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淋浴的水声，总窝藏着暧昧。又似乎受到磨砂玻璃后那朦胧肌肤的影响，哪怕不去注视，青色浴球擦过锁骨，小指撩起发梢的景致；乳白泡沫滑落腰际，大腿前后交错的风光，仍浮现于周怀瑾眼前。
多么糜烂的生活。一天内遭到两个女人告白，先迷糊的被第一个搂着腰强吻，后茫然的被第二个牵着手带来酒店。
人际关系真复杂多变。时隔多年的重逢，换来了单向恋人；一见钟情的相遇，得到了契约恋人。浅短又深入，慎重却迅速。究竟是什么推动着自己的灵魂，最终做出此般选择？
“……好累。”
陷在沙发内，刚想翻个身，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起。音乐伴随震动，强行打断了周怀瑾的思绪。
她看了看正在洗澡的久绘瑜，选择按下通话键。
“……晚上好。”
听筒那边连接着克制难捺的喜悦。
“嗯，晚上好”，以停顿稍作思考，周怀瑾打起精神：“灼华学姐。”
“诶，还打算像当初那样叫我学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迷人的轻笑。
“毕竟你是我的学姐嘛。”
“只是同一个小学而已啦。”
“就算同一个幼儿园，也是学姐。”
——暂时，周怀瑾不想改变对她的称呼。“灼华”有几分亲昵，而“学姐”则可以将亲昵与喜欢这两种迥异的感情作出划分。
精准的，确切的，以井水不犯河水之姿，把它们区分清楚。
“我也像之前那样称呼你？小瑾？还是怀瑾……果然还是小瑾吧比较好吧，听起来不那么生疏……就决定是小瑾了。”
“好好。”
如此说着，周怀瑾的左手却抽动了一瞬。皱眉凝视不怎么听话的左手，她选择将其压在腿下，好像这样就能斩断与之衔接的记忆。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其实我没什么所谓。”
“真冷淡呢。”
迷人的轻笑又传了过来，挠的周怀瑾耳朵有些痒。
“经常有人这么说。”
“嗯……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因为可以随便要求我，而自己不用负任何责任。不是吗？”
“没有这么夸张啦……”
轻笑变得很浅，却持续不断挤过听筒缝隙，痒痒的感觉也从耳朵开始，逐渐朝周怀瑾的心脏蔓延。
“所以，您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学姐。”
觉察到这样的自己，周怀瑾迅速让语气变得认真。没错，虽然我是你的恋人，但你并不是我的恋人吧——
“是体检。”
听到她语气变得认真，夜灼华也顺着进入正谈：“安排在明天，如何？”
“明天……请稍等，容我确认一下时间。”
“诶~~小瑾，没必要这么恭敬吧。”
“有必要，否则学姐又会扯到其他事情上了。”
一边回应，周怀瑾一边调出日程表。此时，背后突然伸出两只小手，从腋下灵巧穿过，然后牢牢抱住她的腰。
正盯着日历沉思的周怀瑾立刻皱起了眉，脸颊也浮现出不悦的神情。她回过头瞪着那双小手的主人。
【干嘛啊……】
嘴巴做出口型，深蓝色的眸子同时投去幽怨的视线。
轻轻抚摸着周怀瑾的腰，焦糖色的眼睛如此回应。
【对方是谁？】
【别烦人。】
掐住在自己腰侧游走的手背，对方很识相的收了去。但就在周怀瑾刚要回话时，那双不老实的手，又从肩膀左面袭来。
歪着身子躲开，她才发现久绘瑜竟只穿着浴袍。可能嫌腰带碍事，所以就随意系了个看起来松垮垮，似乎随时都要脱开的结。下摆开叉很大，腿不安分的滑了出来，就这么尺度很大的，很诱人的互相交叠着搭在一起。
【说嘛~】
脸凑了过来，挨在周怀瑾身上。刚出浴的原因，久绘瑜的肌肤很滑，紧紧贴在肩头让她感觉十分清凉，淡雅的浅香亦同时到访。
【我要生气了。】
