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金杜云跟着王梦鸢、高宁彬二人来到了地字班的食堂。厅堂呈长方形,左右两排摆着矮桌,众人纷纷整齐坐好,金杜云不由得奇道:“咦,这里的饭不用自己去取么?”
毕竟人字班都是吃大锅饭,自己端着饭碗在厨房几个灶台前走一圈,看着想吃的就请师傅来给两勺,然后在摆着几张破乱桌椅的小黑屋里草草吃了。
像他与胖子这种家中还算富裕的,在私底下塞过红包,就可以单独吃小灶,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吃的没有那些偶尔让师傅嘴上占占便宜的漂亮小姑娘吃得好。
反倒是地字班,不但食堂宽敞干净,而且还有后厨之人亲自将每份饭食端上桌来,每份菜肴都由由木漆器装盛,一碗鸡汤面,一份烧牛肉,一碗汤,虽然量都不大,但还是让金杜云吃了一惊。就好像从啃胡饼吃乱炖,变成了鸡汤面与牛肉,他的地位与人生价值也便从此不同了。
吃饭的过程中,王梦鸢不时伸头问金杜云:“够吃的吗?”刚开始金杜云还天真的以为王梦鸢是生怕自己不够吃,问了几次之后他才发现王梦鸢分明是对自己的盘中餐虎视眈眈,金杜云只得把牛肉分了她一半,她又把高宁彬大部分午饭抢走,
“意外吧?”高宁彬撇撇嘴说。
“没办法,人聪明就是容易饿。”王梦鸢倒是毫不在意。
这时还有陆陆续续的弟子走进食堂,金杜云忽然脸色一变。
廖豹化腰上挂着两把佩剑,旁若无人地推门而入,身后四个不知是小弟还是什么的家伙跟在他身后,也都不似善类。
他的余光忽然看到了金杜云。
金杜云决定表现的友好一点:“中午好。”
“哈?”廖豹化一脸厌恶,“老子是会与你问好的关系吗?”
四周围的人感觉到了这里渐渐不同寻常的气息,都转过头来看着,高宁彬和王梦鸢都站起了身来。
“干什么?干什么?!”廖豹化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发出野兽似的低吼,“要替他出头是吗?”
巨大的压迫力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略带邪气的吊眼角,腰间悬挂的两把长剑,过度训练导致关节增大的拳头,无一不让金杜云心生畏惧。他决定不说话了,沉默是他十几年以来用的最好的武器。
高宁彬与王梦鸢毫不畏惧,挡在他与廖豹化之间,三人的右手不知不觉间都放在了剑柄上,对方稍稍动作,马上就将拔剑出鞘,在食堂爆发一张大战。
“大哥你又在瞎搞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向声音的来源瞧去,门口站着一个颇为眼生的姑娘。尖下巴窄脸,脸上画着妩媚的妆,神态之中既有王梦鸢那种大大咧咧,但却更多了几分女人味,紧身的练功服凸显的腿又细又长,所谓“英姿”二字,放在她身上格外的合适。
廖豹化回头看到他,脸上狂妄的神情全无,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弟弟似的,支支吾吾起来。
她晃着身子走上近前,对廖豹化说:“告诉的你和善一点的呢?全忘啦?”
廖豹化皱眉头说:“好好好,知道了。”说罢转身离开。
廖豹化一脸阴郁地坐到食堂角落里一个人闷声吃饭,这个姑娘向众人略微鞠躬:“抱歉啦大家。”
王梦鸢连忙摆手,看样子有些惊慌:“哎,柳师姐没关系的。”
这柳师姐却忽然向前,一把搂住了王梦鸢,双手作势要乱摸一气,一边笑道:“我家兔子怎么几天不见又漂亮啦?”
王梦鸢被她弄得咯咯直笑:“师姐住手呀。”
柳师姐却并不停手,假装生气说:“好可恶啊!身材越来越好!真是嫉妒煞人。”她个子比王梦鸢矮了不少,如果说王梦鸢是凹凸有致,她怎么看也是一马平川,但单论长相,却比王梦鸢漂亮一些。
两个姑娘纠缠在一起,不时发出娇嗔之声,让在座的男弟子未免不心猿意马,面泛红晕。好在玩闹了一阵,柳师姐松了手,王梦鸢邀请她同座吃饭。
柳师姐摆摆手:“我来是跟那小子说点事的。”她指了指坐在角落里的廖豹化,正要走开,看到了金杜云,又不由得停下来,
“哟,这里怎么来了一位和尚师弟?是来游学的吗?”她问道。
“啊……师姐,我是新来地字班的金杜云了。”金杜云连忙解释。
柳师姐坏笑了一下,俯身向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在金杜云光头上画了个圈,柔声说:“笨蛋,逗你的啦。”
通常而言,金杜云虽然喜欢漂亮姑娘,但总会有些害羞,不敢抬起头直视对方之类,这时他却鬼使神差的看了柳师姐一眼。
这一眼太深刻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在柳师姐眼睛中的倒影。
两人直视对方,就好像全世界都已被埋葬,唯独二人中间挖了一条地道,从金杜云到柳师姐,之间没有任何阻挡和杂乱。
这对金杜云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还无法定论。日后金杜云回想起来时,只觉得唏嘘不已。
柳师姐回头对王梦鸢说道:“对啦兔子,我那边有一盒点心,过两天给你一起吃啊?”
