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同为与交通业息息相关的企业,而且有着非常不错的绩效。A地下铁株式会社,与B汽车集团之间非常要好的生意伙伴关系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双方的高层也都保持着要继续合作下去的态度。
或许是为了巩固这一层关系,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理由。A地下铁株式会社的社长提议,将自己的女儿嫁给B汽车集团社长的儿子。这不管从生意角度上说,还是从孩子的角度来说都是好事,汽车集团的社长满口答应下来。双方约定好在20XX年4月中旬的某一天带着双方的儿女,于东京最大的东京新大谷饭店正式面谈联姻相关事宜。
那一天,便是稻院千花与北条光太郎的邂逅。
………
「北条太太,您请坐」
「稻院太太也请」
由于社长工作繁忙的关系,由两位社长的夫人出席面会。稻院夫人和北条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很多双方的社长与夫人共同出席的场合都有简短的交谈。但私下两人独自见面却是头一遭,因此难免有些拘谨。互相谦让下,母亲与自己的孩子并排,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由于他们只有四个人,不需要动用特别大的包厢。在不足五十平米的小包厢中围在一张不大的桌子周围,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可见。
作为长辈,这次面会的发起者,首先由两位母亲进行交流协商。如职场惯例的那样,先从寒暄对方的家庭开始,再聊到工作,最后,找话题聊到孩子身上。
「稻院太太,您家千金我看相貌也可爱,性格也很文静的样子啊,您家真是教育有方。再看看我家的光太郎….唉」
北条夫人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不禁叹了口气。
并非是北条光太郎这个孩子不孝顺。也并非是没有能力,更不是因为他相貌丑陋。相反,光太郎仪表堂堂。身高挺拔却不瘦,穿着朴素但不俗,短短的平头显得干净利落,一副眼镜更加重了他给人以“睿智”的第一印象。仅仅是因为他只按照他自己所希望的目标发展,不受北条夫妇的约束。这难免会让父母产生一种“翅膀硬了”的感觉。
「我们一直都想把他培养成我先生的接班人。但他却.....我说出来您别见笑啊」
「不不不....哪能呢....」
「我家光太郎….是要当侦探的」
「侦....探?」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小说看得走火入魔了,不知怎么的,非要当侦探.....别说,他还真破过几件案子。但我和我先生都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危险不危险的先不说,这行的收入来源也不像一般员工那样每个月有固定收入,侦探这东西又没有国家颁发的证件,也不是合法的公务员。有人请他工作还好,没人叫他,他就只能在家挨饿不是吗?可我们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就是不听.....毕竟结婚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嘛,我必须要把我家孩子的情况跟你交代清楚。您再斟酌,才能做出决定来,您说对不对?」
「恩.....对....」
北条夫人在说光太郎时,脸色变得难看的却是稻院夫人。甚至说话都磕磕巴巴。这实在太过于明显,以至于北条夫人都觉得不能视而不见。
「稻院夫人....您没事吧?是不舒服吗?」
「啊不是不是.....其实我们家千花啊,也是....任性的很!又自以为是!完全就是那叫什么....对,公主病!总以为没了自己地球就不转了!而且到现在也没一个明确的目标。不像贵公子,这么早就找定了今后努力的方向....这是好事啊!」
就算家长说自己孩子时不能说的完美无缺,要说一些缺点来均衡一下,但北条夫人认为稻院夫人对自己孩子的评价有些过分了。似乎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便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像稻院夫人所说的那样。因此,她选择用事实来证明一下
「那个....我们两个说也不管用,关键还是看孩子怎么想,对吧!我们又不是那种说一就是一,不许孩子有不同看法的霸道独裁家长....孩子要是说不愿意,我们强迫他们也对谁都没好处是不是?这样吧….让两个孩子聊聊,我们听听他们彼此之间的看法,然后再做决定,怎么样?」
「啊?好,那就....让他们聊吧」
如果稻院千花真的像稻院夫人所说的那样,不出三句话,就一定会暴露。北条夫人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捅了捅自己的儿子,示意他多加留心。就算她装模作样,身为侦探的儿子也多少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光太郎本人和他的母亲并不是一条心....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参加这场面会。由于非常看重双方合作关系的父亲再三强迫,说不给自己这个面子,以后就不许光太郎再从事任何和侦探有关的工作。被逼无奈下,才不得已赴宴。
两家企业之间的关系,光太郎并不感兴趣。他也从未想过在刚刚步入高中的年纪就有什么未婚妻。虽然母亲提醒他当心,他也只打算在不故意捣乱搅黄此事的前提下敷衍过关。
他正想开口问一下如姓名,学校,爱好之类非常基本的问题之前,千花却抢先开了口,问了一个令北条都哑口无言的问题....
