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若拉拾级而上，在二层的廊台看到了背靠楼梯的两位魔女导师。
虽然明面不参与，但并不代表着魔女导师不关注正在发生的事。
毕竟谁会真正漠视自己的命运？沉默是对王国的忠诚，而她们内心的波动则无人知晓。
看到艾若拉上来，“刃发妖姬”丽贝拉直起腰向她点点头，“陛下在楼上，一直没出过门。”
她们见证了艾若拉刚刚的宣讲，但内心对从魔女之王那里得到答案却没抱什么希望。
丽贝拉顿了顿，解释般说道：“我不觉得她是在逃避，魔女之王不可能没有面对战斗的勇气。”
“但是…谁都有没办法的时候，跌落深渊的我们更是如此。”
这位魔女导师不是很善言辞，但艾若拉理解她的意思，“我不会怪魔女之王送走伊洛蒂，也不想抱怨当前的局面。”
她说：“现在我只需要与她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总得有人站出来，如果没有，那就是我吧。”
沉着脸的“狱火红莲”希尔塔压抑着不耐烦问道:“你能有办法？”
“是。”艾若拉点头，“无非是决心和代价的问题。”
两位导师陡然抬头，却见艾若拉继续向上。
那背影沉稳笔直，暖金的发丝披至腰间，在纯黑的衣袍下，好像灿烂的缎带。
可能吗？她们凝望着，不禁对视茫然。
第三层是魔女之王的寝室，艾若拉每次来这都好像处在命运的岔路口。
出乎意料的，她在最顶层的台阶发现了静静坐着的马哈洛。
小魔女的光芒让老骑士露出和蔼的微笑，他叹息道:“真是老了，才坐了两天就感觉困得想要睡觉。”
“老师…”艾若拉不明白马哈洛为什么要守在这里。
“我在等小姐出来。”老骑士拄着剑站起，“当契约成立的那一刻，守护骑士就是魔女的剑与盾，不管面前是敌人还是世界，我们都得挡在魔女的前面。”
他沧桑的面庞依旧坚毅，眼中闪动未曾见过的神色。
“我其实很想对小姐说，无论多么大的压力，我都会帮她扛起，可惜…凡人老得太快，明明初见时她比我还大，可现在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
艾若拉沉默无言，原来，这些“老人”都已经做好了觉悟。
无论魔女导师还是守护骑士，几乎都是度过漫长半个世纪的人。在长久的坚持中，他们或许已经疲惫，但依旧有各自战斗的意志和理由。
老骑士向小魔女点头，让开身鼓励她前进。
两边静静擦肩而过，好像老一代迎接落幕，而新一代，正越过他们向前。
敲响居室的木门，一道声音像静潭落石般响起，“进来。”
艾若拉推门而入，看到魔女之王一如既往的坐在书桌后，她捧着一本书，像是翻看了许久。
“你来了。”
“我来了。”
“你终于来了。”魔女之王手按着桌面站起来，突兀开口询问，“莫贝娅和泰丝是你杀的？”
艾若拉面不改色，“是她们自己杀了自己。”
“……”停顿片刻，梅格瑞恩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你隐藏的真深啊。”
她目光流转，忽然复杂而锐利的盯住艾若拉，“现在，告诉我，你有办法让王国延续下去吗？”
“有。”艾若拉毫不废话，“我们逃。”
“向哪？”
“向北，维纳斯克山。”
走到墙边推开窗户，凛凛寒风中，一座孤高的雪山在远方伫立，如同洁白的帝王，俯视向它垂首的臣子。
这是弗拉蒙格海拔最高的山峰，绵延数百里，像一堵墙般隔开此处与偏僻的北方诸侯之地。
艾若拉将桌面上的地图拉开，指着上面的虚线说，“教廷虽然投入了大量人力，但他们不可能形成完全的包围圈，因为北方山地的方向不仅地势险恶，而且荒无人烟。”
“他们再强，也不可能在缺乏补给，穷冬烈风之时堵上一座山！”
“可我们去了不也是死？”魔女之王反问，“维纳斯克山足足有三千多米高！现在已经大雪封山，我们靠什么爬过去？”
“靠这个。”艾若拉丢出一个晶石，浑浊的石头表面刻画着一个个小三角与流动线条组成的符文。
“魔法师的符晶，只用普通的拉长石铭刻也可以勉强使用，这枚火符晶只要注入魔力就能源源不断的放出热量。”
“虽然微弱，但足够我们保持体温。”艾若拉慢条斯理的讲道：“另外登山所用的物资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这份赌注，够您做决定了吗？”
