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地牢之中不见天日,已经过去了不知几天。金杜云和王梦鸢身上还有一些干粮和水勉强可以果腹,可继续这样下去还撑几天就不知道了。
金杜云从第一天开始就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把铁栅栏门砸开,可他无论是用剑、用石块、用烛台还是用身体,铁门都纹丝不动。如果换做旁人,恐怕早已没了耐心继续试下去,但被困在这里,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而王梦鸢在照顾昏迷不醒的唐莹莹之外,反而在这书房之中细细查看,倒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杜云,你瞧这书。”
王梦鸢把书拿到金杜云近前,扉页上书“血影异志”四字,“这书记载了很多血影宗的事情呢。”
“哦?”金杜云一愣,“那师姐你好好瞧瞧,兴许上面会写着打开这铁门的办法?”话说出口,金杜云都觉得没道理,但也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这么想了。
说来说去也怪自己不小心,明明鹿羽靡嘱咐了他们这地牢之中多机关陷阱,居然看到唐莹莹便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倘若鹿羽靡还在一旁还好,以他的本领,斩开铁门恐怕不在话下。
“或许我试试也能斩开铁门?”金杜云拔出剑,然后又收了回去,别开玩笑了,自己连真气都不能控制,哪里来的剑气斩开铁门?
二人虽然穿着厚实的衣服,但地牢里格外阴冷,甚至依稀可以看见喷出的白气,金杜云一直在折腾还觉得寒气逼人,更不用说王梦鸢与唐莹莹了。金杜云便索性靠山吃山,将书架上的古籍之类堆成一堆,点了篝火。不但暖和了许多,也让这书房里亮堂了起来。
这时他们早就不怕火光会引来什么人了,恰恰相反,如果能瞧见几个血影宗的恶徒,金杜云简直会一脸感激,凑上去大喊:“救救我们!”
倒是一旁的王梦鸢还算冷静,借着火光看那本《血影异志》,忽然抬头瞧见金杜云在看着自己,不太好意思地说:“杜云,可能这上面不会有开门的办法呢,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血影宗的历史。”
金杜云不想让王梦鸢着急,只能微笑说:“没关系,反正在这里也没别的事可做。”大概也是折腾累了,金杜云索性走到火堆边,往墙上一靠,“里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么?”
...
“因青冥宗退出关外,新继任的宗主必须考虑如何对抗武林正派一事,故而提出了革除以往宗中饮血、活祭等血腥仪式,以求得在民间获得更多支持。但此举遭到了以黑风四堂为首的众堂口的反对,在他们看来祖制不可改,新宗主的改革无疑会将血影宗推向毁灭。于是他们推举宗主之弟,反动了叛乱,企图颠覆新宗主。血影宗新派旧派从此分裂。
“新宗主的改革,本身就过于仓促,早已在宗中深为绝大多数堂口、长老所不满,黑风四堂叛乱趁机拉拢,故而在叛乱初期取得了巨大优势,甚至攻下了宗主所居的暮血殿,新宗主被迫流亡。
“这时宗主身边只剩金毛鬼吴伯阳一人,可谓孤家寡人,二人四处逃亡多年,却意外遇得魅月鬼罗怡奕。这罗怡奕本是前朝皇族,改朝换代后沦落烟花巷,却不知因何习得了一手杀人于无形的剑法。与新宗主相遇后,正式加入了血影宗。经她引线,才请来已经归隐山林的青丝鬼杨鼎松。
“杨鼎松原是青冥宗弟子,天赋异禀,却因宗中争斗(一说,是因为女人)被逐出师门,之后加入血影宗,为墨石堂堂主,平阳峡一战名满天下,却因与老宗主意见不合,再次出走。此时得遇新宗主,在罗怡奕的劝说下决议协助复辟。”
金杜云听着王梦鸢念道这里,回想起关在幽雨峰中的那个老头子,不禁说:“我过去听的故事,说的都是他与各种美貌女子谈恋爱,以为他就是个老淫棍呢。”
王梦鸢笑了笑,说:“如果单单是个老淫棍,也不会被关在幽雨峰洺石大狱里了吧。”
金杜云忽然睁眼道:“我还真的不知道,那里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一些危害武林的恶徒,倘若他们放出去,那一定天下大乱了。”
“可那为何不关在朝廷大狱里?”
王梦鸢歪着头想了想,“毕竟他们只是与武林中人有所纷争,‘王法不问武林事’,并没有触及俗世法律罢了。”
金杜云反而有些困惑了,“也就是说,他们只是与咱们正派有矛盾,而不是滥杀无辜一些平民了?”
王梦鸢坏笑了一下,戳了戳金杜云的脑袋:“你这想法可不对哟,你说的倒好像是……”
金杜云脸一沉:“方御亭说的是不是?”
