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柠彩太久没有梦见过大师兄了,明明这一天难得无事想要睡个懒觉——可自己已经太开心太激动,以至于激动的毫无倦意,她只能走过满载着清晨的阳光的窗户,坐到了镜子前。
做的梦其实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大师兄回来了,他拉着自己,在门派众人的面前,宣布了一件事。
宣布的是什么她不记得了,可隐隐约约感觉总是让她开心的事情。
“哈,”镜子中的刘柠彩垂着眼皮笑了一声,“真是无聊。”
现在还对他抱着幻想么?明明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让自己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现在大概所有茶馆里的包打听和长舌妇都知道啦:方御亭因为不想与那个什么刘柠彩一起练凤仪剑,吓得落荒而逃了!
一定是这样。
她像是个老男人一样凑上前去,色眯眯地盯着自己,虽然别人都觉得她漂亮,她有时却很难真的相信是这样。自己的眼睛太大了,简直像是牛的眼,鼻子又太小,全然没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刷的一声把衣服撩了起来,坚挺又沉甸甸的胸部还是不错,纤细的腰肢也很可爱,但屁股太小了!大腿也太细!啥玩意!
放下衣服后重新盯着自己的脸看了许久,她已经觉得自己怎么看都是只母猴子。
“神经病!打飞你哦!”听到这种评价,她从心里对自己狠狠地骂道,简单的描了眉毛和眼线,就穿上衣服出门了。
顺着小丘踩着鹅卵石铺成的路向下走去,她还是有些寂寞,大师兄还再山上的时候,两人总是一起吃早饭,或者大师兄从食堂端来,站在她屋外等着她起床,或者他太忙,刘柠彩就取了给大师兄送过去。自己一个人反而还懒得吃。
当初大师兄跑掉后,熟识的师兄师姐全跑来安慰她,就好像她会上吊自杀似的,至于的么?他们在刘柠彩屋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面对大师兄口诛笔伐——尤其是那几个偷偷给他写过情诗的老哥,刘柠彩还没说什么,他们反而气红了眼,简直只等刘柠彩一句话,他们就要下山诛杀此贼了——一面劝她想开点,不要犯傻。
我能犯什么傻,还真的没他就过不了么。
刘柠彩觉得好笑,她对自己之后表现出的样子还是很满意的,旁人绝对看不出她与之前有什么不同,虽然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快,那自然是人之常情,可本小姐依然过的很好不是么?哈哈!
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光着脚就,只得灰溜溜地跑回屋穿鞋去了。
修竹峰练功有好几个小院,但她仍然觉得人多太吵,反而爱钻竹林,她很喜欢那种泛苦的气味。
路上遇见了以机智过人为众人称道的井纹缨师兄,他就给自己写过一篇像是八股文一样莫名其妙的极长的文章。但前些日子大师查房,从他屋里搜出一箱子刘柠彩赤身裸体的画像,都是他自己半夜蒙着被子画的,被以为我不知道,刘柠彩决心小小的报复一下他。
井纹缨远远地向她打招呼,她便站在原地,
“师妹这么早去练功么!闻鸡起舞,佩服佩服!”刚开始井纹缨兴致还挺高。
刘柠彩也不回话,微微笑着看着他。
“哎,古人云天道酬勤,又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师妹原本就天资卓越,还这么勤奋可是让我们这些当师兄的没面子呀!”
还是微微笑着看着他。
“嗯……那个,有人送给师傅几条大鱼,味道鲜美,是上乘的佳品,晚上师妹要一起来吃么?”
依然微微笑着看着他。
“哎……那个……我……师妹……我想……算了……”他最终被搞得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机智过人的井纹缨师兄嘛!
井纹缨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开,刘柠彩觉得差不多了,才甜甜地对他的背影道,
“师兄慢走,师兄再见!”
