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誉盛名的日本导演:万城目史郎,其手下制作班底的助手们为了纪念他,特地举办了一场他的作品展示会,并配以他的生平简介与从影生涯轨迹,供影迷们参观。天堂町三丁目四番地的一栋写字楼的一层大厅,今天就布置成了临时的展览馆。没有特地做宣传打广告,厅内厅外仍然熙熙攘攘的人群证明了这名导演的号召力。所谓「人叫人千声不语,货叫人点首自来」,便是如此了。
大家都是慕名而来,而稻院千花却对这名导演不甚了解。不过走在展示厅中,看着万城目先生这二十年来所拍摄过的无数获奖影片的剧照与剧情梗概,著名片段还原模型,虽不至于立刻变成他的粉丝,但也算是了解了这名导演为何会取得今天的成就。这名导演精益求精,不拘一格,看似粗犷实则非常注重细节的风格都是那么的独树一帜。连她也不禁在看完一段又一段简述后暗暗称奇。跟在千花身后的北条光太郎对万城目算是颇为了解,但看到这些展览品时,也犹如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号一般充满新鲜感。
不过,在一楼大厅参观并非他们的本意。本来他们可以直接去游客止步的后台,看一些不会展出的更为幕后的东西。但因为两人中的稻院千花的女性的身份而有诸多不便,提前未能预料到这点的工作人员相川认为应该在把他们带进去之前先和其他工作人员再做沟通。在得出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论之前也只好请他们先在外面等候了。在这期间,他们为了打发时间,便和其他游客一同欣赏外围展览。
「这可真是......仿佛像艺术画一样,完全不像是人工搭建的场景不是吗?」
千花的脚步停留在一张沙滩一样的剧照前。高低起伏不均的沙滩尽头散射出金色的阳光,好似沙子本身会发光一般夺人眼球。下面的介绍中提到,这是万城目先生为了达到这种效果,特地派出大量人手,将某地的海滩上的沙子堆砌成照片中的模样。万城目说过,为了最好的艺术而不惜费时费力,也是恪守职责的导演的责任。
「确实是很厉害.......」
光太郎也随声附和道。万城目的电影他看过很多,幕后的种种辛劳却是光鲜亮丽的表面无法完全呈现的东西。看到这些,不由得对这种匠心佩服不已。
「......稻院」
「嗯?」
看展览看得入神,但有些事却并没有被好奇心所代替。跟随千花的他,有些话早就藏在心底。看准时机,他向这名比电影还令人值得注目的少女说了出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明知道自己搞不好会被人歧视,还偏偏要来….该说你心宽呢,还是固执呢....」
「一旦决定了,就不要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轻易改变自己的计划。那不是可靠的人会做的事」
「这叫鸡毛蒜皮吗....」
硬要说起来,确实算不上什么特别重大的危险。不过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一笑了之的不值一提的东西。和一群歧视自己的人交往,即便相处时间不会很长,也会令人浑身不自在。性质相似的种族歧视引发的暴力事件也是屡见不鲜。普通的人会尽可能避免才是。千花却是一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样子。这其中的理由,令侦探少年也感到费解。
「但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千花所说的做事态度,是在做决定之前先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权衡利弊,作出正确的判断后便不再走回头路的意思。而光太郎并没有做到这一点。也许千花就是这种人,仅仅是贯彻自己的信念,却要为本应策划好一切的光太郎的考虑不周与随便而买单。对此,光太郎也陷入深深的自责。
而千花仿佛看破了光太郎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所隐藏的内心活动,对此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
「不必在意。就算你提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会选择来的吧....我也有事情想确认一下。」
「事情?」
「那些家伙到底只是不善于和女**往,还是真的因为一些事而对女性有偏见的看法,而导致这种结果的原因又是什么….运用推理能力来对这种容易让人概念混淆的事做明确的区分,不仅对推理能力的提升还是对人类的了解都会很有帮助....你不这么认为吗?」
「你认为有关他们性别歧视一事,相川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花摇摇头
「我不是指他对我们撒谎,只是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如何定义性别歧视的。我只能从他的话中推测出工作室的人全部都是男性。而且对女性有一些比较主观的看法而已....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不信任女性的工作能力而已。那样对我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万一是真的,我也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真的是一群同性恋的话,我倒也尊重他们的个人问题,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越说越起劲的千花两眼似乎放出光来。光太郎对于千花所言的事并不感兴趣。明明是出来放松身心,他并不想自找麻烦,哪怕千花说的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刚刚这一席话,在相川离开之前,千花就以类似含义的措辞向他交代过。以增加说服他们的成功率,但他听完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光太郎判断此事还是没那么简单。乐在其中的,只有千花一个人吧。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已把来这里看录像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像咱们这次出来的目的都变了.....也不晓得刚才是谁说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计划来着」
「我今天本来也没什么目的,也谈不上什么改变」
「真是服了你的强词夺理了.....」
光太郎也算是彻底放弃和这个自己根本拗不过的女孩斗嘴了。不管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有任何回心转意吧。但....身为未婚夫,也身为一个男人,绝不能就这么放着她不管......
