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杜云经过半山腰的山门时,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弟子把守,已经料到了山上出了大事。果不其然,即便是登上了吟蝉峰也依然遇不到半个人,直到过了大片柏木林,跑到大殿附近,才听到远处纷乱地喊叫声,是从幽雨峰方向传来的。
可金杜云还是先冲向了大殿后广场,透过红色的院墙,可怕的白烟还在慢慢升起,慢慢扩散在山上。
“什么人!”后广场的木门被紧紧封死,门后传来这样的喊声。
“开门,我是地字班的金杜云,我……”金杜云嗓子发出的声音已经像是一只野兽。
木门打开,金杜云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院子里全然没有盛会应有的热闹气息,反而被一种恐惧所笼罩,前辈和各个门派的代表被保护在观景台下面的堂屋里,院落中到处都是晕倒的弟子。
果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其他人在对他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清,金杜云一眼便看到了那放在圆台上的新铸铜鼎,两尺高的大把线香正在里面旺盛地燃烧。
“杜云你回来了?你看上去不太好……”一旁的柳思娥瞧见了金杜云,连忙走上前来,她手里拿着各种药材,
“师姐!”金杜云一把拉过柳思娥的肩膀,指着铜鼎大喊了一声,“是那些线香!”
“什么?”柳思娥在照顾所有昏倒的弟子,已经累得头晕脑胀,没有明白金杜云的意思。
“大家……晕倒,是因为线香里……有毒……”金杜云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把这句话说完后,再也撑不住,咚得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金杜云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下来,广场上明着火把,烤的金杜云的嘴巴有些发干,但更要命的是浑身上下一种要命的酸痛,这酸痛无故地让金杜云想到了死亡。
费力地坐起身子,自己躺在广场院墙边上,身子下面垫着草席,两边都是昏倒的弟子,金杜云见柳思娥就在不远处,连忙叫她,“师姐……”
“杜云,”柳思娥走过来在金杜云嘴巴里塞进一颗药,又给他喝了一碗水,脸上虽然疲惫但带着一丝笑意,“多亏了你,那毒控制住了。”
“是在线香里?”
柳思娥点点头:“贼人声东击西,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饭菜上,谁能想到……”
“柠彩呢?”金杜云虽然知道这样有些自私,但焦急地内心还是逼迫他是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了。
“柠彩还在幽雨峰那边帮忙……”
“那边情况怎么样?”金杜云忙问。
“今天上午吟蝉峰这边出事的同时,他们袭击了洺石大狱,放出了大批囚徒,整个门派的人都调了过去,现在应该还在相持中吧。”
“我也要去……”金杜云想要站起来,心脏却像是遭了闪电击中一样,疼得他眼前一黑。
“之前柠彩给我说你吃了什么东西……”柳思娥无奈地看着他,“看来你又吃了是不是?”
金杜云苦笑了一下,“我不吃就来不及了呀……”
柳思娥看着金杜云煞白的脸,有些心疼,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你如今这状况去了也没法帮什么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在这里休息吧。”
但透过院墙,看着幽雨峰上空滚滚的黑烟,金杜云哪里能安心在这边休息,
“洺石大狱那边,咱们的人能守住么……”金杜云知道山上人手本来就不足,可这里还昏倒了这么多人,不禁担心。
“如果这些师兄弟们都没事的话,”柳思娥看了一眼躺在院中的众人,又叹了口气。
“师姐,你的医术不能给他们解毒么?”金杜云口气有些急躁了。
“哎……”柳思娥无奈地搓着自己鬓角垂下的头发,可怜巴巴地强笑道,“对不起,这种毒从来都没见过,我不会呢……”
没想到金杜云却大度地摆摆手,说:“师姐不会,那其他人肯定也没法子啦。”
最近这些日子,柳思娥不断被前辈训斥,不断听到背后对自己医术的冷言冷语,忽然从金杜云这个小家伙口中听到这样的宽慰的话,几乎一下子要哭出来。但她毕竟还是忍住了,语气却多少有些激动,她对金杜云说:
“那个师弟……其实刚才的话是我对前辈们说的假话……”
柳思娥有些语无伦次,金杜云没有听懂,“什么?”
“我的确不会解这种毒,但其实我知道一个办法……对不起。”她又道歉了。
“师姐你别道歉呀,你说的知道办法是什么?”
柳思娥眼角含着泪珠,略带抽泣地说,“其实藏经阁里有一本书,上面写着这种毒的解法,但我不敢再跟前辈们说了……他们又会骂我……”
柳思娥实在是被前辈们训怕了,就好像她无论再做什么都是错的一样,金杜云听着心里有点难受,“为什么?”
