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珊珊又一次跌进水滩里，衣服脏了，膝盖也受伤了。
而把她推倒的人在身后嘲笑她。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同班同学欺凌她的人们以她的哭喊为乐。
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偶尔路过得到行人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一脚揣在了她左侧腰。
她侧躺在肮脏的地面，抱着肚子蜷缩着。
如皮肤被钝刀划破的痛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爆炸，某处的皮肤在流血，疼。
“呜…”
她哭泣着，然后哭声被无视，她们继续施暴，并以此为乐。
“喂，住手”
夏慕雪语气冰冷，站在旁边的陈语疏都有些被吓到了。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快滚！”
呵，霸凌者看起来还挺猖狂，不过区区初中生而已。
夏慕雪把书包交给陈语疏：“帮我拿一下”
陈语疏接过书包：“要是被打了，我可不会帮你”
“不会的，我打架其实挺厉害，欺负几个女初中生而已，小意思”
夏慕雪说完，然后走了过去。
没有多废话，流利的一拳打在那个女生脸上。
她倒在水坑里，夏慕雪也没废话，也没有出言嘲讽，只有动漫反派会这样做，她只会默默把敌人消灭。
“你TM”
对方一共有四个人，看见老大被打，有两个上来帮忙，一个站在旁边看着充当无关人员。
几分钟后，夏慕雪将三人干趴下。
然后走到“无关人员”面前。
她害怕地后退两步，害怕地摇摇头：
“干嘛…我可没有动手…我只是被喊来站场子的…”
“你站在这里就是在欺负她”夏慕雪没多废话，抬手一拳，把这个站场子的干倒。
“呼~”夏慕雪松了一口气，回头对陈语疏比了个耶。
看到陈语疏拿着手机对她拍照。
陈语疏面无表情：“对，茄子”
夏慕雪伸出两根手指：“茄子…个鬼啊，喂喂！你干嘛！”
“拍下你欺负初中生的证据”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只是想拿这个当把柄威胁你，没别的意思”
“这个想法已经很可恶了啊！给我删了”
她收起手机。
“我云备份之后会删的，放心”
陈语疏走到程珊珊旁边，扶起她：
“程珊珊，没事吧？”
“呜…谢…谢谢语疏姐姐”程珊珊哭着说。
“喂喂出力的明明是我，为什么感谢的人是你啊”夏慕雪喊到。
陈语疏没有理会她，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擦程珊珊脸上的污渍和泪水：“有受伤吗？”
然后她看见程珊珊膝盖上血迹。
微微皱了皱眉。
“膝盖受伤了…能走路吗？”
“……可以”程珊珊低声说道。
夏慕雪走过来看了看。
“不要勉强啊”
陈语疏说：“先回我家吧，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谢谢姐姐…”程珊珊想要用手抹眼泪，却被夏慕雪制止了：
“别用脏手摸眼睛啊”
夏慕雪看着她，又看了看她受伤的膝盖。
“程珊珊，我来背你吧”
程珊珊微愣，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肮脏的衣服：“这…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夏慕雪背对程珊珊蹲下：“别废话了，上来吧”
程珊珊看了看一边的陈语疏。
陈语疏说：“上去吧”
“……我身上脏”
“我也不干净啊”夏慕雪笑着说：“你看，刚刚打架身上溅了好多泥”
她新买的校服上沾着点点黑色的污泥，却也远比现在的程珊珊要干净。
陈语疏拍了拍程珊珊的背：“去吧”
程珊珊脸微微发烫，眼眶湿热，轻轻地点点头：“嗯…”
夏慕雪的背并不宽敞，但能让程珊珊感到非常安心。
在记忆中，她似乎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在幼儿园以至小学放学后的校门口，她时常能看到其他父母背起孩子的场景，她不知道在父母背上的孩子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绝不可能背起自己的身躯，即便自己轻如鸿毛。