王梦鸢没有回答,金杜云也不愿继续想下去了,叹了口气说,“师姐,你还是继续念吧。”
王梦鸢拿着那《血影异志》,翻了翻说:“后面写的是杨鼎松帮助新宗主重新复辟,这些你应该听过吧。”
金杜云点点头,王梦鸢又翻了几页,忽然她惊叫了一声,
“恶火燎原?!”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金杜云反应了一会才知道这是谁,王梦鸢却惊道:“杜云,这书上说,恶火燎原极有可能便是那血影宗新宗主的弟弟!”
“怎么说的?”
王梦鸢又慌乱看了几页,才叹了口气说:“看来这也不过是那作者的推测罢了,他只是说新宗主复辟后,曾经被推举上来的弟弟消失的时间,和恶火燎原这个名号出现在世间的时间相吻合。”
金杜云有些犯困,但不想打消王梦鸢这么高的兴致,只能随声附和道:“那这杨鼎松,还真的在血影宗是个大人物么?”
王梦鸢眼不离书,指着上面,说:“你瞧上面说了,之前不是杨鼎松帮助新宗主重新稳定了局面么,但这些年自从他被抓入洺石大狱后,旧派又重新抬起头来,饮血、活祭再次在各地频频出现,作者推测,这样下去新派恐怕就麻烦了呢。”
什么新派、旧派,在金杜云眼里实在遥远得很,他耳朵里听着王梦鸢念书,心里却一直在琢磨怎么从这破地牢里出去,一旁篝火劈啪作响,让他的困意越来越重。
“嗯……然后这里写了一些血影宗的医术呢,比如说……”
听着更加枯燥的各种术语,金杜云终于忍不住倒头睡着了。
...
“我正躺在地字班的厢房里,四周围亮堂堂的,该吃早饭了。”金杜云醒来后紧闭双眼,迷迷糊糊地这么期望着,然后才睁开了眼睛。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他当然还是躺在阴暗的地牢里。抬起头来,王梦鸢正跪在昏迷不醒的唐莹莹身旁,埋头搞什么东西。
“师姐你在干什么?”金杜云凑了上去。
“啊,你醒了。”王梦鸢抬起头来,金杜云才看到她手里正拿着一根点燃的线香,青灰色的烟雾袅袅地飘在四周,“那书上写了血影宗有这么一种把药混在线香里的法子,我正想试试呢。”
“管用么?”
“之前莹莹一直没法服药,这样总算有效吧。”
金杜云还从来没听说过药能混在线香里,血影宗在这方面还真是有点本事嘛。
忽然脑中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
金杜云第一时间也没有明白,自己想到了什么,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遍布全身。
线香?
这是既视感么?金杜云看着王梦鸢手中的线香,总觉得似曾相识。各种碎片就飘在半空中,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又一时无法说出。
他想到了什么?是大殿后广场么?是那个大鼎?听负责的师兄弟说,掌门寿诞之日,那里会点燃线香,烧三天三夜不断……
但自己离开的时候,那个大鼎还没有搬过去呢,肯定不是……
...
仓库里的线香。乌城那个仓库中,玉蛟门的岑风旗说的他们门派在做的,与金波门有关的事情。
金杜云颤抖了,脑海中各种词语拼接到了一起
玉蛟门,
迷 药,
线香。
掌门寿诞,
血影宗,
关在幽雨峰的杨鼎松。
他的脸色铁青,连忙王梦鸢说道:“师姐!你还记得我们从玉蛟门那小子那里得知的那个仓库么?!”
王梦鸢回答:“可是那里没有走失的师姊妹啊……”
“确实没有!因为玉蛟门他们并不是抓人,而是配制你说过的那种迷 药,然后掺在将送到金波门的线香里!而掌门寿诞那天,这些香会烧三天三夜!”
“可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王梦鸢也依稀感觉到了危险,声音颤抖道。
“杨鼎松,是血影宗要劫狱!他们要救出杨鼎松!”金杜云不知何时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珠,“师姐?线香里如果下毒,鹤泉堂能查得出来么?”
王梦鸢犹豫地说:“我们用的医书上并没有这种方法,毕竟是旁门左道……”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赶回去。”金杜云绝望地说道,他想到的是刘柠彩,刘柠彩还在山上,而她真气耗尽,如果真的发生了事情,她肯定没办法保护自己吧!
“可我们如何出去?”王梦鸢看着金杜云此时的样子,反而更担心。
是啊,一盆冷水泼在了头上,就算知道了整个阴谋,可自己还在几千里之外,还被关在这狗日的地牢里……
他满脑子焦躁,甚至都没有听到书房外黑暗中蹒跚走近的脚步声,直到一声大的骇人的巨响,吓得他和王梦鸢都慌忙躲开。
铁门被一剑斩断,微弱的火光中二人看见了满身血迹的鹿羽靡,他疲惫地抬起眼皮,甚至连继续骂一声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