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已经是恶魔的眷属,已经是非人类的缘故。亦可能是因为千花的魔力更强于附身在田中身上的那个恶魔。算上昨天,响人已经连续两天都没有合眼过,但比往常饱饱地睡上一觉还要更有精神。结束完面试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上课,竟没有丝毫疲惫感。
等待早自习开始之前这段时间是很枯燥的,无聊之余,响人回想起昨天的面试,也实在是令他感到奇怪.......
稻院千花既然是大小姐,自然也应该有着非同小可的背景。被塞进车里实在束手无策下,响人也只好通过想象一下稻院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来打发时间。
房地产?金融?制药厂?食品大厂?这些常见的大企业在响人印象中,都没有哪个公司冠以稻院的名号,更不记得哪位代表取缔役的姓氏为稻院。路程的几十分钟内,他没有思考出任何头绪。
「到了,下车。」
而实际看到答案后,响人大吃一惊。眼前的建筑并非是自己绞尽脑汁去构思的,从未见过的华贵宅邸。而是经常会乘坐的地下铁的总站。很快,响人便意识到:看来千花的父母是来自客运行业。
被带到社长办公室后,迎接自己的是一对中年男女。从年纪及相貌上推测,再由他们自我介绍而得到确认:他们是千花的父母亲。
千花自称是魔女,但看千花的母亲并不像魔女。她的父亲也没有“魔法师”之类的迹象。而是很精明干练的生意人。
接下来的谈话中,他们向响人表态,说自己刚刚从女儿千花那听说了响人的事。因此特地在这个时间前来负责一场特别的面试。话里话外响人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很清楚千花是魔女,以及正在从事侦探工作的事。但其中的理由,可以很明显看出他们有意的避而不谈。
关于响人接下来要工作的地点,他们给出一栋普通的公寓的地址。
「为什么会在那里?」
「因为一些特殊理由....千花那孩子不和我们住在一起,而是在外面单独租了一间房子住。只能说是....为了避人耳目吧。」
这件事似乎也有着颇深的隐情。响人也不便再去刨根问底。只是对于面试是否能成功而添上一份不安。一个大男人和女儿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共处一室,会有父母能放得了心吗?
意外的是,他们确实是不太放心.....早坂响人自己。尤其是千花的父亲。他并非是爱女如命,不许任何人男人接近女儿的那种笨蛋老爹。他不断提醒,强调响人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而响人倒也不是不理解他为何会这么说....
千花的母亲则不太一样。她嘱咐响人,要照顾好千花。那孩子性格有些古怪,要多多包容。响人连声答应。
而最符合那种笨蛋父母形象的,却是后来赶到的人事部主管武田大叔。那个下巴布满浅浅的胡须,略微秃顶的男人一看到响人,就对他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什么性格问个不停。还不断说不许他对大小姐不敬,如果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立刻炒鱿鱼。他太热衷于这种话题,以至于要不是响人提醒他,他都忘了说关于响人薪酬的问题。
「你这小子还没到正式工的年龄吧?就按照打工的标准给你好了.....大小姐说的心脏移植手术,总共的费用差不多有三亿三千万。你就拿.....嗯,每小时九千,每天工作三个小时。」
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响人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份工资足有他先前打工工资的十倍以上。但仔细一算,即便如此也要三十多年才能攒齐手术费用。这还是在他把100%的工资都存起来绝对不碰的前提下。对方坦言,这份工作不管吃不管住。伙食费与其他一些不可避免的开支下,想赚够手术费所需要的工作时间只可能更长。
「我说....能不能再涨点?」
「还涨?你这家伙贪得无厌啊。就这么多。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算了。」
「干干干....我干就是了.....」
要给千花当三十余年的奴隶,就算千花是比田中要好得多的主人,心理上认识到自己低人一等的事实挥之不去,也会让人提不起劲。不过干别的工作,就是一百年,怕是也还不清。比起当一百年奴隶,还是当三十年奴隶来得好。
最后,响人拿起了笔,签下了这张无期限的,如同卖身契约一样的合同........
…….
不管是给会对抗恶魔的魔女当奴隶,还是给侦探当助手。都是很辛苦,很危险的工作。响人在能够两次死里逃生而感到幸运之余,也对未来会迎接怎样的事态而感到迷惘.....
「响人,你为什么不等我呀?」
响人坐到自己座位上十分钟后,他的青梅竹马:川岛晶因为出门时敲响人家的门没有回应,而认为他已经提前到了学校。实际一看,果然如此。但对于他不打招呼便先行出门,还是有些不悦。
而响人看到平安无事,如往常一样的晶,内心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昨晚的事,响人绝不会让晶得知的。也不能让她得知。
「你起得太晚了,晶。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去你家敲门,你没搭理我,我也以为你早就到了呢」
「真是的.....让人担心」
这个理由晶似乎是接受了。于是便没有在追究下去。开始上课前,两人也照常聊聊天。说着说着,晶提到了那件响人避之不及的事......
