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钟先生吗?我隶属政府特别部门,专职负责这类事件,先冷静下,无需担忧,政府对此类事件的处理已有丰富的经验……那首先让我来说明下情况……”
“别害怕孩子,这不是什么疾病,不用慌张、不用害怕,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慢慢地尝试着将它接受,你的生命很长,这不过……”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钟屿山了……”
伴随话音而至的,是我那濒临崩碎的世界。
……
房间里还黑黢黢的。
纱帘还死死地遮着窗扉,日上三竿,透亮的光只照明纱帘上那几块地,就无以为继。
七月流火、七月流火…可八月还是热得要死。
空冷是理应被高歌礼赞之物,它赐盛暑下的人们予拯救。
可钟屿山被冻了个半死。
人与人的喜怒哀悲都不相通,何况她这样的“异类”。
身体不比以前,30度的天,22度的空调吹了一晚,早上醒来冷得她瑟瑟发抖,只得抱紧棉被。
钟屿山早早醒转,不过躺在床上发着呆,棉绒挨着轻薄绵柔的睡衣,沉甸甸的,但也暖烘烘的。
22度的空调……忘记今昔非彼,空调的温度都没调。但她现在自顾不暇了已经,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忆往昔,空调超过24度她就会热得睡不着,谁曾想还会有被冻得缩进棉被里这天?
但可以预见的是,这些细枝末节,将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她生活的主旋律。
今天醒得很早,钟屿山有点不习惯,没有刷手机到深更半夜入眠,醒来时神清气爽,浑身上下仿佛充盈着使不完的劲儿,但她宁愿神智昏沉沉的不清醒。
对如今自己的认知的每一份加深,都是折磨。
黑暗中,钟屿山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庞,光滑娇嫩,好似凝脂牛乳,那历经风吹雨打日晒的黝黑皮肤,以后怕是只能出现在梦里了。
“哗”地一声,钟屿山拉开纱帘,任晨光将房间映照的亮堂堂的。
外边疾驶而过的汽车留下吵闹的引擎声,尖锐的鸟鸣视窗玻璃若无物直直地落入耳中,但心中却没有半分看这喧嚣市景的心思。
她坐起身,又举起手,张开五指,细细端详那一片亮光中熠熠生辉的手掌,细葱般纤长白嫩的手指,指尖圆润像珠玉,白皙的肌肤下,游走着弯弯曲曲的静脉,瓷器般精致又予人脆弱的感觉。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再度涌上心头,时间流逝,冲刷着带走了什么,却也让那些沉淀下来的更加深刻。
她看得很仔细,像是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必须得找出些端倪来不可,可惜……
钟屿山看着自己的手,这是女生的手,这是一件无法质疑的事实。小小的,又白又嫩,宛若新生儿稚嫩的手,还不曾遭遇风霜,她怎么挑都挑不出毛病,如若去做手模,想必大有前途。
而另一件无法质疑的事实,拥有这双手的人,正是她。
钟屿山莫名的突然很想笑,于是嘴角拉起一个难堪的笑容,又缩回了棉被里。
当光线被拒之棉被外,幽静的环境去而复返,蜷缩成一团用棉被紧紧裹着,像是给火鸡肚里塞佐料似的,钟屿山只想要得到片刻安宁。
可惜棉被再厚,也隔绝不了老妈的叫喊。
“钟屿山?明天就要开学了,你行李收拾好了吗?!”
开学?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钟屿山一听到这两个字,头都大了,她可是废了好一阵子的功夫才将它从脑子里暂时剔除……手上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大,颇有就这样用棉被将自己闷过去的趋势。
“咔擦——”
门把拧转的声音在此刻是如此引人注目,像是要钻进她的心扉,钟屿山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老妈陈素绮就已站在门边。
“钟屿山!几点了都?还不起床!”
钟屿山哼哼嗯嗯的叫了一阵,但就是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你这孩子,真的是……”
钟屿山已经在脑海里想象出老妈叉腰蹙眉满脸无奈的模样了。
“懒得管你了,早餐我给你打的米粉,爱吃不吃,记得晾衣服啊,洗衣机一洗完就去……”
老妈的念叨声逐渐微弱、远去。
钟屿山拉开棉被,露出脸来,呼吸新鲜空气,胸口缓缓起伏。
欸。
老妈还是和以前一样。
钟屿山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多少能猜到点背后的东西,但无论真相是刻意的伪装亦或真心实意,都无干系,只要她不主动做点什么去揭穿。不过她颠沛的生活已经承受不起更多的折腾了,人还是懂疼的好,这样才能知难而退当缩头乌龟。
老妈匆匆离去,除了赶着上班钟屿山想不出更多理由,这样的话,时间大概在八点左右。
要干什么好呢?
瞪着眼睛注视着天花板,漫长的时间尺度里,迷茫又开始水涨上来,将她浸没。
……
现在的时间是2021年,8月3日。
我叫钟屿山,十七岁。
就在一个月前,世界…神…仙人…妖魔鬼怪……哪路大神都无所谓,总之我遭遇了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像上述名称中的某一位对我开的玩笑。
更精确点说,被开玩笑的对象并非只是我,而是人类这个群体,我只不过是被选中的——倒霉蛋?
比例大概在700000:1,范围囊括全球。
被选中的人,将获得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性别反转。
拜其所赐,我现在的性别为女。
简直就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荒唐情节,如若说这是有人为之,除了将这种行为称作戏弄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词。
但神的仁慈在苦难下体现的格外宏大。
那就是这件事发生在我的暑假期间。
不过说起来,缓期死刑和立即处死的区别何在?
……
将塑料盖揭开,往汤底倒入米粉,还有佐料,热腾腾的汤汁与佐料相遇,霎那间迸发出的是令人陶醉的香味,一晚过去,腹中空空的钟屿山嗅着味,食欲大开,按捺不住准备对早餐上下其手。
二十平的客厅不大不小,但内部几乎将空间利用完全的装潢将其修饰得极具家的氛围。
嫌弃晨光耀眼,钟屿山嗦下一口米粉,咀嚼着走到阳台玻璃门前将纱帘拉的死死的,客厅随之覆上一层黯淡的光线,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还看得清家具。
自己好像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生物,总之现在钟屿山看见明亮的地都下意识绕着走,实在绕不得路,就拿啥挡一下。
觉得现在这个环境不错,钟屿山折返桌子前,享用起自己的早餐, 没穿拖鞋,裸着脚在光滑的地板上走着,脚底与地板亲密接触,可环境再静谧也不见一丝声响。
每一次下落的脚,都像团轻飘飘的棉花。
现在我有多重?钟屿山想着,又一个生活的细节排山倒海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