魔女之王拿起符晶，缓缓瞪大眼睛，“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在接触到那枚风符晶的时候。”艾若拉犹记得那天魔女们对此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觉得你们该明白，弱小并不可怕，认识弱小的本质，才能真正明白如何强大。”
手中的符晶忽然跌落，魔女之王嘴角抽动，捂脸笑了起来。
“原来，哈哈，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艾若拉静静的看着她。
“我一直，一直都不是魔女之王啊…”梅格瑞恩放下手，表情中浮现恍然与解脱，“明明读了那么久传记，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是魔女之王。”
“不是尊贵的血脉，不是强大的力量…”
“初代魔女之王，“祸世女妖”“原初之孽”本是矿坑里的逃奴，
涤荡诸国，建立大王朝的女王“猩红丧钟”，只是贵族嫌弃的私生女！
君临天下，屠杀三十万教徒的“切颅者”，“毁灭蛛母”曾是卖身的孤儿，
和魔法师达成契约，收服众多黑暗种族的“死寂夜幕”最初也毫不起眼。”
“她们出身卑微，却成为了真正的魔女之王。”梅格瑞恩垂下头，“而我们都迷失在了力量里，忘记究竟什么是魔女的根本！”
“是不惜一切的决心和忍耐，足以吞噬世界的欲望！狡诈！邪恶！阴险！冷酷！这才是成为魔女之王真正的品格！”
“你告诉我！你做的到吗？！”梅格瑞恩死死盯着艾若拉，像要质问她的内心。
而艾若拉平静依旧。
低头无力的微笑，梅格瑞恩缓缓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顶王冠。
宛若漆黑的水晶，反射着冷酷的金属色，蕴含无尽神秘的冠身，利剑般指向天空的冠尖，是无法形容的深邃、孤高与尊贵。
梅格瑞恩捧着它，动作轻柔的将这传世之宝递给艾若拉，“我从没戴过它，希望有一天，你有承戴起它的荣耀与责任。”
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十三年都未向伊洛蒂做出的决定，却在两天内托付于这个小魔女。
艾若拉歪歪头，看着这顶王冠，嘴角上翘。
接过这顶王冠，她就要肩负起反抗世界的命运，接过这顶王冠，她就会成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反派！
需要考虑吗？根本不用选择，艾若拉毫不在意的拿起，将王冠戴在了头上。
纯黑的水晶落于发光的长发，自内部亮起剔透的金色，混合出尊贵又邪恶、神圣又漆黑的反叛感，这一刻，王冠好像有了生命。
梅格瑞恩愣了愣，再次笑了起来，笑出了泪花，“原来如此，没有荣誉，毫不在乎，这，这才是真正的魔女吗？”
她黯然沉默，绕过书桌推开房门，“走吧，去见见其他人吧！”
等在门外的马哈洛看到走出来的梅格瑞恩与小魔女，眼神顿时凝固。
旋即，他挺直腰板，跟了上去。
城堡大厅里，丽贝拉和希尔塔已经来到下层，和守护骑士、小魔女们一起等待。
梅格瑞恩最先出现在她们眼前，随后是缓缓走来的艾若拉，她戴着王冠，眼神平静，无形中却带着一股俯视万物的冷然。
当她站在阶梯前的一刻，全场鸦雀无声。
“现在，我宣布。”梅格瑞恩抬高声音，“将桂冠移交给“光之魔女”，艾若拉！”
“她会带着你们走下去的。”
安静，空气凝固般的安静，不可思议的安静。
随后，丽贝拉与希尔塔率先低下了头，接着，守护骑士们低下了头，朱诺与莉莉激动的低下了头，一个个小魔女茫然的，接二连三的低下了头。
城堡外风雪激昂的嘶吼，一道阳光奇迹般的从东山落下，穿过窗棂落到艾若拉身上。
在光里，她平静的站立，昂首挺胸。
(第一卷“黑之王冠”完，第二卷“荆棘之路”。)
p.s.感谢‘WAF5’的“冰阔落”！感谢‘不蓝’打赏的“灵感胶囊”！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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