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热情悠扬，北方辽阔的原野和苦寒，孕育出了伯米特式豪迈奔放又不失几分宁静低缓的旋律风格。
乐师们拿着大小班克琴、长笛和圆胖胖的管埙游走在餐桌间。
吹奏着宴会音乐，不时演奏上一篇变调的“圣礼赞曲#1、2”，引得众人不住在胸前画圣徽，高声赞美神灵。
显而易见，这场欢迎宴会是宗教主题。
“让您见笑了，我这片领地实在地狭人贫，找不出合适的乐器，没法真正展现出圣礼赞曲的神圣宏大。”
波莫夫男爵端着杯白水，来到艾若拉面前似有惋惜地说道。
“因为大圣堂的礼赞弦琴实在太过巨大了。”艾若拉轻轻摇头，不失礼貌地微笑，“每次演奏前，都需要六个专门的乐师调琴，只有真正的圣堂才能演奏。”
“我觉得协律虽是上灵给予我们的恩赐，但只要真心向祂礼赞，即使是人口中发出的朴素声音，也是最美丽的。”
波莫夫男爵举杯饮下一口，由衷称赞:“您真是我见过最成熟、最有见解的少女。”
“无论是对神的信仰，还是个人的智慧。”
“不知…”波莫夫男爵话锋一转，忽然说道:“您是否愿意在砥石镇建立一座属于自己的教堂？鄙人绝不吝啬财力，全力协助你传播神灵的光辉！”
手中的餐具顿了顿，艾若拉似乎陷入了思量。
她将目光投向切割着羊肉的库克，老骑士立马会意，冷面对波莫夫男爵婉拒道：“很抱歉，男爵先生，艾若拉女神甫不适合在此停留。”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目光闪了闪，波莫夫笑问道。
“教廷事宜，裁判庭下达的指令，是让艾若拉女神甫下到边村，承担起传教的重任。”老库克面容严肃，话语有些冰冷，仿佛裁定着少女的命运。
波莫夫男爵听闻此言，立刻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方才他在打听艾若拉出身时，就感觉这位少女神甫不像是正常传教，反而…像是被流放了一样。
结合她的惊人言论，答案就呼之欲出。
排除异己，即使是古板守序的教廷，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啊，男爵心中轻哼了一声。
虽然这个女孩不合他们的主流观念，被流放也很正常，但同作为被“压迫”对象的一员，波莫夫心里自然张扬起些许不满。
圣典的规定太严格了！明文规定包括国王在内的任何人，不让纵欢、不允许享乐，甚至贵族犯点小罪就要和平民受一样的刑罚！
这让平日里把持着成千上万人生计大权的贵族们如何接受的了？
可太阳当空，黑影就只能躲在石头底下。
再有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波莫夫男爵举杯，向眸光似乎黯淡了些许的艾若拉致意，算是给予零星同情，一位没有自主权力的女神甫，不值得花上太多精力了。
“没关系，男爵先生。”
艾若拉抬眼，灿烂眸中又填满了微笑，“只要继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的兄弟姐妹们最终会理解接受我。”
“相比于他们，我是幸运的。”她极其诚挚的手握胸前，“神灵就在我耳边低语，无时不刻带给我坚定勇气。”
神灵的低语？神灵真会理睬一个小姑娘？男爵对艾若拉的妄言在心中嗤笑。
刚刚他确实听被派去邀请的书记官，神神叨叨地说面见了“圣人”！但这空穴来风，他并不是多在意。
即使身为教廷权力顶点的教皇，也只是听候降世天使地派遣，这个女孩何德何能？能让神灵垂青。
难道她是天使转生？
最大的可能，就是单纯的精神问题，这样的狂信徒出现又不是一个两个了。
“世人是有原罪的。”不知男爵心理活动的女神甫，继续讲着自己的道义，“原罪与原善对立、而又统一，神的旨意不是要消灭原罪，因为那等同灭人。”
“您的见解很有趣。”波莫夫的笑容浮于表面，打算就这般敷衍过去。
艾若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神使人驯化罪，道路是忏悔、是改过，是拥抱善与光明。”
她看向有些心不在焉的波莫夫男爵，低声笑道：“男爵先生，你愿意为自己的背德之罪忏悔些什么吗？”
啪！一声脆响。
波莫夫男爵忽然失手，将手中的杯子落地摔了个稀碎。
“……咳。”他顿了顿，面色严峻看向注视而来的目光，“手滑了一下。”
宴会越过这小插曲继续进行，波莫夫却有些面色阴晴不定的向艾若拉问道：“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艾若拉女神甫，教廷也不能平白定人的罪吧？”
“当然，叫人判罪的，是神，而不是人。”
艾若拉放下刀叉，“在神灵面前，无人能隐藏自己的罪。”
看着一脸宁静深沉的艾若拉，波莫夫男爵心里泛起嘀咕，不，不可能的…
她怎么可能看出来？这件事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知道！神？她真的能听到神启吗？！
心头震荡不定的男爵未再说什么，艾若拉则微微一笑站起来，向一众宴会参与者抬高声音，清澈道:
“宴会结束后，我愿意举行一个小的祷告会。”
“各位虔诚信者们，若有任何希望向神灵解明的诉求，都可以来找我单独祷告，我会将上灵的仁慈光辉分享于大家！”
在场的人们微微征愣，随即纷纷鼓掌，为这位少女神甫的宽爱仁慈顶礼称赞。
“这比故事书里写的还要神奇了吧。”餐桌前的朱诺轻点莉莉的腰，目睹曾经小姐妹那蛊惑众生的虔诚姿态，有感而发。
“也不是很奇怪，只要艾若拉想做，那就没什么她做不到的。”
