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城东北方的群山中,有一个小小的山谷。山谷中松柏丛生,茂密的树冠之间,隐约能看到一个破庙。
破庙依山而建,即便是路过的樵夫或者采药的医者,也会视而不见地直接走开。
庙前的灌木丛中,三个男人正悄无声息地盯着破庙的正门。
“似乎是藏在地下。”
“血影宗的家伙倒是激灵,用个破庙做障眼法。”
“怎么着?试试看?”
说话的三人穿黑衣,隐匿在周围的灌木丛中。除了袖口隐秘处用暗红线绣着金波门炎黯堂图样,单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
这次行动由炎黯堂主事聊豹成负责,凭借遍布各地的情报网,最先找到线索的自然是最后一名出事的师妹——地字班的徐晓涵,便派了他弟弟廖豹化前去,至于其他三人只是零零散散有一些消息,只能进一步继续搜查。
说话的三名炎黯堂干事是最早一批派下山的,他们在山下镇上发现了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便一路追踪,花了将近半个月的功夫才寻到这边。
此地几乎已经到了中原的最北端,再向北去山势便逐渐平缓,变成了一望无尽昏昏暗暗的“泞乌泽”。
好在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些天隐匿观察下,他们亲耳听到了出入的血影宗弟子提到了“那个金波门的丫头”,听上去她至少此时性命无碍,但究竟他们抓他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却还无法搞清楚。
因为炎黯堂的选人标准是“性情坚韧,轻功尚佳”,这三人又都是出师不久的弟子,本领不足以杀入其中救出师妹也是事实。
“同门被囚于此确凿,人数经观察不下百人,其中多武艺高强者,又因此堂位处地下,易守难攻,故望派出至少五名天字班以上弟子方能成事。”
把这样的情况飞鸽传书送到了金波门炎黯堂,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已安排,三位速回。”
按说这一日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但毕竟前来此地路途遥远,便想能在离开之前再来观察一番,说不定能再多得到一星半点的情报也是好的。
三人壮着胆子向破庙近前凑上去,四周围寂静无声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畏惧,他们知道除了夜晚血影宗的人是不会出现的。
早些日子他们在不远处的树丛中附近,发现了女弟子掉落的金镯子,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倘若这次进一步地寻找,还能查到这时血影宗的哪个堂,恐怕就更好了。
正待他们走到门口时,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三位再向前走可就不好了!”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经拔剑出鞘,转身面向身后的人。
对方却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大汉,或者阴险狡诈的匪徒,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他面色苍白,脸上带着一点微笑。
宋千兽并不在意他们手中的刀剑,慢慢向庙门走去,又说了一遍:“看来是金波门兄弟呢。”
炎黯堂的三人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问道:“你是何人?”
“三位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血影宗的所在,我是谁也不言而喻了吧,在下姓宋。”
三人稍稍一想:“血影宗众多堂主中没有姓宋的。”
宋千兽连连摆手:“啊啊,三位老哥误会了,我并不是堂主的。”
不是堂主,四周围又只有他一个,三人心里面多少有了点底气,便问道:“那我且问你,近些日子我们金波门四名女弟子失踪,我们一路追查寻到你们这里,可是你们血影宗抓的人?”
宋千兽很苦恼地挠了挠鼻子:“三个老哥这样问我,但我是今日才回来的,并不知情啊。”
炎黯堂干事哼了一声:“耍嘴皮子,那我们要去搜查一番总没关系吧。”
宋千兽咧嘴一笑,停下了脚步,“那恐怕不行,虽然并不能自证清白,但堂堂血影宗,也总不能容外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么说,你们是早有准备了,你们有多少人?”炎黯堂干事打算虚张声势,套一套这家伙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你们过去。”
看来也没有多费口舌的必要了,还不如把这小子抓了去一番拷问总能问得出一些话来,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猛地挥剑砍向宋千兽。
宋千兽却也并不移动,体内忽然运气。
炎黯堂三人本来已经冲到宋千兽近前,却忽的被一阵狂风吹在脸上,气力之大竟让三人咚咚咚后退了几步。
“三位还有些本领嘛,若真气修为不足之人,恐怕早就被弹飞出去了。”
三人这才觉得面前的这小子并非等闲之辈,可血影宗向来并不重视真气,如何会使得这种招式?
犹豫之间,宋千兽又淡淡说道:“三位还不走么?我没有时间陪三位在这里闲聊,再使这罡风,我可不能保证三位能全身而退了。”
三人深觉不妙,再恋战下去也没有意义,刷刷刷钻入身后草丛离去,宋千兽也并不去追,面无表情地走进了破庙。
庙中已然埋伏了十几人,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其中一个男人瞧见宋千兽进来,对他微微一笑,
“千兽,刚才你使得是莫不是青冥宗的斗转罡风?”
