紧了皮肤。
这两辆马车，叔叔与老者同乘，而这一辆的驭马者被指定为石呆，虽然这是符合常规的选择，但是这辆马车载了三口箱子之余还把那些金币外的值钱物件摆在了后座，而我把后座上的东西匀一部分到前座，隔开我和雨霞的提议被否决，反对票有一份是来自我现在的邻座。
她姣好的面容很是平静，哪怕我斩断某人四肢的画面刚刚入了她的眼。
我的目光游移，她坦然承受，不听到我的回复绝不说下一句的架势。
顺坡驴下，我在把这一件吊带裙和小短裤扫过一眼后，目光重新经过脖子上的choker。
“你还愿意和我说话？”
“是的，我欠了你的情，这一点我拎得清。不过，用问题回答问题不是那么合适。”
她说话的方式很是讲究，语句里保有足够的情感，但又没有那么激烈，既不让人觉得她捏着一颗心，也不让人觉得这一切是技巧的展现。
尽管明白这是一种锻炼后的成果，但让人觉得尊敬。
“我知道了，不过能先问一下你的名字么？我叫冥扉。”
“雨霞•佛兰克丝，很高兴你愿意先向我介绍自己，不过能把姓加上就更好了。”
啧，完犊子啦！我的名是自取的，老爹和母亲我只知道名字和外号，姓什么，和谁姓我还真不知道啊？活了这十几年，村长家的那个谁已经成了我怎么听都不会奇怪的称呼，到姨姨和叔叔这儿不过是乔西或凯伊的女儿，嗯，母亲的姓我有头绪了。
可是怎么想都不搭，那冠父姓？
他也没告诉我呀？！
马车许是磕到了石子什么的，厢门前鬼鬼祟祟的小耳朵诉说为什么这种不寻常的抖动多了起来，其间接原因是因为炸了的那座山崩出来的小石块多的是，直接原因是某个吃瓜爱好者玩忽职守！
“看路！别偷听女孩们讲话。”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我也事急从权，直接开始自编。
“路，我姓路。”
这倒是没得到雨霞的反馈，毛玻璃后从耳朵变成了半张脸…
好一个“看路”。
狠踹一脚车门，反正有锁且这门是向外开的。
听着那声“诶哟”，我和她对上了眼神，停滞的笑意从我脸上转移，又因为笑容不变原则，两个人的促狭进行了共鸣，曙光为红尘照上一层又一层温暖又熟悉的白霜，我眼里红润的脸庞有笑意扬起，她眼中有两人一起不道德的笑声。
可是真的很好笑，她与我都这么想。
不过笑声总有停下的时候，一个乐子可不够那么长的欢声。
她的神色不变，但是眉角的微微颤动，眼神的低频躲闪，不自觉的抿唇，告诉我燕国地图虽长，但是任然有穷尽的时候。
“路…我还是叫你冥扉吧，你也叫我雨霞，双方都舒服些。我有一件事想问你，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不用回答，我仅仅是有些好奇。”
她都这么客气了，我自然地点点头，示意我要看看这匕首会不会扎疼我的胸口。
“我看见你用的那柄剑了，你会用多种元素也不奇怪，只是，唉，我直说吧，冥扉你真的是人类吗？你怎么做到在这个年纪就可以承受住元素力与身体的直接交互的？很多成年兽人如果没从血里继承祖神的赐予，像你那样承受元素的冲刷，灵魂与肉体的联系被撕裂几乎是必然的下场！”
为了表示自己的认真，原本和我分别靠在车厢两边的她略微起身，右手支着坐垫，左手绕到身下把裙摆捞起，小步靠近我，倒也不直接挨着我，留出一段略长于她小臂的距离，无声地坐下，背挺的很直，斜着摆在沙发前的两腿自然交叠。
我自认个子高挑，且坐姿不错，可看着在衣饰仪态这等等因素下格外白皙而纤长的脖颈，莫名的挫败感让本该平视她的我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这就是同样的雪绒花，别在黑色风衣上会较白军服更显风雅吗？
“灵与肉的羁绊只有时间的沉淀才能加固，可人类寿数和兽人相仿，你的样子比我更稚气，而我继承的血保留了很完整的祖神馈赠，虽然在适应性上比你这样的天才差一些，但至少是可比的，握个手吧？”
她让暗元素附在了身上，但是并没有多少异象，单单是眸色更深邃，手指上缠上了薄薄一层影子，算不上手甲，只能当做手套，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头长发，是无光的新月夜。
我看得入了迷，正要把手盖上黑夜的影子，她移开手的同时摇摇头，眨了眨眼。
呆死我算了！我思忖片刻，考虑了四个念头，最后选择让自己也带上“黑色手套”。
控制着魂域里的暗元素朝手上聚集，但是一种诡异的空虚让魂域下意识得扩张再扩张，当我的手掌根都包覆完全，魂域盘踞的范围已经超出我体表，达到了小半个车厢。
哪怕还没触碰，也忽略魂域的反馈，但是裸眼就能认出这份厚重感，是魔术？！
雨霞没有犹豫，直接握紧了我的手，柔软而滑腻，多松了一些克制，也省去了我绝非别有用心的解释，结果就是我把她的手箍住了，场面十分尴尬…
触电似的解除与元素的联系，羡慕她不紧不慢收回手并大方得体的松腕动作。
我放弃了偷学那份举手投足的从容，先看着她的脸，很是好奇和期待她的结论。
“冥扉，你今年是十五岁吧？”
“还没过冬天的生日，虚岁十六。”
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她的求知欲，毕竟，人从不掩饰掌控星空的欲望。
她的眼神也单纯的像一面刚刚清洁过的玻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