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楚宁一步步后退，大风割打脸庞，一把A70电子手枪对准胸口，对面持枪的女人步步紧逼，挂着冷酷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我们的大科学家该退场了。”
女人环顾四周，一千米高的大厦，自半腰起就被厚毯似的云雾拦断，无数冰晶反射着朝阳的光，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真是很好的环境啊，这里发生的事情，天知地不知，绝不会有人发现。
“为什么？”楚宁还是问，无论如何也不理解女人的举动。
明明就要成功了，这个项目的成果会改变所有人的未来！为什么她要拿枪对准自己？
“哈哈。”女人被楚宁的天真逗笑，“我们傻的可爱的主管，你也太迟钝了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拓宇集团对你的研究成果很敢兴趣吗？”
“可惜～你总是不上道啊。”
她抬抬枪口，脸上假惺惺的遗憾，“没有办法，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那是全人类的未来！不会是谁手里的财物！”楚宁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变化，“而且我救过你！还把你提拔到副主管的位置！你难道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良心？”女人哈哈大笑，“我当然是很有良心的，不过等着我的可是万人敬仰和荣华富贵欸！你的恩情？可能要稍微让一让了。”
女人又抵上前几步，将楚宁逼到了天台边缘。
“你不会成功的！”
楚宁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数据库的密码和解锁指令只有我有，除我以外任何人都打不开。”
“是吗？”女人残忍咧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在楚宁眼前晃了晃。
“这是你很照顾的保洁阿姨帮我拿到得哦，还有你委以重任的保安队长，可让我在你办公室里装了感应监视仪，密令我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我才花了二十万而已～”
女人笑得合不拢嘴，“而且你也不用挂心你的团队了，现在他们的口袋里可都装了拓宇集团的钱，会在明天准时又悲伤的～出席你的葬礼。”
“你，你们！”楚宁胸口愤怒的起伏，却依旧维持着冷静，“就算你们这么做，也阻挡不了一切！”
“希望已经在孕育，谁都阻止不了它！未来的新人类会将你们绳之以法。”
女人的笑容渐渐消失，叹了口气，饱含嘲弄的看着楚宁。
“大科学家，你还没明白啊，萌芽这种东西，是最好扼杀的了。”
“是你为了公正，把中央权限开放给我们。”
“你看。”女人指了指朦胧在云雾里的另一座实验楼，“超级计算机输入的指令早就被修改了，一会就会有一团世界上最昂贵的烟火。”
“不！”楚宁愕然扭头，看向朝阳下的大楼，“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所有人的财富，这是世界的希望！你们不能毁了它！”
“轰——！！！”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打断了楚宁的言语。
蓝白的光芒一闪而逝，击碎了大厦的外墙，随后是炽烈的光柱，兆万亿的能量冲脱束缚以光速直奔宇宙，大气层为之撕裂，在低纬之地绽放出绚丽的极光。
这光照白了楚宁的脸，一生的心血，所有的期待，终极的造物…被寄托上全部的价值的孩子，被杀害了！
楚宁失去了所有。
“你！你们！”愤怒淹没心胸，“我诅咒你们！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你们逃不过最终的审判！！”
“哈～”女人打了个无聊的哈欠，轻蔑看着楚宁，“差不多了吧，我还得回去睡个回笼觉，下午肯定要开大会。”
“那我就把结局给你讲一讲。”
“明天的新闻会报导，因为实验失败，面对三百亿投入的损失，项目主管楚宁畏罪自杀，而后续的调察会发现，所谓的终极项目，只是楚宁为骗取金钱撒下的弥天大谎。”
“全人类都会痛骂这个大骗子，不会有人注意到真正的资料被拓宇集团收入囊中。”
“而我嘛，将会成为拓宇科研未来的首席科学顾问，以及新时代的人上人。”
“对了，到现在我也该把真相告诉你了，那次事故其实是我故意的～”
“谁让你那么让人嫉妒呢，不过多亏你原谅我，让我又有了这么好的机会。”
女人露出得意的笑，但她看到对面的楚宁忽然安静下来，失去一切的瞳孔似黑夜般的幽深，那眼神让女人莫名起了寒意。
“呵呵，说了这么多，都得感谢你的仁慈，永别了，大科学家～”