「我问你,侦探是什么意思?」
「…………..?」
不仅是光太郎,连北条夫人,甚至稻院夫人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稻院夫人,赶忙一只手按在千花的肩头,埋怨千花一句后,转过头来对光太郎陪着笑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那个....光太郎啊,她前几天刚刚从与世隔绝的大小姐学校回来,不像你已经在社会上打拼过了。所以外面有些常识这孩子不是很懂,可能刚才听到一个她没听过的名词,所以就特别感兴趣了…你多多包涵,多包涵」
「咳....嗯....没关系。既然贵千金对侦探一词不甚了解,我就稍微解释一下好了,不然接下来的谈话也可能会变得难以沟通…侦探呢,简单来说就是接受委托后,通过调查线索,逻辑推理等步骤,最后找出真相,给人一个圆满的答复的工作。」
「是吗....那么杀人....也能调查,推理咯?」
千花不仅没有满足,反而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下去。稻院夫人连忙拽千花的衣袖暗示她不要在饭桌和结婚这种场合说杀人之类的话题。但千花完全没有把她当回事的样子。盯着光太郎的脸等待着答复。
光太郎亦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在意侦探的话题。在他印象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对侦探都不感兴趣才是。但既然是光太郎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继续谈下去也未尝不可。
「当然可以。杀人事件,失踪事件,或是帮忙找东西....从刑事大案到日常小事,我们都可以推理。得出一些常人只通过外表看不到的现象」
「那么我可以当侦探吗?」
千花严肃的表情,告诉光太郎:她并不是开玩笑。而一个初出温室的大小姐竟然说想当侦探,光太郎对此嗤之以鼻。他为了当侦探做过非常多的努力,遇到非常多的挫折与磨练,才有今天的成绩。她这种如过家家一样轻描淡写的说辞,不是童言无忌,就是完全轻视了侦探一行。这两种可能性都令光太郎感到不悦。
「你?.....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连车都不认识就问自己会不会开车,小姐您是不是想的有点远了?」
「光太郎!你说什么呢!」
目的是为了试试千花是否是任性难伺候的大小姐,但北条夫人没想到在试出千花之前,自己的儿子率先出言不逊。不管对方是什么脾气秉性,被这句阴阳怪气的发言所激怒也在情理之中。赶忙拍打光太郎的大腿叫他住嘴,并向千花赔不是。
「千花,你别往心里去啊,这孩子不会说话.....」
「确实是不会说话.....毕竟不认识车和会不会开车之间本来也不存在绝对的因果关系。也可能他认识,会驾驶客观的车,但在主观上他不知道自己所驾驶的是车。这就仅仅是认知的区别而已,并不能用于证明能力。作为应该逻辑缜密的侦探来说,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
千花这一番发言再次令全场沉默。详细打量一番光太郎后,千花再次开口
「光太郎先生,你似乎是没有打算认真对待这次相亲。对吧?你和我们碰面后,在你的母亲的提醒下才和我的母亲与我简单地打一声招呼。接着也没有考虑到女士优先的原则,在我坐下之前擅自落座。我母亲和阿姨聊天时你的眼睛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阿姨提议要跟我对话时你可以毫不犹豫地看过来也证明先前你看别处也不是因为害羞腼腆的缘故。而你的穿着打扮方面也把你的态度表现的淋漓极致。你的眼镜上有些没擦下去的污渍,从你身上完全闻不到洗发水或沐浴露或其他任何残留余味来看,你并没有为了尽量给我留下良好卫生的印象而在不久前沐浴过。衣服上过多的褶皱也说明你身上穿的不是经过熨烫的新衣。也许身为女性的阿姨看不出来,所以没能纠正你…你的领带的打结方法也是错误的。也许你在办案的时候打扮的随性一些也没有人会质疑你作为侦探的能力,但去相亲时还这么不修边幅,我只能理解为你并不觉得这次相亲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北条太太,稻院太太,光太郎在这一番推理面前目瞪口呆。尤其光太郎最为之震惊。因为千花所说的无一不对。全部都是事实。他仅仅是按照自己往日去做时政讨论节目的嘉宾时的要求打扮自己,并以为这就足够用了。但一些细节上的疏漏并没有逃过千花的双眼与大脑。
「啪」的一声,光太郎拍案而起。一语未发地瞪着千花。
「光太郎!坐下!」
看儿子的反应大概是被千花所说中而恼羞成怒,如果对女孩子大吼大叫甚至大打出手的话,北条家的名声势必会受重创,也会影响到两家生意上的往来。北条夫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掐光太郎的肩膀
「给我老实点!不然你这辈子也别想......」
「......你.....挺不错的」
「…啊?」
然而光太郎并没有发火动怒....他一直紧绷的面部神经渐渐舒缓,最终演变成了微笑。一直以来不近女色,被人背后嘲笑是性冷淡或者同性恋也不在乎的冷漠的侦探,在他眼前的是世所罕见的新鲜事物,他的双眼散射出好奇与兴奋。
「我原以为像你这种千金大小姐要么是些被家长调教出来的人偶,或者任性到没人管得了的万人嫌....不....就算你真的是这种人也好....你很棒,很有趣,也似乎很能和我对上电波....妈」
虽然对话时间并不长,所谈的话题也与相亲并无关系。但他已经得到了可以上交给母亲的答案了。
「这个女孩....能让我多和她接触接触吗?......」
………..
