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为清冷的卧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泽。
角落的单人床上,睡颜恬静的希莉亚眉毛轻颤,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她没有顺势起床,而是用纤细的手指捏住棉被的一角,往上拉扯,覆盖睡衣滑落后的赤裸双肩,接着又侧过身子,像一只柔弱无骨的猫咪一般,蜷缩成一团。
春暖花开的季节,空气里仍有几分寒意残留。
意识迷糊,眼皮沉重,或许下一刻就会沉入宁静的梦乡。
“唔...不...不行!!”
宛若溺水者般挣扎不已的金发少女猛然间用手掐了一下脸颊,想利用疼痛的刺激,来逃脱睡魔的侵扰。
“嘶...呼...”
嘴里吐出一口白气,发丝凌乱的希莉亚捂着脸,强撑着坐了起来。
“今天可不是休息日。”
嘟囔了一句,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踩踏着拖鞋,来到了旁边的衣柜前。
里面悬挂的衣物款式不算多,做工与材质也并非上等,但希莉亚不在乎。
她从中挑了一件及膝的羊绒连衣裙,以及一件长款的栗色风衣。
褪去轻薄的睡裙,换上选好的外出服饰,希莉亚又走到床对面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看着镜子中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自己,少女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自夸,她瞧着和那些大师级工匠手中精心打磨的收藏用人偶完全没什么两样。
抛开内心深处浮现的些许惆怅,希莉亚从抽屉里拿出木梳,不太熟练的归拢耳边翘起的一缕缕金发。
不得不说,这是一项麻烦的工程,耐心与细心缺一不可。
好半天后,她才收拾好仪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位得体的小淑女。
“天呐,你可真臭美。”
将视线从镜子中的身影上移开,忍住翻白眼冲动的希莉亚起身离开了不算大的卧室。
卧室位于二楼,上面有两个房间,另外一个堆放着一些平日里用不上的杂物。
连接上下两层的是狭窄的木制楼梯,踩在上面嘎吱作响,显然不算坚固,再加上年久失修,或许哪一天就断了,好在希莉亚体态娇小而轻柔,不至于给它施加难以承受的重量。
一楼有着还算宽阔的客厅,其中壁炉,沙发,毛毯,一应俱全。
最里侧的是一间书屋,最右侧的是一间隔开的餐厅,连通着外面的厨房。
从二楼下来的希莉亚没有直接外出,她得先动手准备早餐。
毕竟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有尽职尽责的女仆侍奉。
推开正中间的木门,让打着旋的冷风灌入,吹散屋内的沉闷,希莉亚搓了搓手,开始干活。
壁炉旁的落地钟准点报时,已是八点整。
屋外的小庭院用木头栅栏围着,靠右的一片泥土地上,生长着一些青翠欲滴的蔬菜。
希莉亚将旁边挂在钉子上的一件灰色围裙系上,走到土地旁,拔出其中几窝,同时甩掉根须部位的泥土。
这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外侧厨房那边搭建的棚子下,摆放有一个铁笼子,里面是好几只挤在一起的小白兔,已经饲养了一段时日,圆滚滚的,肉嘟嘟的,差不多到待宰的时刻了。
切碎的青菜被希莉亚倒入笼子里,她看着可爱的小动物们一口一口的咀嚼着叶子,心想着到时候该如何烹饪,或许得提前准备一些辛辣的香料,不然岂不是浪费了自己这段日子的辛苦付出?
止住口水,摸了摸咕噜咕噜叫的肚子,希莉亚随手为灶台下添了一把柴火,然后将昨晚醒过两次的面团放入烤盘,送进石砖搭建的烤炉里。
随着温度的上升,黄油炙烤面团的香气从中逐渐传出。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香甜可口的面包就烤好了。
希莉亚端着餐盘进入餐厅,同时还有热好的一杯牛奶,煎好的一个鸡蛋。
这份早餐不说丰富,至少营养十足,味道不错。
希莉亚一口一口的咬着松软的面包,脸上浮现出惬意而舒适的微笑。
些许的烦恼,些许的忧思,都没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异乡人也要生活嘛,就像早餐之后的她还得去工作一样。
喝掉最后一口牛奶,封存好剩下的面包,洗完餐具的希莉亚松开围裙,穿上正门鞋柜里的一双靴子,精神饱满的向外走去。
格兰特小镇地处偏远,占地面积不大,一条贯穿南北的主干道,外加一些零碎的支路,就是全部了,外来者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全部逛完,而整个小镇上下加起来也就几百户人家,可见规模有多小。
当然,即便是这样的乡野小镇,也存在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貌。
北边的房屋低矮又老旧,是农户与猎户的聚集地,所以脏乱差。
而南边,以镇长与治安官为首的居住区域附近,不仅更干净整洁,甚至到了夜晚还会有守卫巡逻,明显的差别待遇。
希莉亚的家就在最南边,出来后顺着右手望去,就能瞧见朝远方延伸的主干道两侧那大片的农田与风车。
农田内,穿着朴素的农妇们不停忙碌,道路上,装载货物的牛车马车来来往往。
“早上好,希莉亚。”
主干道斜对面的一家面包铺前,一位笑容和蔼的妇人热情的招呼道。
“早上好,查理兹夫人。”
希莉亚礼节性的回应道。
“哈哈,夫人,死鬼老头,你听听别人怎么称呼我的!”