“这是本禁书,是之前幽雨派的……”
金杜云想也不想,说道:“师姐,这书在藏经阁是么,我去给你取来。”
“可这时候藏经阁生怕遭到贼人洗劫,已经被封锁了……”
金杜云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说:“师姐,我可是曾神不知鬼不觉爬上藏经阁改过会试成绩的人啊。”
...
幽雨峰洺石大狱的门口,激战已经进行了十个时辰。一名被血影宗收买的龙威堂干事,在吟蝉峰出事的第一时间打开了狱门,放出了其中关押的几十名重犯。幸而洺石大狱防卫森严,第一波守卫虽然死伤惨重但硬是拖住了企图越狱的囚犯,等到了同门的支援。
战斗随即在地牢内外展开,在汤宫时、廖豹成、阮元峰三人带着龙威堂、炎黯堂、护波堂众人拼死防守下,没有让囚犯冲出牢房。
但三人心知肚明,虽然囚犯人数处于劣势,可各个都是武林中恶名昭著的高手,这边金波门的弟子损伤十几个,才能勉强伤到一个对手,这样拖下去形势岌岌可危。
“偏偏这个时候,天字班几乎都不在山上。”阮元峰带人合围一个青冥宗的老剑士,却迟迟不能取得优势,不禁嘟囔道。
“哈哈,阮主事倒是把我忘了!”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道。
回头一看,正是那被因为痛打金杜云被关了禁闭的秦笑皇,他被关了几个月,满脸胡子仿佛野兽一般,“喂,给我一把剑!”他对身边的人喊道。
“你怎么出来了?”阮云峰不禁一惊。
秦笑皇不在意地抖了抖眉毛,说道:“ 这么热闹总不能少了我吧!”接过长剑的他,猛然攻向那老剑士,宛若猛虎出山,重剑连续猛击之下,竟让那几人合围都拿不下的对手连连后退,“这老家伙交给我了,你们去帮其他人。”
就在秦笑皇与老头酣战之时,忽然身后一记直刺袭来,这一剑快如流星,秦笑皇却根本没有察觉。
当的一声火花飞溅,这一剑被重重地拨开。
秦笑皇头也不回,笑道:“哟,井师弟呀。”
井纹缨持双剑站在他身后,面对着那使羽舫谷剑法的干瘦女子,“师兄你擅自破开禁闭室,恐怕又要多关几个月了。”
秦笑皇一边攻向那老头,一边说:“再关几个月倒也无妨,不过……”
两人身边一阵紧锣密鼓似的剑声,伴随着金波门弟子的惨叫,一团火球似的剑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秦笑皇和井纹缨还没来得及回头,却一招快得看不清的人影一剑直接击飞。
“剑血舞,剑血舞,你们血影宗就会这一招嘛。”懒洋洋的声音这么说道。
秦笑皇这次也不管老头了,向后一跳,落到了刘柠彩身边,脸上自然笑开了花,“师妹!想不到我一出来,第一个见到的天字班的人就是你呀!”
井纹缨还在与那女人对剑,不满地嘟囔道:“这就把我给无视了?”
虽然天字班只有三人加入战场,但一下子就扭转了局势,暂时将敌人压了回去。可龙威堂主事汤宫时却依然皱着眉头,他知道如今放出的囚犯还不过一半,大狱深处剩余的贼人再被放出后,金波门还真的能撑得住么?
...
没多会功夫,金杜云重新跑回了大殿后广场的院中。
“师姐,”他擦了擦头上的汗,凑到柳思娥身边,从怀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偷偷塞给柳思娥,“你瞧是这本不?”
一个人溜到大殿西侧的藏经阁,借着夜色金杜云避开了守卫,然后后退,助跑,就正如当初那个想要把自己会试成绩改的漂亮一点的那个小混蛋一样,轻松地抓着每一层阁楼的屋檐,进而借力向上。藏经阁虽然高十几丈,但对如今的金杜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毕竟与之前从泞乌泽赶回金波门的距离,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
柳思娥稍稍一看,顿时喜上眉梢,“对!就是这本!”她指着其中一页,眉头紧蹙仔细地看了许久,嘴里自言自语地念着艰涩难懂的各种草药名字。
“师姐那这边交给你了,我去幽雨峰帮忙了。”金杜云觉得身子已经好了一点,便轻声说道。
“哎!”柳思娥缓过神来想要叫住金杜云时,他已经拿着长剑跑向了幽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