自己的儿子对千花似乎是非常中意,北条夫人的考验结果,也不认为千花是什么值得商榷的孩子。很快,他们便达成了共识。当天便约定好他们高中毕业后便立刻安排两个孩子结婚。所谓的一拍即合,大概无过于此了。
而光太郎与千花之间,似乎显得更加纯粹。在那之后,交换了联系方式的两人非常频繁地见面。但他们之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侦探,案件等话题。千花的一些见解对光太郎来说很有参考价值,而千花也不断地向他学习,吸收有关这方面的经验与知识,甚至自己把自己的家布置的和事务所一样。与其说是朋友或男女友,更像是互补互助的搭档。
有一天,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放学后,坐在小公园的秋千上的光太郎突然想起自己和千花初次见面那天的事,对一些细节感到奇怪,于是便问靠在一旁的千花
「稻院,你是怎么知道男性的领带打结方法对不对的?你不也是女性吗?」
「知道那个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当然奇怪啊,你当初连侦探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就当我的知识面很偏科而已吧」
「嗯......?该不会你早就有男朋友,还是替他扎过领带的关系吧?」
「也说不定是女朋友哦」
「…..哈哈哈!没想到你居然是蕾丝边啊?」
「才不是咧」
问题没有得到圆满的解答,以大家都一笑了之的玩笑话收了场。不追究到底,也是由于北条并不会真的怀疑那个不管怎么看都老实巴交得很的女孩。从仅谈工作到可以开开玩笑的关系,也是值得光太郎欣慰的一大进步了。他不着急。更详细地了解稻院千花,在他眼中也是一个长期战。
而第一次真正让光太郎对千花的认知有着质的飞跃的契机,就在那次谈话后不久的将来....
……..
酷暑难耐的七月,让高中第一学期步入尾声。暑假近在咫尺。下了最后一堂课,放学回家的路上,学生们便迫不及待地在班级的LINE群中大家都在讨论着谁和谁一起要去哪里进行消遣活动。
而说到夏日最常见,也最热闹的活动,自然要数烟花大会。很快,这个广受大众青睐的节日便被上了提名。
「@千花,你要去看烟花大会吗?坐车一个多小时大概就能到了。我和爱子还有隔壁班的几个朋友都会去」
千花原本并不打算参与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但手机不断地「嗡嗡」震动,画面也一直在刷新新的留言推送。要说完全无视掉他们也不太现实。更何况千花的好友清美特地在群里@并邀请她一起去玩,再装看不到的话,难免有些失礼。而到底跟不跟她去呢?千花犯了难。很巧,在她得出结论前,光太郎的电话到了。
「喂喂,稻院,暑假有空没?」
「…….你先说有什么事吧,是又要去哪个现场搜集线索吗?」
「不不不....那倒不是。最近我完成了手头不少的案子,电视节目也上了几个,怎么也得休息休息了。就算是机器人也该充电,擦油泥了吧。」
「那你的意思是?」
「那些案子......也都有稻院你的帮助。所以.....你来吗?我请客」
「………………..好吧」
「行!过两天我告诉你咱们什么时候去哪集合!」
最近不管是自己,还是光太郎确实忙过头了,学业又不可耽搁,对体力,精力的消耗不可小觑。仅仅是休息一天也无可厚非。更重要的是,和光太郎走得近一些,对千花自己的目的也有着更为实际的好处...未能参加一年一度的活动确实非常遗憾。但千花也只好婉拒清美的请求。
「抱歉啊,清美,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是吗.....真遗憾.....」
似乎可以隔着屏幕看到清美沮丧的表情。千花对扫了清美的兴,选其他人不选她而感到些许过意不去。她不是一个势利眼的人.....但眼下比起纯粹的玩耍而浪费时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为了这件事,北条的帮助必不可少....
因为那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