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夏慕雪撑着伞走在雨中。
学校并不远，步行花不了太长时间。
夏慕雪脚步有些快，大早上就遇到了糟心事，让她有想要奔跑逃开一切的欲望。
“无论在那边，糟心事永远不会缺席啊”夏慕雪这样想着放慢了脚步。
在雨中远远地看见一位少女站在商铺的房檐下。
她身上穿着和夏慕雪一样的校服，神情有些失落。
夏慕雪走了过去，把伞撑过了她的头顶。
“同学，是没伞吗？要不要一起走？”
………
阳城一中，在这个县城算是最好的学校。
来到学校，夏慕雪先去教务处报道。
班主任叫操（第一声）鑫源，是个戴眼镜打我大叔，慈眉善目，就是头发有些少。
“原来在海城读书啊，教育资源要比这好上一大截吧，来这扶贫来了？”操老师坐在椅子上说。
“因为……一些家庭原因”夏慕雪尴尬地说。
“哦”操老师没多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有问了些夏慕雪学习方面的事情，夏慕雪马马虎虎地回答了。
班级是高一一班。
理科班，男多女少，夏慕雪走进去，就很快啊，原先趴着桌上昏昏欲睡的学生都精神起来了。
夏慕雪大致看了一遍，大多颜值处于中等水平，有几个帅哥，但和男装形态的陈语疏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操老师也没让她做自我介绍，只是简单地说：“她叫夏慕雪，转到我们班的新学生，好好相处啊”
“哇”
“老操，你真是懂我们”下面的男学生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知道你们什么心思”操老师撇了一底下嗷嗷叫的学生：“对象，可以谈，但要谈积极向上彼此进步的恋爱，要是因为谈恋爱荒废学业，别怪我棒打鸳鸯”
“这话你都说你一百遍了，班上的人不是还单着嘛，老操，你在努努力给我们多争取几个女学生呗”
“你们不中用就别指望我”
夏慕雪听到这话，有些傻眼，这个班主任居然这么开明的吗？
居然允许谈恋爱。
这在夏慕雪原来的学校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你就坐那吧”操老师大手一挥，指向最后排的一个空座。
“诶？最后面？”
“前排没位置”
确实啊…
教室不大却做满的人，只有后排空着几个位置。
夏慕雪只好坐到最后一排。
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书，看样子还是有同座的。
不过同座长得怎么样呢？
夏慕雪期待能是个帅哥，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同座之间更容易发展成情侣。
她对学习的兴趣不大，但谈恋爱的话可以试一试。
“我们开始上课”操鑫源敲了敲桌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诶，上课铃还没响吧。夏慕雪心里整嘀咕呢，操老师已经开始讲起课。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道数学题：“这道题是你们昨天昨天小测上的第八题，全班没有一半人能做对！这不是妥妥的送分题吗！”
接下来操老师用简洁快速地讲解完这道题。
然后上课铃响了。
一个操老师放下笔：“有什么问题下课问我”
走了出去，然后一位打扮花哨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和操老师打了个招呼。
女老师把教材放下：“上课”
“起立”
“老师好”
不对，什么情况。
夏慕雪懵了，敢情操老师是占用休息时间上课啊。
而且看其他同学的反应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夏慕雪看着旁边的空座，心想这第一节课都上了，同座呢？怎么还没来？
老师打开多媒体：“先听听力啊”
“老师”门口出现一个纤瘦的身影。
“我迟到了”
“下次早点”老师看了一眼来着，没有责备。
听见熟悉的声音，夏慕雪一愣。
不会这么巧吧…
抬起头，看向前方。
陈语疏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的座位。
这是什么该死的缘分啊！
夏慕雪在心里哀嚎。
理科班！这么多男生！偏偏一个女生来做她同座。
“真巧啊，又见面了”夏慕雪凑过去低声说道。
“上课别说话”陈语疏压低声音说。
