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
“……嗯……”
三明治对切成两半,被周怀瑾小口吃掉。这期间她仍有些迷糊,眼睛眯成一条缝,食物往嘴巴里送的时候还戳到了鼻尖。
“你昨晚几点睡的啊。”
抽出餐巾纸为她擦拭嘴角,久绘瑜忍不住皱起秀眉。仅需稍稍贴近周怀瑾的脸,就能瞧见她眼袋处有明显的阴翳。或许摸起来还好,可若只是看着,肌肤就显得十分干枯。好像蔫了的白菜,或者数天忘记浇水的多肉植物。
“嗯……不知道……忘了。”
周怀瑾仍闭着眼,屁股坐在椅子上,身体和脑袋却摇摇晃晃的。
“两点?或三点?”
“……可能五点吧。”
周怀瑾努力睁开双眼,缝隙却仅仅撑大了半瞬。而后迅速合拢,又变成眯着眼睛的状态了。
“睡这么晚干嘛?”
“睡不着。”
“哦?”
“……怎么?”
吃掉三明治,周怀瑾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她用力睁开眼,歪着头看向发出疑惑声的久绘瑜。
“堂堂心理咨询师也会失眠啊。”
“为什么不会?”
“这个嘛……怎么说呢……”
久绘瑜停下翻找咖啡粉的动作,靠在餐桌边停顿了片刻:“如果失眠是心理问题的话,那作为心理咨询师,失眠岂不是很不够格。”
“那如果医生感冒了,你会让这个感冒的医生来为你开感冒药吗?”
或者,擅长切掉肿瘤的医生终生不会得肿瘤?擅长吻合断骨的医生永远不会骨折?
“感冒和心理问题不一样。”
“心理问题就是心灵的感冒啊。”
“……”
真的是这样吗?久绘瑜对周怀瑾的说法持有怀疑态度,然而她却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喑哑半天,她最终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心理有问题的人不正常,而感冒发烧生病的人很正常吧……”
“这就叫所为的‘病耻感’。”
咖啡粉由周怀瑾找了出来。她随便挖起两勺,丢进玻璃杯,而后从暖壶中倒出已经失温的水。
“我的呢?”
久绘瑜把另外一只玻璃杯送过去。
“你又不困……”
虽然这么说着,周怀瑾仍把搅开的黑咖啡倒了二分之一在久绘瑜的杯中。水最多也只能说是微微热,好在冻干咖啡粉的溶解不需要热量,冰水也可轻松冲开。
“有糖吗?”
久绘瑜看了看杯中的黢黑,面向周怀瑾伸出右手。
“没有。”
“那奶精呢?或者炼乳?”
“什么都没有。”
“我喝不了苦的。”
“你是哪里来的大小姐么……”
世界上的确有不加砂糖就喝不下咖啡的人。周怀瑾对此十分尊重,并充分理解这样的饮用喜好。
但支不支持就另说了。尊重不代表理解,理解也不代表接纳,接纳更不代表支持。作为“不往黑咖啡中加入任何异物”派的支持者,周怀瑾决不允许有人在她眼前往黑咖啡中加糖,或加入炼乳、奶精等不纯之物的行为。
“不用方糖,白砂糖也行啦~”
“……你只配喝廉价速溶咖啡。”
抢过久绘瑜手里的杯子,并将其中的黑咖啡一饮而尽。周怀瑾踮起脚尖打开柜门,从里面找出一条皱皱巴巴的速溶咖啡。
“喏。”
“谢谢,我就喜欢这个。”
久绘瑜惬怀的接去,然后开心的晃了晃,撕开包装把速溶咖啡粉倒入杯中。眼看着她马上要把烧开的热水加进去,周怀瑾连忙出声提醒:“好像过期了,你确定要喝吗?”
“过期也无所谓吧,反正都得用开水冲一下,就当杀菌消毒了。”
——久绘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急不可耐的把玻璃杯拿到壶旁。
“给我看下。”
实在不放心,周怀瑾端着杯子走上前去,而后伸手拿起速溶咖啡的长条形包装袋。
“不给。”
指尖尚未触及,对方就把它抽走,并攥在手心。
“……”
周怀瑾立即可爱的皱起了眉。
“你都给我了,就别想再要回去。”
“……你脑袋里有哪根筋搭错了吗?”
今天的久绘瑜怎么感觉有点怪?
“可能我忘记服用维生素B族了吧~”
“谁信。”
出于对健康的考虑,周怀瑾又向前一步。在靠近对方的同时,伸手抓住漏出来的那半根塑料包装。
局势演变成两人拽着速溶咖啡包装的两端,谁也不肯松手的情况。
“它没过期。”
久绘瑜一边说,一边用力把包装往她那里扯。
“你都没看怎么知道过没过期?”
周怀瑾回答的同时,用更大的力气把包装往自己这边拽。
刺啦——
包装袋本就有些皱巴,在两人的拉扯下,唐突但干脆的撕成两半。平衡被瞬间打破,没怎么睡醒的周怀瑾,和忘记吃维生素B族的久绘瑜都没反应过来。
一个后背靠到了墙上,闷哼了一声;另一个脚趾撞到桌腿,疼得直接抱着脚蹲下。
玻璃杯在空中滑过弧线,狠狠拍在椅被上。咖啡以华丽的姿态洒出,三分之二浇在久绘瑜的裤袜,另外三分之一飞溅于周怀瑾的睡裙。
“……”
“……”
“还好不是开水。”
“我很赞同。”
分别后退,两人彼此注视着。深呼吸几次,略略恢复冷静后,周怀瑾从二楼的卫生间里取出拖把,久绘瑜也很识趣的挪开椅子,并倒掉了过期咖啡粉。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当时用开水冲的咖啡,那就不是擦擦地板这么简单的问题了。搞不好要去医院,严重点可能裤袜和睡裙的纤维,会因热量而与皮肤黏在一起。
擦净地面,摆正椅子。周怀瑾摸了摸染上咖啡渍的睡裙,犹豫着要不要脱掉换穿新的。久绘瑜倒很干脆,当着周怀瑾的面就撩起裙子,并脱下了裤袜。
“……要我回避么?”
瞄着裤袜下雪白纤长的大腿,周怀瑾悄悄感叹着。
嗯……很好,裤袜很好,腿也确实很棒。
“裤袜倒无所谓,但对你的睡裙而言,咖啡渍可是灾难哟。”
“……我也去换下衣服。”
“等等——”
要逃跑似的离开,但手腕却被久绘瑜抢先一步抓住。
“先洗个澡比较好吧?”
“……嗯、嗯。”
周怀瑾垂着头小声回答,耳朵尖有些娇红。
“你家浴室大不大?”
“很小。”
“是吗?”
“嗯。”
“那正好。”
“……?”
抓着手腕的力量产生了纤微的变化。周怀瑾认为那不是紧张,而是一种特别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