爸妈不喜欢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所以生来就不被人喜欢。
领居的大姐姐是个好人，看见她受伤了，会带她回家包扎伤口，有时候会送她上学，也会留她在家吃晚饭。
但也只是个好人，也只能做包扎伤口这种事情。
程珊珊和陈语疏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条界限，陈语疏会为她包扎伤口，但不会为她制止伤害。程珊珊会向陈语疏道谢，但绝不会提更多要求。
但是前不久出现的新的姐姐轻轻松松越过了那条线。
程珊珊不知道夏慕雪为什么要靠近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自己打架。但是她很享受着这种关系，非常开心。
“程珊珊…是校园霸凌吗？”夏慕雪问道。
程珊珊：“……”
陈语疏用书包打了一下她的腿：“走路别废话”
“你管我”
夏慕雪朝她吐了吐舌头。
“你晚饭没了”
“我错了…”
回到出租屋，陈语疏放下书包，从房间里拿出医药箱放到桌上。
“夏慕雪会处理伤口吗？”
“会，并且经验丰富”夏慕雪把程珊珊放下。
“那你来吧，顺便带她洗个澡，注意别让伤口沾水。我去做饭”
“哈？洗澡？”
夏慕雪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程珊珊。
程珊珊抬头看着夏慕雪，没有说话。
陈语疏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
“好吧…”夏慕雪让程珊珊坐到凳子上，然后把医药箱拿过来放到地上。
“是膝盖疼吗？”夏慕雪蹲下来，轻声问道。
“嗯…”程珊珊点点头。
夏慕雪打开医药箱：“先把裤子脱了吧”
“脱裤子？”程珊珊有些犹豫地说。
“要给你清理伤口嘛，穿着裤子不方便，不脱的话只能用剪刀剪开裤子了”夏慕雪解释说。
程珊珊从凳子上站起来，扭扭捏捏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好像很犹豫。
“我来帮你吧”
程珊珊脸微微发烫：“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低下头撩起上衣，露出腰和小肚子，小手抓住裤子边缘，将裤子慢慢地向下褪。
“…姐姐…”
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抬起头黑色眼睛透过长长发梢看着夏慕雪。
“…一直盯着…我不好意思…”
“啊…哦”夏慕雪转身背对她。
有些奇怪，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女孩子。
不过她既然说不好意思还是不要看好了。
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
“…好了…姐姐”
夏慕雪转身。
程珊珊坐在凳子上，两条白花花的腿并拢着，她的手按着上衣下端当着前腰及大腿根部。
“哦…”
夏慕雪心里咯噔一下，动作微微迟钝了。
明明都是女孩子，程珊珊这样遮遮掩掩的羞涩的样子…莫名其妙的h。
夏慕雪拍了拍脸，然后蹲下来，从医药箱拿出医用酒精和棉签。
她拿着棉签沾点酒精，轻轻擦拭程珊珊膝盖上的血红色伤口。
她的伤口很小，血流的比较多，看着非常可怖。
除了这个伤口，腿上还有好几处淤青，让夏慕雪莫名心疼。
“…呜噢”
程珊珊忽然轻声叫了一下。
“抱歉，弄疼你了”
夏慕雪手上的动作停下，满含歉意地说。
“…没…没有”
程珊珊轻轻摇了摇头，额前的头发也跟着摇动。
夏慕雪咽了咽口水说：
“那我继续了…”
“嗯…”
将伤口处理完毕，夏慕雪松了口气。
“要去洗澡吗？”夏慕雪抬起头问道。
“不…不要麻烦…”
夏慕雪看着她身上脏兮兮的污泥，皱了皱眉：“还是洗一下吧，好吗？”
“……嗯”
夏慕雪领着程珊珊来到浴室。
“我去拿换的衣服，你就先穿我的衣服吧”
“谢谢夏姐姐”
夏慕雪拿着两套衣服放到浴室外面。
然后开始脱衣服，因为自己也在打架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还是洗一下比较好。