“………”
死正经…
完了，我成罪大恶极的上课走神犯了。
陈语疏上课很认真，好像她对待一切事物都很认真。
夏慕雪想起她在菜市场买菜，她在家里学习，以及做饭时都是这么认真的表情。
听说认真的男孩子最有魅力，可她偏偏是个女孩。
“哎……”
终于熬到下课。
夏慕雪终于可以和陈语疏说话了，一个男生忽然走了过来。
“陈语疏，你作业没交”男生说。
这男生戴着眼镜，头发有些卷，长的文文静静的，有些帅，浑身散发着书香气。
“哦”陈语疏从背包里拿出试卷递给他。
“还有别的事吗？”陈语疏问道。
“上课之前操老师讲了道题”男生拿出一个本子：“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我还写了别的解法”
“哦，谢谢”陈语疏接过本子道了声谢。
“今天有时间吗？”
“没有”
“哦”
男生走后，夏慕雪终于得空可以跟陈语疏说话。
“陈语疏，他谁啊？看上去跟你关系不错啊”夏慕雪八卦道。
“学委赵千逸”陈语疏回答。
“你们两个…”
“他喜欢我”陈语疏直白地说。
“喜欢…”夏慕雪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么直球的吗？
“他跟你表白过了？”
“表白了，我拒绝了”
“为什么？”
“我没时间谈恋爱，也没兴趣”
“直女啊…”夏慕雪捂额，同时也对赵千逸同学感到惋惜。
“说起来程珊珊怎么样了？”夏慕雪看了看窗外的雨。
“送到学校了”陈语疏打开笔记本开始抄题。
夏慕雪趴在桌上，脸靠着手臂：“真是的…为什么她爸妈是这样的人渣…”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父母”陈语疏评论道。
夏慕雪莫名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她也挺讨厌他们的，但客观来讲他们也算是好人，只是对她不好。
“唔…好烦啊”
“…你这人好奇怪”陈语疏看着她说：“居然会担心一个和你没见过几次的小姑娘”
夏慕雪沉默片刻，说：“很早以前，我就决定要讨好自己，不去顾及他人的目光，做一些我认为正确的事情。每次我成功了，我都会感到幸福，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失败”
“我讨厌程珊珊的父母，讨厌她哭的样子，也讨厌她畏畏缩缩说话的语气。如果我没遇见她，没看见没听见她的痛苦，我自然不会管。但是我看见了，我就不能放任显而易见的苦难肆意生长。”
“世界上的苦难那么多，你难道都能拯救”陈语疏说。
“当然不能，至少眼前的，我想试着改变”
陈语疏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
“那就去做吧”
夏慕雪有些惊讶，直起身子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多管闲事呢”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在痛苦的时候遇到你这样的白痴”
“你是在骂我还是在夸我”
“骂你”
“………”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
“陈语疏，一起吃午饭吧”夏慕雪说。
“不要”陈语疏拿着饭盒走开了。
科教楼，主要是信息教室和实验课教室，所以一般都没人来。
陈语疏在一间堆着课桌椅的空教室吃午饭。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今天这个习惯被打破了。
“找到你了”夏慕雪的脑袋从门口冒出来。
她手里提着食堂的盒饭，走了进来。
陈语疏微愣：
“你怎么找到这的”
“问的学委”夏慕雪把盒饭放到陈语疏面前的桌子上，拖来一张椅子坐到对面。
“他真的对你很了解呢，就连这么偏僻的地方他都知道”
“别替他说好话”
“实话实话而已”
夏慕雪打开在食堂买的盒饭，然后又看了看陈语疏面前的便当：
“陈语疏，便当是你自己做的？”
“嗯”
“现在都冷了吧？”
“饭里加点汤就好了”陈语疏说着把保温杯里的汤倒进饭里。
一股迷人的香味弥漫出来。
夏慕雪眼睛闪着星星：“这是什么，好香啊”
“鱼汤”
“我也要！”
“要点脸”陈语疏淡淡地说。
夏慕雪鼓起小脸：“小气，不给算了”
“你太自来熟了”陈语疏一边吃饭一边说。
夏慕雪也尝了尝盒饭里的菜，然后吐了吐舌头：“呜…好难吃！还花了我十八，亏大了！”