“罗堂主。”宋千兽看到罗堂主,也笑了,“我回来迟了。”
罗堂主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才个把月却习得这般本领,还给我说什么迟不迟的。”
一旁另一人却笑道,
“罗堂主早就把事情与我们说了,你这小子是被青冥宗的大姐看上了呀?”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宋千兽也只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罗堂主却察言观色,瞧宋千兽已经甚是虚弱,便一伸手,将一个装着红色粉末的纸包,递给宋千兽。
“先吃了再说。”
宋千兽眼睛微微放光,忙不迭地一口吞下,长舒一口气,脸上才渐渐恢复了血色,问道:“堂主,事情安排的妥当了?”
罗堂主望着门外三名炎黯堂干事消失的方向,轻轻地说,
“就等他们上钩了。”
...
“需要五名天字班水平的弟子”这话说来容易,可弟子被抓一事发生后,金波门已经把将近半数的弟子派了出去。山上又要防务又要做掌门寿诞的准备工作,根本没有人手。好在总负责的炎黯堂主事聊豹成了解到鹿羽靡、刘柠彩两队合到了一起,便发信鸽差他们往那血影宗的堂口赶去。
但因为上次客栈里的争吵,小队里六人的气氛却实在让人无法恭维。刘柠彩本来对鹿羽靡并不反感,但他那日说话时表现出的愚蠢与狂妄却让她着实厌恶。
井纹缨和岳山峰自然想都不想就地站在刘柠彩这边,他鹿羽靡算什么东西,敢跟刘柠彩瞪眼?二人从此视他为仇敌,日常交谈也至多不过“嗯”、“好”两字。
反倒是鹿羽靡骑虎难下,他明明是喜欢刘柠彩的,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见了鬼似的要做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派头,事后碍于面子又不能道歉,每次见到刘柠彩看见她冷冰冰的眼神心里面一千个一万个的后悔。
而金杜云被鹿羽靡当着众人面羞辱,却无力反驳,让他觉得自己丢尽了脸。更何况鹿羽靡说的又并非假话,他本领迟迟没有长进,在乌城搞了一出莫名其妙都是事实。自己还幻想刘柠彩跟自己上床?还跟她表白?要点脸行不行?这时候他最恨的是他自己,心里面越想越偏,甚至开始寻摸小说评书里的套路,借着赶路休息的时候寻摸路边摆摊的“高人”和他们卖的神药了。结果自然除了拉肚子没别的。
最终被夹在中间的就是王梦鸢了,且不说救出同门一事她最放在心上——她必须像是哄孩子似的把每个人都哄得高高兴兴的——而且她经过之前与鹿羽靡的相处,也多少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嘴臭,就是要面子,结果现在鹿羽靡却落得一个被众人冷落的境地,看着他一个人端着面条孤孤单单的坐在角落里,王梦鸢又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这天晚饭时候,她便端着自己还没吃的面向鹿羽靡走去,
“师兄,你的面够吃么,我还没吃分给你一点罢?”
鹿羽靡眉头一皱,
“他妈的,你的腿又痒了?走开!”
王梦鸢耐心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
“师兄,现在就我陪你说说话,你还要这样么?”
鹿羽靡没有想到王梦鸢这丫头居然毫不回避地说到了自己痛处,稍稍一愣,长着小胡子的嘴粗鲁地咧开一笑,
“哟,那么现在你是来可怜我的?”
“ 我是来问师兄面够不够吃的。”
...
王梦鸢的举动,井纹缨看在眼里,他哼了一声,说:“这丫头倒是机灵,趁着鹿师兄心情低落的时候趁虚而入。”说完就连忙看刘柠彩,好像想让刘柠彩夸奖自己观察敏锐。
刘柠彩却面无表情:“他有什么趁虚而入的价值?兔子师姐只是人好罢了。”
但井纹缨哪里肯就此作罢,没事就偷偷盯着二人,经常带回来真假参半的消息在吃饭时发表,
“昨天晚上,我好像看见王梦鸢去了鹿师兄房里,鹿师兄抱着她哭……”
刘柠彩素来知道井纹缨满嘴跑火车,并不理财,但这些话传到金杜云耳中,他本来就已陷入绝望,听到这话更是心生妒忌,愈发地烦躁起来。
...
所以他有一个新的秘密,就索性没有对王梦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