「对了,你认识和你同年的稻院千花学姐吗?」
「!?」
响人这才想起来。昨晚,千花曾去找过晶,并且将她迷昏。他本以为千花会有一些可以消除晶那段时间记忆的能力,让晶忘掉那些事。但看起来,自己是有些过于想当然了。千花不是会在这种问题上有疏忽的人,只是因为她确实是不会消除别人的记忆。
「啊…..认识,以前被分到同一个班过.....怎么了?」
「昨天稻院学姐来找我了....说是咱们家附近最近不太太平,她是负责调查的侦探,所以偶然来调查的....」
上门的理由,和前些天去找响人时一模一样。响人不禁怀疑,千花那天找上自己,或许也并非是偶然
「毕竟天气很冷嘛....我就让学姐先进来喝点热的东西暖暖身子,也跟她聊了一阵子....怎么说呢......」
晶歪着头,一副很困扰中略带一丝开心的表情
「有一种特别亲切,特别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不是第一次和她说话,而是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一样....听她说话,不知怎么的,就会感到特别舒心....后来我好像不小心睡着了,但半夜醒来时是躺在床上也盖好被子的....学姐她.....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晶似乎是对千花有着相当的好感,言辞中无一不充满憧憬之情。不知是不是响人的幻觉,晶的瞳孔中似乎有着闪耀的小星星。昨天的事没有给她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倒让响人松了口气。只是她对千花的异常的崇拜,也确实有些反常。配合昨天千花对碰触晶的自己所表现出的过于激动的态度来看,响人可以断言,这其中一定有着不正常的因果关系。而根据晶的话来看,她对于千花只是熟悉,亲切,但确实是第一次见到她。知道这一切内情的,恐怕只有稻院千花自己了....
「喂。你们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不属于这个班的声音突然从晶的背后响起。晶猛地回头,话题中的稻院千花就站在她的身后。
「稻院!?你怎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都不足以形容。千花从未去过响人所在的班级。青梅竹马之间每天都会进行的日常对话刚聊了两句就把她引来,已经巧到可以怀疑她是否一直都在窃听的程度。
但很快,事实便证明并非如此了。
「咦....晶?」
突然出声吓别人一跳的千花在看到转过脸来的晶后,反而显得更加吃惊。这是完全没有料到晶会在这里的反应。而刚提到不久的,令人向往的前辈竟就在自己的眼前。晶喜出望外地拉起了千花的手。
「稻院学姐!昨晚真是多谢你了!哎呀,我还真是丢人呢,在客人面前打瞌睡什么的真是让学姐看笑话了!」
「啊?啊啊,啊,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对了,学姐是哪里人啊?昨天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学姐,你这手表好漂亮啊!」
「是.....是吗?」
「请问学姐是哪班的啊?有时间的话我去找找您!啊对了,我是一年C班的!请多指教」
「……E班」
如果说你身边的某个和你很亲近的人,其实是外星人.....这种程度的震惊,才可以形容响人现在的状态。他第一次见到狂热模式的晶,更是没想到连千花都被她治得死死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能让那个魔法女侦探哑口无言,响人不禁感叹自己的青梅竹马竟还有着如此恐怖的另一面。要不是再过一分钟就要打预备铃,晶必须要尽快赶回距离二年级的教室较远的一年级教学楼,响人真的相信她还能再不带重复地说上十来分钟。事实上,她回去的时候都险些忘记自己还拉着千花的手,把她拽出几米远后才察觉这点,连声向千花道歉。
而千花完全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和响人一同看着晶的背影,默然无语。
直到响人班的其他同学提醒千花快点回去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千花正要迈步离开,响人叫住了她
「那个.....你干嘛来的?」
走到一半的千花楞了一下,然后转身又折返回来。似乎是因为刚刚的冲击过大,一时忘记自己来找响人的目的了。
「咳咳....那个,从今天开始,就算你入职第一天。放学后按照我爸爸妈妈给你的地址去等着我,听到没?」
「嗯....好」
毕竟从签订合同,以及自己靠着千花的魔力生存下去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主仆,从属关系。若用正规一些的说法,千花现在就是响人的老板。老板的指令自然要服从。不过下一秒,这个老板却是一脸很难为情的样子,红着脸,扭捏着问响人一个和工作无关的问题
「那个....晶她,平时也是这样的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
「是....是吗。那就好….我还在想那丫头.......阿不,没事了。」
问完话的千花像是避难一样,迅速逃离了响人的班级教室。
「.....真的有猫腻」
生性多疑的响人,不可能对如此可疑的表现视而不见。千花亲昵地直呼晶的名字,仿佛她们已经认识很多年的样子。千花很明显对晶有着过分的关注。所以她昨天才很清楚晶的家住在哪里。自己对晶稍有不敬之举就惹得她大动肝火。但晶明确表示以前并没见过她。既然千花没有消除她昨晚的记忆,那么晶以前见过千花的记忆被她消除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而可以导致这种现象的理由,以响人的水准来说,实在是无法揣测。
「找机会一定要问问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