莉莉并不稀奇地咀嚼着面包，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城堡大厅的窗口处。
一只小蓝雀正蹲在那里，静静注视下方的一切。
宴会如期结束，艾若拉借用了城堡里的一间客房，布置成一间小告解室。
神圣教廷的三角包裹真理圆环的徽记摆在身后，点燃一只蜡烛让它镀上一层金色光芒，女神甫静静等待倾诉者上门。
噔噔噔，有些迟疑的敲门声响起，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
“艾若拉女神甫，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可以，贝蒂夫人。”
木门开启，穿着红色长礼服，之前在男爵身边露过面的贝蒂夫人走了进来。
砥石镇的居民皆知，波莫夫男爵成婚很晚，五十多岁时他才娶了一位勋爵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贝蒂夫人为第一任妻子。
如今才年仅二十岁的贝蒂夫人面庞十分娇艳，一头栗色卷发端庄又清纯，像活力十足的小马。
只是此刻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深的忐忑。
“请坐吧，贝蒂夫人，您的担忧我都理解了。”
艾若拉语气静谧的开口，嘴角永远噙着得一丝波澜不惊的笑意，让贝蒂夫人放松了许多。
“您都知道了，果然，多里克没有骗我！您是受神灵眷顾的圣女，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住您！”
贝蒂夫人长舒一口气，“您，您明白，我做了一些不道德的事…”
“指得是你与皮洛先生的恋情？身为叔母与侄子的不伦关系吗。”嘴角的笑微微勾起，艾若拉看着征征发呆的贝蒂夫人，带着似有似无的戏谑。
“愿上灵宽恕你的放纵。”
“不！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贝蒂夫人竭力为自己辩解，“老爷他，他曾在战斗中失去了，那，那个能力…”
“而且皮洛他英俊又温柔，我不由自主的…不由自主的…才…”
看着面色通红低下了头的贝蒂夫人，艾若拉开口笑道:“不必羞愧，我能体会一个渴望爱情的怀春少女心态。”
这安慰的话被年龄更小的她说出，有些格外的古怪，但却又神奇地令人信服。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爱情的结晶，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贝蒂夫人脸色一白，艾若拉女神甫连这都知道了？这是她最担忧！最不愿意面对的梦魇！此刻遮拦无余的浮现出来。
艾若拉玩味的看着这个笼中金丝雀，无意于嗤笑她清澈的愚蠢，只是一种摆弄玩偶般的姿态。
所谓的人性，她见识过，便明白了就是种像饲养员驯化动物一样的手段。
抓住期求与恐惧，便可以将本性的逻辑链条化成牵绳，肆意操控着名为人类的玩偶。
“你很害怕，如果被老男爵发现，这可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事。”艾若拉平静中带着冷淡，不缓不急地说，“肚子里的胎儿，就像纸里包着的火，用不了多久就会冒出来的。”
噗通一下，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了。
贝蒂夫人跪倒在地，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恐慌。
“艾若拉女神甫，我忏悔！我忏悔！愿神灵宽恕我！”她面容扭曲，眼眶发红，“求您为我祷告，为我…求得原谅…呜呜呜…”
低头注视痛哭流涕的美貌妇人，艾若拉将手放在她的头顶，另一手摊开了圣典。
“圣典第七节第二十四篇，圣者列加德对流离者说，‘与我一起祷告吧，我们将声音传达给上灵，祂不会使生灵无了依靠，因为虔诚便是最好的庇护。’”
一声声祷告声在幽室里响起，让贝蒂夫人忐忑恐惧的内心缓缓平静下来，神圣的力量通过眼前的少女落到她身上。
贝蒂夫人格外相信，神灵已经收到了她的祈求！
“可以了，你的祷告神灵已经收到，安心回去吧。”艾若拉合上书，平静坐回桌后。
“这，这就可以了？”虽然相信神灵的威能，但贝蒂夫人还是诧异事情这么就解决了？
艾若拉笑着摇摇头，“当然，您还需要真心的忏悔，如果想要向神灵表达感激的话，或许还能向我捐款～”
“当然没问题！如果，如果事情真的能顺利解决的话…”贝蒂夫人嚅嗫地说。
“那就发自内心的相信神灵吧。”女神甫如是笑道，“以及…真诚的相信我…”
p.s.感谢‘不蓝’打赏的“菠萝包”！！衷心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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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这两章写得有些琐碎，不太好处理，所以进度慢了些。
然后我在网上逛的时候，看得一位画师的图，虽然是AI生成的，但眉眼好符合我对艾若拉的想象！
忍不住小搬一下，不知道书友们能不能看得到。
画师的名字是霓虹字，我实在打不出来，如果大家感兴趣我想想能不能找找id号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