王梦鸢自然大喜,师姐走开后那笑容还挂在脸上,乐乐呵呵地一屁股坐下,高宁彬不禁皱眉道,“瞧瞧你这出息,一盒点心就把你收买了?”
这话王梦鸢就不爱听,说:“什么叫收买?柳师姐又不是坏人。”
“大姐,你能不能别只用下半身思考?”高宁彬眼里,胃好像算是下半身了,“反正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喜欢她。”
“哈哈,但我作为真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柳师姐人好得很。”她把头转向金杜云,“杜云你说呢?”
对金杜云来说,师姐在他光头上轻轻抚摸的触感还依稀可寻,他当然说:“我觉得师姐还好呢……”
高宁彬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们男人都一样!”在场三个,一个是男孩子一样的姑娘,一个是货真价实的毛孩子,一个是男女莫辨之人,哪里有什么真男人在。
角落里廖豹化低头大口吃饭,柳师姐坐在一旁低声耳语,也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只觉得两人的谈话并不融洽,柳师姐不时皱着眉头,似乎很是急躁,而廖豹化半晌也没有开过一次口。
金杜云问道:“这位师姐是谁啊?”
王梦鸢说:“她是天字班的柳思娥师姐……”
“她是幽雨后人哦。”高宁彬慢慢地喝着矮桌上的茶水,说了这么一句。
王梦鸢连忙抢道:“她跟其他幽雨派的人完全不一样好吗?”
“哪里不一样?”
王梦鸢一副着急模样:“就是不一样啊!”
高宁彬直觉得王梦鸢这服样子好笑,叹气说:“妈呀,摸你两下你就成这样,你若是哪天被土匪劫上山当了压寨夫人,你也肯定会说他们全都是英雄好汉了?”
王梦鸢红了脸,嘟囔一声“什么乱七八糟”。金杜云也笑出了声,三人这时候已经吃的差不多,下一节课是真气,便往门口那片宽敞大院走去。
王梦鸢还是抓着柳思娥的事情不放,兴奋地说:“师弟啊,你应该多跟柳师姐聊聊的,她与刘柠彩可是亲如姐妹呢。”
“哎……刘柠彩……”金杜云忽然有些惊慌。
“你总不会不想娶她吧!噗噗。”王梦鸢憋着坏笑,嘟着嘴,样子十分可爱。
“我……我……”这让金杜云手足无措。
高宁彬给他解了围,转开了话题:“那杜云跟你聊不一样?你跟刘柠彩不也关系不错么?”
“是吗?”这还真的有些出乎金杜云意料之外。
王梦鸢耸耸肩:“也没有很熟了,就是说过几次话。”居然跟刘柠彩说过话!金杜云眼中的王梦鸢格外的闪闪发光起来。
“师姐还是厉害啊!跟大家关系都好。”金杜云佩服道。
“那是,王师傅当真是山上山下男女通吃,后宫千千万。”高宁彬点着头。
“啊,那她脾气好不好啊?”金杜云忍不住问道,关于刘柠彩的事情,他格外的有兴致。
王梦鸢想了想,说“还挺可爱的啦,就是不太爱说话……”
她话还没说完,三人走过回廊,高宁彬停下了脚步,道:“这课我就不上了,我回去睡觉了。”
金杜云一惊,原来地字班的弟子也会逃课啊。
高宁彬摆摆手,转身往厢房方向走去,王梦鸢撇撇嘴,对金杜云说:“你信他的鬼话?”
“高师兄那是……”
“你看他平日里不男不女,好像无欲无求似的,其实他啊,可是努力型的。”王梦鸢这么说,“上次会武,他成绩不太理想,所以估计是一个人跑后山练剑去了。”
王梦鸢歪着头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他还是很想今年被选入行动队吧。”
“行动队?”
“金波门弟子特别行动队的简称啦。”
这个名称金杜云倒是早有耳闻,好像任何本门响当当的人物,如果聊到此时的经历,其中总会提到他是金波门弟子特别行动队的成员。
“这个行动队很厉害么?”
“你没有听说过么,武林中说到咱们金波门,有‘出师不算出师,行动队才算出师’这种说法。”
两人闲聊之中,已然穿过了走廊,到达了大院里面。院中还是一尘不染,天地一线的豁然感再次映入眼帘,院中零零散散已经站着一些弟子。
“那师姐你不需要准备么?”金杜云问。
“我啊。”王梦鸢轻轻一笑,“我其实……基本差不多啦。”
哎?看着王梦鸢天天只是四处玩闹,一副无忧无虑吊儿郎当的样子,原来她本领还在高宁彬之上?
远远听见一声钟响,金杜云伸头乱瞧,却不见任课的师傅前来,不由得嘟囔说:“真气课师傅是谁啊,好不靠谱啊。”
王梦鸢睁着大眼睛,指着自己说:“给你上课的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