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什么？”库洛兹惊呼出声。
“咦，这里怎么会有异族？”艾勒伯特眯起眼仔细看看，不太确定地说：“貌似是只半异族，不是血脉纯正的异族。”
黛茜诺双手不安地放在胸前，焦急地问：“提鲁飞团长准备杀了那个小女孩吗？”
“我感觉提鲁飞团长不像是极端的排异人啊，怎么会做出过激行为？”艾勒伯特不慌不忙地猜测，全无上去阻拦的意思。
“虽然我不太理解他们的仇恨，但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我没亲身经历过。”拉尔评价说，同样不准备阻拦。
“库洛兹、库洛兹！”黛茜诺摇着库洛兹的胳膊，急得像是快哭了出来。
“至少……”库洛兹咬牙，不再犹豫，冲上去说：“孩子是无辜的！”
看着赶过去的库洛兹和黛茜诺，拉尔不解地问艾勒伯特：“我没记错的话，异族寿命是咱们人类的五倍，哪怕是混有异族血脉的半异族，还是比人类长寿，对吧？”
“对。”艾勒伯特点头，推测道：“这个半异族应该是三十多岁，看体型大概处于我们人类八岁到十二岁的范围，发育不太好啊。”
“他们两个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清楚。”艾勒伯特耸肩，也朝那边走去，道：“咱们两个也过去吧，提鲁飞团长真属于极端的那些人，想救下半异族有点难。”
“不是你主动提出的吗？下不了手？”
听到纳特的问话，提鲁飞叹口气，说：“是我提出的，但真让我做，肯定有点心理压力，她什么都没做，不该承担罪责。”
“你下不了手，让我代替你吧。”纳特平静地提议。
“不，我来就好。”提鲁飞摇头拒绝，深吸口气，再次对上女孩的双眼。
尚且稚嫩的五官，小小的脸蛋，但皮肤下密集的隆起犹如许多细小的蚯蚓钻入，双目浑浊黯淡。
即使知道自己将要被眼前的金发壮汉亲手拧断脖子，双手仍无力地耷拉着，毫无反抗的意味。
“我只能说，你注定是不幸的，还请原谅我，孩子。”
提鲁飞闭上眼，有些不忍拧断掌心内纤细脆弱的脖颈。
他没有亲身参与过与三十七年前的战争，但亲身经历过战后混乱的数年，明白异族在大多数人们心中的地位。
一位举目无亲、沦为奴隶的半异族，指望她遇见好主人？这远比她活下来的几率更加渺小。
本就不堪的身体，又被萨卡耶斯抓去折腾几天，部分触须甚至已经长入体内。
换句话说，治疗魔法也救不回来，她的现况需要的是长年温养。
温养过后呢？她半异族的身份会让她在这世上寸步难行，饱受排挤辱骂。
最重要的是，三大王国都没有颁布保护半异族的法规，哪天有人当众杀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惩罚。
提鲁飞虽说从未带过孩子，也没有把握呵护好她，但本意仍想救下她。
可在商讨后，面对种种现实，最后发现选择就此结束她的生命，才是最好的方法。
一个眼神如死水的孩子，她真的想继续活下去吗？
“等等！”
一声大喊打断了提鲁飞的思绪，转头看去，发现是自己自作聪明，用高额报酬请来的两人。
“怎么了吗？是对报酬有疑问吗？”
提鲁飞放下女孩，女孩却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提鲁飞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让她在地上躺好。
见到提鲁飞的行为，库洛兹有些困惑，难道误会他了？
库洛兹犹豫一下，问：“提鲁飞团长，可以告诉我你刚才是要做什么吗？”
“准备拧断她的脖子啊。”提鲁飞坦然地回答。
“为、为什么？”黛茜诺紧紧抱住库洛兹的胳膊，轻咬下唇，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提鲁飞感到莫名其妙：“你们不知道她是半异族吗？”
“知道。”
库洛兹轻拍黛茜诺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交给自己就好。
“你杀她，是因为你很排斥异族吗？”
“并不是。”
“方便说说原因吗？”
“唉，你们经历的事太少，似乎不清楚半异族的地位啊。”
库洛兹很快明白提鲁飞的意思：“你认为她活着，还不如现在死了？”
“对。”提鲁飞点头，无奈地再次叹气：“更何况她身体现在非常弱，需要的是长期温养。”
提鲁飞在女孩身边蹲下，扶起她的上半身，拍拍她的小脸，依旧没有反应。
“看到了吗？即便温养好她的身体，还要面对许多棘手的问题，长期温养反倒是最简单的。”
库洛兹也在女孩身边蹲下，打量着她此时的样子。
不只是脸上有奇怪的隆起，身体上同样有许多，破烂的布衣下能清晰看出肋骨的轮廓、大块淤青和各种伤疤，令人触目惊心。
淡紫色的发丝脏乱不堪，一双同样淡紫的眼睛与众不同，不是标准的圆形，而是略显菱形。
在和女孩对视时，库洛兹有种错觉，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只是在看，却不知道看什么。
沉默许久，库洛兹轻声询问：“提鲁飞团长，你真的想在这结束她的生命吗？”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不想，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远比一些所谓的无罪之人更无罪，唯一的错就是她的父母有一个是异族。”
“她是奴隶没错吧？”
“对。”
“我想买下她。”
库洛兹看向提鲁飞，神情平淡：“迟早有一天，她会眼中有光、笑容灿烂。”语气强横，不容置疑。
提鲁飞怔住了，看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表情，单膝跪在神像前，向象征力量与豪情的神明——托厄康格纳，宣誓信仰。
他或许真的能做到。提鲁飞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遏制不住地迅速发芽扎根，长成参天大树。
“好。”提鲁飞重重地拍在库洛兹肩上，大笑道：“我看好你这个吹牛的家伙！”
库洛兹笑笑：“现在是吹牛，但以后可说不准了。”
黛茜诺赶忙为女孩施展治疗魔法，感受着体内涌动的热流，女孩眨下眼，茫然地打量这三个人。
提鲁飞吆喝一声：“纳特，别看了，帮忙把她体内的触须取出来。”
纳特微微叹气，没说什么，一只手按在女孩身上，魔力涌动，白色的触须像虫子似的扭动着钻出来。
黛茜诺心里发毛，却没有离开，紧紧闭上双眼，继续治疗女孩的伤处。
“希望你说到做到。”
触须全部排出后，纳特留下只有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们会证明给所有人看的。”库洛兹握住女孩冰凉肮脏的小手，轻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