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朋友家玩的怎么样？”
掌心微微渗出汗水。
在膝盖上蹭了蹭，夜灼华拆开吸管的包装。尖头刺破封膜，深深扎入杯底。
“很有趣哦。”
“都做了什么？”
“嗯……被带着参观了房间。还有一起吃了火锅。”
“这样啊。”
“还聊了聊我的工作。”
“听起来很充实。”
双手捧着，久绘瑜感到手心中的奶茶正逐渐变凉。尽管速度很慢，但每一瞬的感觉都异常清晰。
她咬住吸管，但末端却被泡涨的珍珠堵死，随着吸气而压扁，并在松口的瞬间恢复原状。
“毕竟很久没见了嘛，原本还想买束花带过去。”
“也就是说，最终没买？”
“嗯。”
“……为什么呢。”
捏着吸管揉了揉，珍珠脱离管口，落在杯底。
“会让人家困扰的吧。”
“万一对方很喜欢花呢？”
“虽然这么说，可要是对方不喜欢花呢？”
“所以你才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
“没错。”
又一颗珍珠卡住管口，久绘瑜露出了厌烦的神情。她不再捧着奶茶杯，而是将其放在长椅的扶手上。
“小夜，你喜欢什么花？”
“紫阳花。”
或许是被黑糖泡过的原因，夜灼华手中奶茶的珍珠，与吸管相处的十分融洽。一直很顺畅，从未卡住。
“绣球的花语很矛盾呢。”
“‘希望’、‘美满’、‘团聚’、‘善变’……对吧？”
如此说着，夜灼华轻轻咬住吸管。
“听说还是忠贞的象征。”
“那确实有些矛盾。”
“善变的人会带来希望、美满、团聚和忠贞吗？”
“不知道。”
——或许不会，夜灼华心想。但，也或许会。周怀瑾可能就是这样矛盾的一个人，只是看着她，自己的内心就会被希望所填充；倘若抱着她，自己的内心就会被美满所宠幸。
离别之后的相逢，也可以算作团聚吧。
让思绪在周怀瑾身上凝滞片刻，而后她扭头看向久绘瑜。
“小绘喜欢什么花？”
“洋地黄。”
晃了晃奶茶杯，她轻声补充：“颜色的话，应该是紫红色或者深红色吧。”
“花语是什么？”
“忘了，但肯定跟爱情有关啦。”
“好像基本所有花的花语，都跟恋爱有关。”
确切而言，是与人类终生都要面对的三大主题有关。
生与死；失与得；爱与恨。
“这就是所谓的浪漫。”
“哼哼”，听到久绘瑜的发言，夜灼华笑着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腰：“怎么啦，少女？有喜欢的人了？”
“有也很正常吧。”
久绘瑜没否认。
“方便透露一下名字吗？”
“可能……不是特别方便。”
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但夜灼华从她声音中捉到了寡淡的羞涩。
“真小气。”
“我也是有秘密的，而且——”
“而且？”
“你很想知道吗？”
久绘瑜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冲夜灼华眨眨眼。
“那是当然。”
夜灼华也压低声音，同样眨了眨眼。
“姑且透露两条消息吧。”
久绘瑜竖起两根手指，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其一，她的名字中有Z这个字母。”
“Z……”
夜灼华捏起下巴，开始认真推理：“是我认识的人吗？”
“你说不定认识，也说不定不认识。”
“那第二个消息是？”
“她的姓名为三个字。”
“哎呀，你这不是说了跟白说一样嘛。”
这两句话能限定范围，但这个范围过于广阔了。往大里说，世界上有无数个名字里有Z字的人；往小里说，在高中时代她们二人常去的书店，年轻漂亮的女店长名字里也有Z。
如果这么想，那久绘瑜的发言不光没缩小范围，甚至还加强了迷惑性。虽然夜灼华不觉得她会喜欢上那个女店长。
“你呢？”
她用膝盖轻轻撞了下夜灼华的腿。
“来交换情报吧，你也透露两条消息。”
“好，这样比较公平。”
半闭着眼思索片刻，夜灼华拍了拍手：“其一，她的姓名中有J这个字母。”
“我认识吗？”
“……很难说。”
“其二呢。”
“其二，她的姓名也是三个字。”
“谁啊，搞这么神秘。”
“就是说啊，真神秘。”
两人对视，都心不在焉的笑了笑，而后同时起身。
“小夜，陪我去趟礼品店可以么？”
“买明天送给朋友的礼物？”
“嗯。昨天你去见朋友的时候，也没空着手去吧。”
“……”
久绘瑜心不在焉的一句话，让夜灼华保持着迈步的姿势，愣在了原地。
“怎么？”
“糟——了——”
“……你还真空着手去的啊。”
面对自己挚友这偶尔的粗神经，久绘瑜只能叉腰叹气。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而后轻拍对方的肩膀柔声安慰：“别太慌。只是去朋友家玩的话，不带东西也很正常吧。毕竟是朋友，而且只是去玩。”
“呃，不。你忘了？”
像关节生锈一般，夜灼华僵硬的挪动身体：“前天我在电话说了，是我朋友生病，我去看望她……”
“那也没关系啦，难道对方是因为你不带慰问品去而生气的人吗？”
讲真，没必要和这种人做朋友。
“不会，她很好。”
“既然如此，现在去买一个，等以后见面时再送给她岂不更好？就当祝贺她疾病痊愈的礼物，怎么样？”
“……嗯。”
礼物。
礼物啊——
疾病痊愈的礼物。
虽然不怪久绘瑜，但夜灼华仍忍不住觉得这个说法过于讽刺。小绘真是个善良的人，她一定知道这世界上有无数种不可治愈，甚至难以治疗，只能姑息等死的疾病。可她还是本能的认为，对方的病痛可以得到治愈。
然而，疾病痊愈的礼物……这满怀好意的七字，仍深深刺痛了夜灼华的内心。人必然会发生变化，身体也是一样。人的意志或思想，能传播百年而不改不变；但人的身体，却是每天都在变化的。
今天体检，心脏没问题。
……明天呢？
以当下现有的数据判断，出问题的心脏不会继续恶化。
……未来呢？
谁能确保明天不会出问题？谁能许诺未来不会继续恶化？诚然，没人能保证自己明天出门不会被车撞死。可目前周怀瑾所面临的，并不是概率问题。
刺痛，让夜灼华攥紧了手。沉默着，她在心底向周怀瑾道歉。
【对不起。】
【我能给予你一切，却唯独无法为你带来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