瞥了眼大腿，周怀瑾秀眉比之前皱得更紧，她用力把凑过来的久绘瑜推开，身体往右倾倒并拉开距离，同时抬高声音：“久等。明天没有什么安排。上午八点左右过去可以么？”
“嗯。”
“好的。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先……？！”
一不留神，久绘瑜又绕到沙发后面，还撅着嘴冲周怀瑾耳朵坏坏的吹了口气。吐息湿热，剧烈摩擦着耳朵尖敏感脆弱的神经。
周怀瑾下意识想捂住耳朵，又急忙捂住嘴。无奈为时已晚，小小的惊叫终究还是漏了出去。她果断按下了挂断，随后抱着手机缩到沙发一角。
【没事吧？怎么突然挂了？】
手机震动，夜灼华发来消息。
【猫在捣乱，它把水弄洒了。】
像猫那样蜷缩着，周怀瑾一面警惕的注视久绘瑜，一面分散视线回复消息。
【你养猫了？有照片吗？】
【过会发你。】
【那先晚安了，小瑾。】
【猫的照片要发给我看哦，以后想去你家撸猫。】
想来我家撸猫？真的是撸猫吗？她肯定是不怀好意吧，绝对在盘算着什么坏事。
——这样想着，周怀瑾回以【晚安】，并关掉了屏幕。
而后，她长叹着气看向久绘瑜。
对方投以无辜的视线，还眨了眨眼。
“骚扰我很有趣吗？”
周怀瑾以极其不悦的语气询问。
“骚扰你很有趣哦。”
久绘瑜的回应则充满愉快。
“……”
“怎么了？”
“……你真的很烦。”
似乎被久绘瑜消磨、掏空，亦或是榨干了所有精力。连眉头都懒得皱，周怀瑾慢慢爬到床上，抱起膝盖。
“谁让你生起气来也很可爱嘛。”
久绘瑜坐在沙发没动，远远的凝视周怀瑾。目光慵懒又带着狡黠，扫过她的脸，随后沿着脖颈依次掠过锁骨、胳膊、手掌。又在大腿内外绕了几圈后，最终回到了脸上。
“怎么听起来像是我的错？”
视线让周怀瑾有点不自在，她扯过被子盖住腿。
“哼哼，女人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呢。”
“……”
这话绝不应该由久绘瑜来讲。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周怀瑾仍能看到她的脸。毫不夸张的说，是如名画般的美。蕴着某种心招目引的神秘和避世离俗的宁静。而这一切又被那张温淑娴静，宛若大家闺秀般的面庞所掩盖。
周怀瑾不禁把夜灼华与她比较。相比久绘瑜，夜灼华少了些神秘感。但她那琥珀色的眼睛，早在十年前就深黥于周怀瑾心底。目光平静而坚定，含着浅秀温柔。眼底又隐约蓄着不安和好奇。大多时刻很可靠，偶尔却有点孩子气。光是想象她的背影，心就会失控，加速跳动。
真是难分高下。而她们却在某些意义上，一同注视着自己。
“嗯？看着我发呆？真是坏孩子呢，是不是在想别的女人？”
不做任何回应，周怀瑾钻进被窝。
“……睡觉的时候别来摸我，明天要早起。”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可以摸个爽？还是等你不早起的日子再摸？”
久绘瑜笑着掀开被子，仿佛狩猎一般，慢悠悠的朝她爬去。
“……”
装做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周怀瑾合上眼，她却闻了到幽远氤氲的香味。不是洗发水，也不是沐浴露，而是对方自身散发出来的，醉人的味道。萦绕于鼻尖，撩拨着心弦。随呼吸渗入体内，悄悄扩散。
尽管不怎么喜欢久绘瑜，但她很清楚，能闻到这般迷魂夺魄的味道，意味着她的身体主动做出了选择。
周怀瑾很讨厌这种失控。
然而，清香却靡靡贴近，化作温暖悄然降临。拢于胸前的手被徐徐分开，指尖沿着隙缝滑入，最终相互穿插，交叠合十。
她恍惚发现，自己对如此亲昵的动作竟无动于衷。甚至，还沉湎着对方身上的，目酣神醉，足以让魂灵迷失的芬芳。
殷殷期待，怏怏没乱。
周怀瑾讨厌这样的身体，讨厌拥有这样身体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