身材发福的妇人往店里看了一眼,而后笑呵呵的将托盘上现烤的面包装进纸袋,递到了金发少女手中。
“我吃过了。”
希莉亚推脱不要。
“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妇人瞄了一眼她那没什么起伏的胸脯。
“好吧,谢谢。”
拗不过对方的热情,希莉亚只能收下。
她想着店里有谁没吃早饭,就送给谁。
这家面包店的手艺不错,比自己强多了。
挥手告别后,希莉亚顺着集市所在的岔路往前,走到有喷泉的十字路口时又立马往左拐。
现在应该快上午十点了,两旁的行人不少,招呼希莉亚的也不少。
她在一家白天是餐厅,晚上是酒馆的店铺当服务生,接待的人比较多,时间一长,大部分就变成了熟面孔。
道路尽头,靠近中心的小教堂附近,就是那家名为白蔷薇的店。
快要到店门口的时候,希莉亚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发现路中间站着一位神色迷茫的小女孩。
对方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寻路。
小女孩蹙着眉头,似乎有些情绪低落。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全都无视了她,仅仅是从两边默默的路过。
希莉亚没怎么想便走到小女孩面前,声音柔和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显然打断了小女孩的思绪,银发及肩的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再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
“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女孩偏了偏头,异常可爱的反问道。
“对啊。”
希莉亚稍微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
站在近处的她得以仔细观察对方的模样。
丝质的荷叶边内衬外套了一件点缀有红色纹路的宽松白色长袍。
长袍下方是米色百褶裙与灰色长筒靴的奇妙搭配。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上悬挂的那根银白十字架项链,不知不觉间吸引着人的心神。
希莉亚挪开目光,没有一直不礼貌的盯着看。
这期间,小女孩显然也在打量她。
“唔...我和我的同伴走丢了。”她总算是开口说道:“另外,我有点饿了,他们都不卖东西给我。”
“那这个给你,还是热的。”希莉亚将手中的面包递了过去,“至于你的同伴,这座城镇不大,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
并非安慰,而是事实,只要别到处瞎跑,以至于不凑巧的错过。
“嗯,谢谢,我叫茉伊娜,姐姐呢?”
“希莉亚,很高兴认识你,我就在前面不远的白蔷薇之家上班,有问题可以来找我,那再见!”
金发少女挥了挥手,步伐轻快的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茉伊娜咬着可口的面包,陷入了沉思中。
“唔姆...好吃诶...”
#
作为小镇上为数不多的餐厅之一,白蔷薇之家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生意都非常好,尤其是深夜时分。
有钱没钱的都会来喝几杯,放松一下自己。
希莉亚的工作时间是上午十点到晚上六点,到点后就与下一轮的服务生交班。
一整天下来也谈不上多累,忙碌着就过去了。
离开前,老板娘又将一份打包好的食物塞到了希莉亚手中。
“回去趁热吃。”
“啊,谢谢,明明都没安排我上夜班。”希莉亚有些不好意思。
“你才十五岁,那些喝了酒的醉汉可不是你能应付的。”
和老板娘闲聊了几句后,希莉亚离开逐渐热闹起来的店铺,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黑了,残月高悬于夜空。
昏暗的路灯照耀着不算平坦的道路。
零星的守卫开始巡逻,免得喝醉酒的人闹事。
这是希莉亚早已习惯的日常,她并不感到厌烦,反而有种心灵安定的平静。
“咦,起雾了?”
希莉亚的视线内浮现出了些许白雾。
她加快脚步,十分钟不到就走到了家门口。
穿过栅栏,手持钥匙的希莉亚正准备打开屋门,却忽然听见右手边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别急,马上就来喂你们。”
她以为是兔子饿了。
然而紧跟传来的轰隆声让希莉亚的心脏莫名的一跳。
应该是铁笼子倒在了地上。
庭院内,雾气深重,遮蔽视野。
希莉亚听到了沙沙沙的声音,似乎是动物毛皮摩挲地面的异响,又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谁在那里咀嚼碎骨。
她收回准备打开房门的右手,神色狐疑的往厨房那边走了几步,目光随之而去。
弥漫的雾气中,呈现出一副相当惊悚的画面。
希莉亚之前养的兔子总共有五只。
而眼下从结果上来看,只剩了一只,其余的都被吃掉了,被它们的同类。
浓烈的血腥味传开,让希莉亚胃部一阵痉挛。
看着躯体被明显撑大到绷紧甚至快要破掉的兔子,她脚步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
肥大的兔子跳了一下,转过身体,裂开的头颅上,十只猩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家主人。
它...似乎还没有吃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