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升入薄荷色的清晨。
刚刚起床的艾若拉披着外衣，对镜子缓缓鼓动腮帮，缓缓将散发酒味的香叶完全咬透，再吐入骨碟，用清水来回漱口，滤到水杯之中。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卫生习惯。
艾若拉所使用的清洁用品，就是将发酵后加入香料的特殊植物叶子，泡进烈酒腌渍而成的北地“牙膏”。
睡醒后只需咀嚼吐出，就能很好的杀菌去渍保护牙齿，坏处便是酒量不好的人，一大早就可能醉醺醺的。
优雅而简洁的完成了卫生清理，少女轻轻哈了口携着酒香的气息，嘴角噙起惯有的微笑。
“这东西在教廷好像还算严管物品啊。”坐在一旁的维帕拉漱完口，打了个哈欠说道：“真真不知道他们把酒管得那么严干嘛？”
宽大的帐篷里，小魔女们都在起床梳洗，这原本属于军官的奢华住处在昨日换了新主人。
久违的温暖与舒适，给漂泊多日的她们一种家的感觉。
艾若拉看着光彩依旧的指甲，拿出指甲油轻涂遮盖，淡淡回声道:“其实教廷并不害怕酒精。”
“在医学方面，教堂修士很擅长用酒、药草和火焰替人治病，他们只是厌恶人心不洁而已。”
将指头的光彩一点点抹盖，她声音清冷。
“酒精带来放纵恶习，而所有关于超常精神、难抑欲望、人性本根难逃的恶劣，只要有可能，教廷都会全力将之驱逐。”
“以圣性替代人性…”
伸出手，看着涂好的漂亮明黄色指甲，她闭了一下眼睛，“一群难言的可怕敌人啊。”
旁边的莉莉忍不住点头认同，生性胆小的她，听到教廷的名头就心有余悸。
而其她众小魔女，对这不休的死敌，亦是心怀仇恨与恐惧的阴影。
只有艾若拉睁开的眼眸中涌动着莫名的光彩。
人性光辉吗？命运还真是喜欢讽刺的笑话，可惜……现在她是不折不扣的坏人了。
“尸体处理好了吗？”扭头望向委托办事的波丽，艾若拉回眸疑问。
波丽微笑行礼道：“已经按您的吩咐做好了安排。”
艾若拉轻轻点头，对会利用的人来说，死亡亦是种资源。
昨天大行杀戮，敌人被清理后遗留下大量的遗体，她对此另有妙用。
虽然并非传说中的死灵法师，但王国图书馆遗册中蕴含的知识，却让艾若拉能从死亡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五六十具尚且新鲜的遗体，以预防瘟疫的理由让人搬进了森林。
将朱砂、水银、硫磺，这些炼金与制药中常用的材料，隐秘置入亡者身体各处。
天然的理性便会行使引导力量的职责。
微微一笑，点起一抹火龙花的红脂于朱唇之上，让秀雅中带上了特别的端庄明艳，艾若拉起身披上神袍。
“我们走吧。”
宽大帐篷的门帘揭开，凌然冷意便扑面而来，但外面赫然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到处是分配物资的人影。
明明篝火上铁锅热烈，食物的气息与欢声笑语汇成甜蜜的河。
掠夺者的仓库堆满了整个区域的物资，当这些财富回到创造它们的主人手里，人们因此喜极而泣！
这也不奇怪，毕竟即使是正常年景，他们也不可能获得现在分到的百十分之一！
北地贵族政治横行下，处处都是无形的强盗，和刀兵比起来，只不过是掠夺手段的软硬而已。
所以对带来应许财富的艾若拉，无人再有任何一丝怀疑。
毋庸置疑！她就是拯救众生的救世天使！
“艾若拉女神甫！早安！”
“神灵的光辉啊！请到我们身边！”
充满狂热敬仰的声音此起彼伏，艾若拉微笑颔首，便迎来热烈反响。
“大人，我们搜到了价值好几千圣高立的金银钱币！”杰弗里和马克放下活计靠近，压低声音兴奋说道，脸上都是一副忍耐不住的笑容。
他们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闪耀的金银色光芒差点晃花了他们的眼睛。
这笔丰厚的收获，想必能使女神甫大人高兴！可能是因为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两个大男人都有种哄孩子开心的感觉。
艾若拉果然露出笑意，却不是因为钱财，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黎明，你来啦。”
营地小道，少年和第一缕阳光同时出现，今天他卸下了盔甲，布料下是有些瘦削但精干的身材。
坚毅有力的脸庞混合了少年的俊朗与意气，也有难得的沉稳。
不过在艾若拉面前，这位年轻骑士露出了与年龄相衬的青涩，“啊，抱歉！让你担心了，艾若拉。”
高挺鼻梁上的琥珀色眼眸，依旧静静蕴藏着火焰，就像传说故事中盘亘不移英雄一样，只是此刻有些轻轻颤动。
黎明握拳放在嘴唇前，眼神颇微偏移，又证明似得挺起胸膛，抬高声音用力拍了两下。
“我已经好透了！没有问题！”