井纹缨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脸上洋溢着灿烂的阳光,都闪闪发亮了,他忙回头,嘿嘿笑着向刘柠彩摆手完全像个傻子了。刘柠彩脸上的神态不变,心里却觉得真是好玩。
清晨的竹林里一片寂静,阳光晒在身上充满暖意。中间是一小片空地,是当初掌门夫人知道她在这里练剑,专门叫人给她开出来的。
她拔出剑来,这把剑是大师兄送给她的,他跑到南方的宵月山中,请齐公为她打一把剑,齐公脾气古怪,不肯答应。大师兄死缠烂打了一个月,齐公就让他上山徒手杀一只小山似的猛虎,杀完猛虎又让他去剿灭了附近的盗匪,接连给他干了半年的活,最终才没有法子,打出了这把羽铁长剑。
她还记得那天是一个雨天,她跟着几个师姐练完真气,正在长廊中避雨,忽然大雨中走出了大师兄,径直向她走来,然后停在了雨中。周围师姐都开始起哄,但刘柠彩却看着大师兄,他看上去又黑又瘦,简直让人心疼,他掏出剑来,交给刘柠彩,轻轻说,
“你要的剑,我给你带来了。”
大师兄低沉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刘柠彩心中一阵烦躁,大概他当时是喜欢我,或者脑袋一热想做件漂亮事,但现在不喜欢了呗,这有什么。如果再见到他,这把剑肯定要还给他,现在就先替他保管就是了。
想到这里,她一边刷刷刺出几剑,一边想着凤仪剑的事。
她原本以为大师兄走了,顶替的大概是三师兄薛冉堂,五师兄秦笑皇、六师兄鹿羽靡剑法都太凶悍了,恐怕没法与自己搭档,还有个地字班的小哥据说也很有希望,如果都不合适,那大概就是剑术指导汤宫时,上一任凤仪剑契合他以第二落选,这次换做他也不是没先例。
结果被选中的居然是人字班的金杜云,她之前一直都听说人字班的人根本不能算是金波门的,门派会武之类的活动从来他们就排不进名次。当时朝会她看到了那个光头——光头!回到屋里后她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后来一起上过课,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但有时总会拿他跟大师兄比,就觉得自己是被上天惩罚了。
罢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她纵身一跃,在一棵竹子上砍了几剑。或许过几年,这孩子就会因为没有长进被换下来,或许他还有进步的余地,这都不知道,什么大师兄,别过来,再过来就打飞你!
就先接受了这孩子就是了。
她心里正这么想着,没想到树林间传来刷刷的声响,有人走来了。
嚯,居然是那个孩子。他跑到修竹峰来做什么?
金杜云站在刘柠彩面前,心脏咚咚直跳。
他有些犹豫了,他觉得自己用这种邪术去操纵这个姑娘,实在是于心不忍。可心中急躁的欲望推动着他,快去啊,快去啊,她就要是你的了。
于心不忍个屁!你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别想了!
刘柠彩睁大了眼睛,开口问他:“你有什么事?”
金杜云心一横,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什么粉末,洒了上去,刘柠彩没有想到,猝不及防,眼睛已经睁不开。
这时候金杜云念了第一个咒,马上绕到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果然刘柠彩没有挣扎!他浑身已经抖成一团了,刘柠彩在他怀里原来是这种感觉!他轻轻把头凑上去,亲了一下刘柠彩的脖子,那海浪似的香气已经要将他打昏在地。
但还没有完成,他极其不舍地松开了手,取出准备好的线香,插在地上用火石点绕,自己则恭恭敬敬地跪拜三次,闭上眼睛,口中念咒。
结束了,睁开眼的一刻,就是……
他睁开了眼。
刘柠彩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哎?
刘柠彩眼睛通红,脸上带着罕见的愠怒:“你干什么?!”
不对!难道是用少了?他又想从口袋里抓粉末出来,这次刘柠彩有了提防,一把捏住他的胳膊,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动弹不得一下。
“抱我?你以为练凤仪剑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不成?”她喝道。
金杜云谎成一团,刘柠彩脚上一用劲,将他踢倒在地,他连忙狼狈爬起来,想转身往林子里逃跑。
没想到刘柠彩纵身一跃,已经抓住了他的领子,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刘柠彩的语气又气又失望,她擦了一下脖子被金杜云亲过的地方,“真恶心!”
明明自己按照杨鼎松的配方,用香灰、苔藓、金疮药、胡椒粉、云脂膏配成了**,怎么就没用?自己心里面演练过一万次了,怎么就失败了?除非……金杜云心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除非他在骗我?
废话!他当然是在骗我了!
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金杜云已经彻底绝望了,自己居然信了那个老王八蛋的话,他可是坏人啊!他可是血影宗的人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实在以为他会交给自己迷惑女人的方法?
这下全完了,金杜云又挨了刘柠彩一巴掌,身体踉踉跄跄地后退着。
一路上连踢带打,刘柠彩把他从竹林里打到了修竹峰的大路上,她在骂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四周围的人群渐渐围了上来,金杜云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柠彩?”苏艺香上来问道。
“他,”刘柠彩指了指金杜云,“忽然窜出来抱我,还亲我!”
没错,就是这样,什么样的蠢货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我呗!金杜云完全没有了抵抗的想法,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极为复杂。他们在想什么?
好家伙啊,一个月内被天字班弟子打了两顿呀!
但不同的是,这次金杜云的名声彻底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