「嗯?这个是....」
好奇心旺盛的少女这次止步在另一张剧照前。而不同于上一次,她面对这张相片,半晌无语。
这幅画面呈现的是以鸟瞰视角下的夜晚的树海为主体,远处的山崖上有着类似城堡一样的物体,月光下一个骑着扫帚的身影似乎是从城堡飞出来一样以一条漂亮的弧线为扫尾。这张构图充分体现了故事的魔幻感。
「怎么了?.....这个啊,是万城目先生十二年前拍摄的《通古斯的魔女》。哎呀,以擅长现代写实风格著称的万城目先生当初说要拍摄以一百多年前的俄罗斯为背景的魔幻故事,当初可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呢....但后来一举拿下日本电影学院奖的本作也算是告诉世人,万城目先生所能涉猎的题材远比大家想象得还要丰富得多….」
如此有名的电影,光太郎自然不会错过。而且,千花也是
「我看过这个电影.....」
「哦?」
「前几天电视上有播来着.....真没想到,那部电影的导演就是万城目啊.....」
这是一起偶然事件。千花偶然地打开电视,偶然地默认是那个频道,而那个频道也正偶然播放着这部电影。仅仅几秒钟,千花便被这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吸引进去,从头至尾看完了这部电影,还感到意犹未尽。只是她没有留意电影最后的演职员表。直到看到这个剧照,才把一切都联系上。
没想到这么好的电影,竟就是出自这名万城目导演之手....千花心中对他的敬仰,在这一刻变成了崇敬。
这部电影在某些方面对千花有着巨大的影响.....也正因为此,她才会有疑问。
「但是这个....真的是剧照吗?我在电影里没有看到类似的镜头」
光太郎确认了一下简介,上面第一行便写着「电影《通古斯的魔女》,魔女首次亮相剧照」
「这下面写是剧照没错....也许是正式版的时候因为时长问题剪掉了吧?」
「是吗.......对了……..」
再反复观察四周展出的电影,只有这一部是以女性为第一主角的作品。在看到这部作品之前,千花从这些作品上也可以看出制作班底确实比起女性更强调男性的存在感。不断拍摄以男性角色为主的电影作品。这也在无形中加强了他们对女性有一些看法的真实性。但这部电影的存在,却又让千花感到不解。而且很奇怪的是,这张剧照和其他剧照相比,上面的灰尘多到轻轻一吹就会让人咳嗽不止,从而不敢靠近的地步。完全没有做过保养的样子。
隐约可以感觉到很多疑点,千花皱了皱眉。
「.......说起来那个万城目导演,也是性别歧视主义者吗?我看他只拍摄过这么一个以女性为主要人物的电影」
「嗯?......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相川那家伙居然还有这个臭毛病....以前他也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
「………..」
「喂!北条!」
千花对着这张剧照沉吟之际,远处响起了相川的声音。他已经和同事们商量好了。
「怎么样了?相川。」
相川果然还是不太懂得与女人相处,仍旧单独把光太郎叫到一边,用比刚刚更低的声音传达他们讨论后的结果。
「总之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他们大概会采用无视的态度来对待她吧....不过要给你看的东西毕竟是出自我们之手,我们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用不着再看了,所以你跟你女人两人挤一块看,看完就走人就行了,毕竟我们这最近也是有点不太平,大家的脾气都不是很好.....对不住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跟我们是一样的呢....」
「跟你们一样….?你以为我也是性别歧视者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你刚才说的不太平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诶?我说了吗?..........罢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不管怎么说,问题姑且算是得到了一个解答。光太郎转身把工作室的意见再传达给了千花。
毕竟是侦探,光太郎也从相川的态度上感觉出了不自然。低声向千花指出了这点
「说真的,我现在也有点好奇了....那家伙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们....那不是不便透露的个人隐私,更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然后便不敢再提一样的感觉.....」
「我看也是....」
「诶?你又听到了吗?」
「你们真的想要完全避开我的话,劝你们上马路对面去说。」
「…..简直是地狱耳啊,你」
抛开千花耳朵有多灵的谜不提,眼下光太郎也算是了解了千花为何会对这些人产生兴趣:他们的背后所隐藏的似乎是一些值得注意的事。
作为试探,在前往位于写字楼5层的办公室的电梯中,光太郎提出一个问题
「相川,万城目先生在工作室里吗?我未婚妻很欣赏他的电影,如果能见个面的话当然是最好....」
这句话并非是谎言,即便没有这层怀疑,光太郎也会问出口吧....但相川却瞬间汗如雨下。原本还很流利的口齿在这一个问题后结结巴巴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万城目先生?他啊.....你问我们老板啊.....哎呀,他这几天.....很忙?对,很忙。他忙的要死....」
「我问他在不在,没问他忙不忙。」
「啊这个......在,在吗?」
「你是他部下,你问我做什么?」
「说,说的也是啊!哈哈!」
「那么麻烦你回答我一下好吗?」
「这….这….」
已经不必多说。这个德行就算不是侦探也看得出来有很大的问题。看上去和男女是否平等的问题似乎关系不大,但确实是让千花说中了一点:他们有些见不得人的事。
「叮,6层到了」
「到了到了,我们快走吧,大家都等着呢....」
「慢着」
电梯的系统报层音就像相川的救命稻草一样,听到声音的同时逃命般得要往外冲....但光太郎比他更快一步,用脚卡住电梯门的同时,左臂一把横在门前,挡住相川的去路。
「你我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这种破绽百出的样子能骗过我吧?」
「有,有话好说嘛,你这样卡着电梯,别人也没法用了嘛....这算怎么回事....」
「没关系,我不在意别人如何评价我的公德心问题....如果能知道一些更有价值的情报的话,这点牺牲不值一提。」
「你.....唉,我早有预感,这事可能瞒不住你....」
「说吧」
「提前说好.....这事你可别说漏了嘴,我那帮兄弟反复叮嘱我不要告诉外人的...」
「你放心,我守口如瓶」
相川似乎是放弃了隐瞒。确认楼道中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后,识相地道出了实情....
「其实....万城目先生他.....失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