艾若拉的嘴角随之扬起，她瞥见少年微微的黑眼圈，心中了然，估计是冷静下来后，回想之前激动时说出的宣言，扭捏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吧。
呵呵，已经完全进入圈套了～
“你没事就好。”女孩眨眨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的英雄。”
黎明松了口气，对少女的平淡又有些小小失落，然后他听到艾若拉又说道：“嗯，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拿份早餐吗？”
猛然抬头，望向女孩弯弯的嘴角，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平日都不曾有的妆容，黎明的心中一下荡起波澜。
他瞬间通透，挺直腰背，咧嘴露出阳光笑容。
“好，就交给我吧！”少年决胜般向厨房冲去！跟随的风都发出喜悦声音。
马克和杰弗里对视一眼，满脸堆笑，嗯嗯咳嗽两声，“啊哈，艾若拉大人您忙啊，我们就不打扰了哈。”
两人扭头就走，可不能当“老冒”(注1)，坏了年轻人的好事～
“你们等一等！”艾若拉轻吐兰息，无奈开口道，“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下呢。”
见少女郑重的模样，两人连忙讪笑着点头，跟随一行人边走边谈。
先前提到的几千金银币，艾若拉并不在意，全部留给了马克他们作为经费，在并不缺钱的当下，如何正确的花钱获取资源，可比当个守财奴重要多了。
“接下来，我要你们留在这里。”少女露出威严神色。
对这些实际已经给自己卖命的人，她并不吝啬使用，“目标是在保全自身的同时，与贵族军及土匪周旋，隐秘掌控这片区域。”
“你们做得到吗？”
杰弗里与马克对视一眼，低低实话道:“很难，大人。”
“但是…”老猎人粗声粗气地说，“我能问一下，我的家人也会留下吗？”
注视壮汉杰弗里眼中的执着，艾若拉微微一笑，“当然不，所有老弱妇孺会跟我去更后方的位置。”
“我要你们留下，也不是送死，只是为我的乐土遣下守卫。”
我的？乐土…听闻少女言语，马克眼睛忽然睁大少许，这位小小大人的野心，恐怕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啊！
“你们熟悉这里，所以我不会多指手画脚，只能送你们一点战略指导。”
艾若拉目光冷清，认真说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就是游击战，学会保存和壮大你们的力量，等我回来！”
“是！”杰弗里与马克大喝，品味少女神甫的话，他们已经从中感受到一种极其鲜明高效的战术！
“大人，在我生命终结以前，您的计划必然会在执行！”
无论是拯救他们于水火，赐下能卖命的巨额财富！还是庇佑亲人子女！少女已是他们唯一的忠诚对象。
“很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艾若拉在胸口画出三角，为两人赐予祝福，这颗随手布下的棋子，或许能给她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接下来，就要处理眼前的事情了。
“大人，您去哪？需要帮忙吗？”见艾若拉继续带人向营地外走去，马克连忙问道。
“没什么。”少女回头，“我们去那边的森林看看，你们回去吧。”
森林？马克不解，但没有多问，反正以教会的惯例，即使是普普通通的修女，那也是武德充沛！比他们可强多了。
少女神甫的安全不用他们来挂心，还是交给那个好运的年轻骑士吧。
马克笑着向一行人挥手告别，同杰弗里再次继续投入工作。
另一边，穿过雪白与青黑交叠的森林，昨天塌陷的树木中间，一具具按不同方位摆放的遗体已被冻得僵硬，在清晨阳光下如雕塑般深刻。
没有野兽来吃他们，一股森冷超常的气息弥漫在上空，会让活物本能反感。
违反常理的雾气贴在地面，随脚步碎散晃动。
“麦克斯，你久等了。”艾若拉站在这巨大仪式场的中央，轻扶身边缭绕的死亡之息。
这是属于死亡的力量，归于天然理的一种，混合在单纯理与介质理之间。
以此可以唤起一些特别的力量，例如制造亡灵，熔炼死亡魔器，又或者召唤某些形体的帮助。
作为魔女，艾若拉选择呼唤的自然是深渊力量。
通过奉献祭品，吸引死亡恶魔投来视线，他们会在取得祭品时维持深渊连接现实的通道。
那顺通道而来的纯净深渊力量，正是艾若拉需要的。
失去一只手臂的麦克斯激动到颤抖，回忆那痛苦的一箭击穿肩膀时，女王大人按着自己，冷酷而坚定的话语。
‘不准倒在这里！’
有如命令般强硬！却让她活了下来，也让她坚定。必须要一直追随下去！陪着女王，直到那恒远的尽头！