陈语疏看着她恼火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还笑！你早知道对不对，没有告诉我”
“学校的饭菜一向如此，习惯就好”
“可恶啊~”
陈语疏把装着菜的饭盒放到桌子中间：“吃这个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还是客气点比较好”
………
两人吃完午饭，没有回教室，而是继续呆在这里。
窗外的雨小了很多，看样子没多久就会放晴。
陈语疏站在废弃教室里拿着单词本背单词。
夏慕雪坐在一边刷手机。
虽然学校不允许戴手机，但只要不被发现就相对于没有戴吧。
可是听着陈语疏在一边读单词，夏慕雪有种负罪感。
学霸对不起，我活得这么慵懒。
“陈语疏，陪我聊天~”夏慕雪百无聊赖地叫喊道。
“闭嘴”
“对不起…”
陈语疏看了眼趴在桌上刷手机的夏慕雪，轻轻叹口气：“你就不能把空闲时间花在学习上啊”
“学习没意思”
“那你别打扰我学习行吧”
夏慕雪晃了晃脑袋：“陈语疏，你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啊，是有什么梦想吗？”
“别跟我搭话”
“不要这么冷淡嘛~”
“梦想…”陈语疏认真思考两秒：
“…考大学…这个算吧？”
夏慕雪直起身子看着她，笑着说：“很了不起嘛”
“你呢？就没有什么目标？”
夏慕雪仰着头想了想：“我啊…没什么特别梦想，想交几个朋友，谈一场恋爱…呵呵…很普通吧”
“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不评价一下吗？”
“话题结束了，别烦我”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
雨也停了，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来往的车辆踩过大大小小的水坑，溅起水花。
“陈语疏，程珊珊的学校在哪里啊”
放学路上，走在陈语疏旁边的夏慕雪问道。
“解放路”
“解放路在哪？”
陈语疏：“我们刚刚走过的街口”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早问”
“……确实哈”
两人绕了个路，一边聊天一边往程珊珊学校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嘛？”陈语疏说。
“我想找程珊珊了解她父母的事情，找到家暴的证据”
陈语疏：“她不是不愿意和你说话嘛”
“她是被逼的，我相信她心里肯定还是想跟我倾述的”
“迷之自信”陈语疏想了想问道：“你找到了家暴的证据又能怎么样？就算报警顶多也就批判教育一下，治标不治本”
“你不要抱着这种悲观的思想啊”
“这是现实，在亲子关系中，子女永远是弱势的一方。被家暴甚至被侵犯也很难发声。就算被警方介入，施暴者也可以用各种借口将暴行合理化。”
“但这一切很不合理吧，施暴者没有得到惩罚，受害者没有得到救赎”
“一直都是这么不合理，所以说是现实”
“现实是错的，就要去改变，哪怕试错一万遍，只要有一遍成功也是值得的。如果不去试，永远开创不来‘先例’”
“………你真是个白痴”
“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傻的”夏慕雪笑了笑：“但是不能放任不管”
陈语疏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问你，你准备以什么立场去介入这件事”
“立场？需要吗？”
“当然需要，如果立场不正确，无论怎么努力也只会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呜…”夏慕雪歪着头想了想说：
“我想要保护程珊珊，这能算是我的立场吧”
“为什么？你和她非亲非故吧”
“你这人真冷淡啊，我却是和她非亲非故，但是我想这么做。如果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要优先考虑自己的利益，就会被束缚住手脚吧”
陈语疏：“你居然能说出这种看似有道理的胡话”
夏慕雪白了她一眼：“程珊珊人呢？没看到她啊”
两人已经到了初中门口，却没有看见学生。
“回去了吧”
“什么？！”
“他们初中放学比我们早”
“你怎么不早说！”
“我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