按下心中的起伏，果断用枪对准楚宁的头颅，女人最后用力一推，让楚宁脱离了大楼的支撑。
一瞬间，失重感传来，然后是狂风裹挟的坠落。
厚厚的云层像棉花一样，亿万冰晶反射着阳光，让楚宁看起来像是往着太阳跌坠。
楚宁很平静，忽然就平静了下来，超乎常人的理性和思维速度让坠落变得极其漫长。
疑问，止不住的疑问，不是为女人，也不是为那些背叛者。
楚宁在思考，为什么事情会沦落至此，如此的结局是不是可以避免？
强大的推理能力很快就得出结论，不能，因为悲剧本质的原因，是人性啊。
不是疏忽，不是没有戒备，或者杂七杂八的原因，根本原因就是人性。
那曾抱以期望，认为黑暗中仍有希望闪动的人性，原来终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真心对待没有好报，无私信任敌不过区区小钱，还有更加丑陋的嫉妒和扭曲。
人就是这么险恶的动物！自私成性，贪婪阴险，支配者、野心家与羔羊们在历史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个道理。
而所谓的怀抱光明者不过是同自己一样的笨蛋罢了。
就算成果真的出世，也不过是另一场野心的争夺，因为黑色，才是灵魂真正的颜色！
原来一直是个愚者啊，楚宁笑了。
狂风让这笑容显得有些扭曲，亦扯碎了低低的呓语。
“若是…还有一次机会的话。”
“我要做一个坏人…最坏，最坏的…坏人！”
汹涌的撞击夹背而来！全世界的黑暗涌向楚宁。
然而，在意识将要消失的最后一刻，楚宁忽然听到了一道响指声。
……
“哗——！”
大雨倾盆而下，泥泞的广场上，两个骑士望着绞架上摇晃的死人。
那母亲打扮的女人还僵硬的伸着手，似乎想用最后的执念抓住骑士怀中的襁褓。
“安德罗，到我们行动了。”黑色卷曲长发的强壮骑士拍了拍同伴的肩甲，雨水让他的头发黏在络腮脸庞上。
“我们该去溺死这个女孩了。”
他拨开襁褓，露出婴儿小小的脸蛋，那幼儿新生的细发竟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与睫毛一起，如同温润的阳光。
冰冷的雨水打醒了婴儿，她张大嘴哇哇哭了起来。
另一个骑士连忙用斗篷遮掩冷风，闪烁的“理之线”隔开雨水，他小心翼翼的用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婴儿的脸蛋，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
“卡利巴特，我们做的还不够吗？”
年长的骑士看着这个尚且年轻的搭档，沉默放空了双眼，抬头看向那无数下坠的“线条”。
“保持清醒，安德罗。”厚重的声音明透真相，“不要被那虚假的光欺骗，她，才是祸害的根源，她是一个魔女！”
“可是……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安德罗抬头看向老伙计，年轻的脸上露出柔软，“她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能去害人呢？”
“让我们放过她吧，就像结束这一段几千年的仇恨。”
卡利巴特陷入沉默，他撩开贴在脸上的黑发，露出长长的疤痕，银白的眼睛狼一般冷酷。
“安德罗，不用我重复教典。”不变的冷静声音在雨中，“你应该知道魔女代表着什么。”
“你抱着的这个孩子，将来会是踏着无辜者尸体，辍饮颅骨里鲜血的女恶魔，无论外表如何可怜美丽，她生来就是魔鬼。”
“我们无法赦免她，向上灵祈祷吧，让神指引你。”
“现在，让我溺死她。”
卡利巴特夺过女婴，将她带往刑场边的水桶，安德罗跪地祷告。
楚宁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可她已经能感觉到外界的威胁，冰冷，还有死亡。
新生的幼子最直接的感受到了世界的恐惧，并为之发出嘶喊。
女婴的哭声越来越大。
在她即将被淹入水中一刻，安德罗站了起来。
“住手，卡利巴特。”
他说，“没有危险了，魔女之王已经被杀死，黑之国也已灭亡，现在再没有什么魔女之灾了。”
“让我们把她送到弗拉蒙格去，最后的森之女巫会带走她，她将在深山老林里渡过一生。”
卡利巴特停了下来，转过身静静看着搭档，大雨在他们之间沙沙的下。
最终，他将悬在水桶上的婴儿缓缓收了回来。
“愿你不会为今天的仁慈后悔。”老骑士的眼神别有深意。
年轻的骑士捧过女婴搂在怀里，注视那张稚嫩的面孔，眼前又浮现出死在战争中的妻子和那素未谋面的女儿。
他的目光悲悯而柔和，女婴停下了哭声，像是感受到了温柔的视线，竟一下睁开了眼睛。
那琉璃质的眸子，也透着明亮的金光，如此美丽，如此圣洁。
“愿神灵宽恕你，孩子，愿你永远纯真，善良。”安德罗从身上摘下一枚银白护身符，戴在婴儿的胸前，亲吻她的额头。
“为世界带来更多美好的希望吧。”
女婴直直盯着骑士，像是勾了勾嘴角，然后又闭上眼睛。
大雨沙沙的下，世界的线条已被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