摸了摸眼泪模糊的麦克斯的头顶，艾若拉神情严肃，没有犹豫得念起了咒语。
一声声词语极短，咬牙发力的亵渎词汇从秀口中发出，空地间沉淀的死气如被风扰动，贴着地面，围绕少女旋转起来。
冷而苍白的雾，磅礴勾起自然理性，于超越时空的思维引导下，以深渊语连接无尽深渊。
咔，玻璃破碎的声音。
某个意识被少女得声音引导，投来视线！仪式场的中央凭空出现了一条裂缝，饱含恶意的目光从中探出，如腐朽刀刃刮擦举行仪式的少女。
艾若拉眉头微皱，这种反应…仪式召唤的对象似乎超乎预料的高级。
这对裂隙持续时间可非常不利。
看着如漩涡般快速流向裂缝的死气，她抓紧时间，用自身的深渊血脉共鸣裂缝泄露的邪恶力量。
两位魔女导师，多位小魔女共同加入了这一步骤，配合艾若拉引导魔法。
“厄洛斯——”抬手低喊咒语，艾若拉选定深渊脐带仪式附属δ，‘生孽之术’。
嗡嗡震鸣中，混乱原始的理性被拘束缠抱在一起，如生长而出的肉团自裂隙上膨大，化作红光翻涌的聚合物，麦克斯连忙上前两步，接受这邪恶力量。
咕噜～红光笼罩，断掉的肩膀处，血管发出诡异蠕动的声音。
痛！血肉分解般的痛！小魔女断去的部位发生狰狞异变，骨头与扭动的肉芽筋膜蚯蚓般蠕行生长出来！
这决非自然愈合的活力畅快，而是藤蔓般混乱的蔓延！
若非艾若拉死死控制，这股力量会将麦克斯活生生变成一个畸形肿瘤肉团！
够了！当过长与轻微扭曲的手指与指甲长出来时，麦克斯痛苦的神情逐渐扭曲，艾若拉立刻中断了仪式。
并抓住死气流完的空隙，用准备好的材料制作出一张沾染深渊气息的羊皮卷轴。
“呼——”裂隙发出抽干水流般的嘶鸣，死气吸完，对面的恶魔便会立刻中断连接。
但出乎意料的，那道跨越深渊的幽幽视线依旧注视艾若拉，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轰！”裂隙猝然像被重击一样！发出巨大的咔嚓声，一个微小的金色物体在恐怖力量下强硬捅破了空间，穿过密集漆黑裂纹间掉落而下。
自然空间立刻极剧反扑，一阵可怕的压力过后，裂隙消弭于无。
“…被盯上了？”
小心翼翼捡起掉落的物品，艾若拉发现那是一截金色指骨。
诡异而偏暗的黄金质地，散发令人恶心的恐怖气息，少女略微思索，发现这似乎是一份恶魔赏赐。
仅凭那点死气，就会赏下物品？
艾若拉是不信的，恶魔赏赐向来不是什么好词汇，恶性刻入恶魔的血脉，他们的赐予，通常是要被赐者以烧焦灵魂作为回报！亦或是附带吞骨嚼皮的觊觎！
但是没办法，这种游走在深渊边缘的仪式，就是极其容易出岔子。
艾若拉合上手，克制用全知之光解析的冲动，这或许就是那死亡恶魔的目的。
她将指骨严严实实放进随身携带的银制梳妆盒里，利用这蕴含纯洁理性的金属阻挡不洁污染，才缓缓拉长呼吸。
“陛下！”旁边的麦克斯终于完成了新生。
刚刚长出来的手臂苍白中微微发青，被寒冷一激刺痛异常。
但这是健全的感觉！
麦克斯渗出泪水，她激动的想抱住艾若拉，却有些僵硬的停止，如此逾越的举动！女王大人会介意的吧！
“何必担忧呢，开心就尽管表达出来。”
主动伸手抱住麦克斯，艾若拉微笑着把脸颊贴在女孩耳边，感受着她的亲昵与依赖。
忠诚度又上升了～一个死心塌地的工具人差不多也快成型了。
可惜…比伊洛蒂还是差了些啊，那么好的工具人，再想找就实在太难了。
离开最佳得力员工的第二十一天，少女依旧想念。
这时身后森林小道上，忽然传来踏雪的脚步声。
黎明捧着一只小餐盒，笑容洋溢的走了过来，方才回去时他没有找到艾若拉，在向马克和杰弗里询问后才来到森林寻找。
“你的早餐，艾若拉…”他向心心念念的少女招手。
回头看到一脸天真的骑士，女孩的笑容立时阳光般绽放，真好啊～
工具人二号，来了！
(注1：北地土话，显眼碍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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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博丽小灵梦’打赏的“冰阔落”！非常感谢！！
谢谢大家的支持(⌯︎¤̴̶̷̀ω¤̴̶̷́)✧︎
更新又拖了好久，上次更新…好像还是上次…
近来沉迷游戏了，在老登环里整天想着去哪爆卢恩…但又担忧更新的事，结果游戏没打好，字没码好，觉也没睡好。
我总是不知道怎么做好喜欢的事情，笨拙不知克制，事后又会后悔。
不想做这样的人啊，呜呜呜(ಥ﹏ಥ)
哎呀，不说丧气话了，祝大家中秋节快乐！每天都有好心情！
预计会在四五千字内结束第二卷，可能一章，也可能两章…
啊啊啊，要坚定的码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