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过分！】
在盯着天花板发愣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你说的对。】
故意等了三十秒，周怀瑾才拿起手机慢悠悠回复。毫无疑问是久绘瑜发来的，现在几点……她中午才起床？
【真冷漠！】
【谢谢夸奖。】
【我要生气了！】
【……别学我说话。】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周怀瑾这么想着，稍稍坐直身体。
【好好。】
【在哪呢，上班？】
“……”
要不要把自己的现状告诉久绘瑜……周怀瑾抱着手机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向她吐露实情。
但诉诸真相之前——
【我在偷吃。】
她故意这么回复，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让我也吃一口。】
久绘瑜的作答多少有点出乎意料，除此以外竟还有种在情理之中的感觉……不不，不是感觉，而是错觉吧。周怀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连忙摇头驱散它。三角关系什么的，就算符合“安全”、“知情”、“同意”三原则，也绝不可以。
【其实我在医院。】
【你偷吃的对象是女医生？！】
【怎么可能。】
周怀瑾打开手机摄像头，举起来对着自己拍了张照片。镜头中她身穿病服，各种颜色的管线从纽扣处探进去，连在身体上。
仔细检查，确保没有欠妥之处后，周怀瑾把照片发了过去。
【你看，我在检查身体。】
…………
…………
【很严重吗？】
过了有大概五分钟，久绘瑜才回复消息。尽管隔着屏幕，但周怀瑾仍能从文字中感觉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
【嗯……也不是很严重。】
【医生怎么说？】
【“除非有奇迹”——医生是这么说的。】
【……那岂不是很糟糕。】
这次沉默的时间稍稍变短了些，可周怀瑾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能缄口不言。
片刻，久绘瑜又发来消息。
【你的恶魔契约不是与心脏有关？】
她大概想说“既然与心脏有关，那想必是通过契约得到了健康的心脏”吧……周怀瑾一边捉摸着久绘瑜的想法，一边斟辞酌句，思考该如何委婉的向她说明。
毕竟，这就像麦当劳定不期推出的新品。新是新，可未必好于从前。而放弃经典产品，上架难吃新品的操作，也偶有发生。
【……我懂。】
在想好之前，对方又发来消息。这让周怀瑾浅笑着松了口气，久绘瑜同样与恶魔签订过契约，无需多做解释，她反应很快。
【大概就是你理解的那样。不过别太担心，有恶魔契约在。只要我持续支付代价，拉碧丝就会一直让我活下去。】
【拉碧丝？】
【契约恶魔的名字。】
【很可爱。】
【我十分赞同这一点。】
拉碧丝是周怀瑾的契约恶魔。真身是一只浑身漆黑，尾巴尖系着青金色蝴蝶结的猫。十年前与它签订契约后，就这么长住在周怀瑾家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厅，时不时外出散步。偶尔不见踪影，但只要呼唤它就会立刻出现。心情好时，经常趴在周怀瑾腿上晒太阳，习性和真正的猫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我的契约恶魔叫洛狄忒。】
【很适合你。】
【为什么？】
【符合你欲望特别强烈的表现，还有那张看起来很小三的脸。】
【我一点也不高兴。】
【那是因为我没在夸你。】
【我真的要生气了！】
【……都说了不准学我讲话。】
“在和谁聊天？”
耳边突然传来优柔的声音，周怀瑾连忙熄灭手机屏幕，扭头看去。
“你看起来很开心。”
“是、是吗？”
“嘴角都翘起来了哦。”
“诶、诶——？”
周怀瑾连忙用手机屏幕当镜子确认，然而嘴角并未像夜灼华说的那样翘起，反而映现出一张慌慌忙忙的脸。
“骗人，明明没有。”
“我一来就没有了，刚才倒是笑的特别开心。在跟谁聊天吗？”
她的视线澄澈清明，嗓音平淡无波，好像无论听到什么回答都不在意。可就是这样的夜灼华，让周怀瑾倍感压力……还有恐惧。
灼烧，仿佛要将自己焚毁，燃为灰烬的目光。以及湮没，好像要让自己窒息，溺为浮尸的声音。
“把心脏的事情告诉了朋友。”
“然后呢？”
“得到了对方的安慰和支持，觉得很开心……就这样。”
夜灼华看向监护器。心脏不断跳动，屏幕忠实的呈现出绿色波形。稳定在六十二，偶尔波动到六十五。
“是吗……你的静息心率总比别人要快一些。”
“嗯。”
应该，蒙混过去了吧。面对没什么表情的夜灼华，周怀瑾莫名感到心虚，却又莫名觉得心安。
“下午为你做心脏造影。护士很快就来做准备，咱们过会见。”
摸摸周怀瑾的小脑袋，又揉揉她白嫩的脸。夜灼华起身走向房门。
“小瑾。”
“什么事？”
指尖落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旋开。她透过棱形玻璃，凝视模糊的周怀瑾。
迟疑着，她开口：“……我也会一直安慰你，支持你。”
视线之内，她肩膀瘦小，皮肤白皙。坐在病床上弱不禁风，嘴角却挂着浅笑。长发看起来很柔顺，深蓝色的眼睛盈盈眨动，仿佛身上所经历的一切，都与她自己无关。
“我知道”，声音停顿，片刻又倏然浮起：“现在能和学姐重逢，真的太好了。说实话，我还不太清楚该怎么与学姐相处。”
“……你只需要被我爱着，然后绝不要爱上我就可以了……”
目光脱去焦点，声音丧失感情。这样的夜灼华似乎吓到了周怀瑾，她肩膀抽动着愣住，投来的视线掺满慌张与茫然。
“对不起。”
向她轻声道歉，夜灼华转身看向挂钟。太阳陡然熄灭，病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暗淡。秒针先是停了下来，又硬生生倒着走了五下。
下一瞬，寂日重燃，光芒自墙角缓缓渗出，房间也逐渐恢复明亮。
“我知道”，声音停顿，片刻又倏然浮起：“现在能和学姐重逢，真的太好了。说实话，我还不太清楚怎么与学姐相处。”
“我也……很开心哦。”
房门旋开，阵风吹起亮茶色的发丝。
“真的，很开心。”
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以夹杂凉意的声音如此答复，夜灼华笔直凝望前方，消失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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