程珊珊已经脱好衣服，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背对着夏慕雪。
她纤瘦的背上很多淤青，真的受了很多苦。
夏慕雪没有细数，只是大致地看了一下。
背上的淤青与伤口有新有旧，几乎没彻底愈合的伤口。
夏慕雪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像雨一般落下来。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这样给妹妹洗澡。
因为妹妹的长的和自己一样，身高也差不多，她总是会产生在跟另一个自己洗澡的错觉。
眼前的少女收拢着肩膀，有些紧张的样子。
也是啊，毕竟夏慕雪和程珊珊没认识多久。
夏慕雪伸出手试试水温，温度不烫也不冷，正好。
她拖来一张凳子坐在程珊珊身后，拿着花洒，然后说：“程珊珊，你身上的伤有些多，只能用湿毛巾帮你擦一擦可以吗？”
“嗯…”程珊珊咬着嘴唇轻轻点点头。
夏慕雪从毛巾架上拉下自己的毛巾，用温水打湿。
然后轻轻擦拭她身上尚且晚好的肌肤。
“呀…”
程珊珊发出一声呻吟，身子微微颤抖一下。
夏慕雪赶紧停下动作，带着些许担忧地问：“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程珊珊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是第一次…有些…害怕…”
“……别怕，我尽量轻点，不弄疼你”夏慕雪轻声说。
看着程珊珊背上的伤，夏慕雪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我继续了…”
“嗯…”
夏慕雪低着头，看着女孩的身体。
小小的身体满是伤口与淤青，白色的毛巾在伤痕构成的背上轻轻触碰，不一会就沾染了血迹。
她的身材好较小，完全像个孩子，看不出只比自己少一岁的样子。
夏慕雪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仿佛也感受到了女孩的伤痛。
太可恶了…
她一直都在承受这种痛苦吗？
家暴，校园欺凌…
夏慕雪有些烦躁，从心底生出来烦躁的火，想要烧尽让这名少女痛苦的一切。
“珊珊，你害怕你爸爸吗？”
“怕…”
“因为他打你吗？”
“嗯…”
“你想不想…过好一点”夏慕雪也想不出准确的词汇。
“过好一点？”
“就是每天可以开开心心上学，回家，不用担心被打，被骂，被欺负的生活”
“可以吗？”程珊珊语气反而有些失落。
也是啊，一个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正常”生活的人，跟她说这些更像是在描述一个童话。
“又可能，但只要去做了才有可能”
“我不敢…”
“害怕吗？”
“嗯…”
“谁都会害怕，这很正常。但是如果因为害怕而选择不去前进，就会错过很多东西”
“那…姐姐要做什么？”
“是你想要什么，然后是我去做什么。珊珊你想要离开你爸爸吗？”
“离开…”
“离开你爸爸，离开那个家，找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程珊珊没有回答，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程珊珊摇头，背后的伤痕在夏慕雪眼中晃动。
“不知道什么？”
“…新的生活”
夏慕雪沉默了。
如果一个人在苦暗中生活太久，就容易失去最求光明的能力，同时也不会期盼光明。
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篇报道。
在一个拥有长男制度的地方，家中的长男作为下一任家主继承，其他孩子则是家中的奴仆。在多年的剥削欺压下，家中的其他孩子逐渐丧失了身为人的能力，麻木，胆小，唯命是从，没有人权，只是作为长男的附属品存在。在面对记者采访时，次男说不出话，眼神躲闪，反应迟钝。
如果人一直活在被压迫剥削的环境，迟早也会对剥削对痛苦感到麻木然后习惯。
夏慕雪问她：“要不要试一下另一种生活？”
她心里在期望：拜托了，程珊珊，反抗吧。
不要再去忍受了暴力了，去反抗吧，答应下来就好，剩下的交给我。
程珊珊沉默好久，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仿佛即将熄灭抑或重燃的火星，一小点阳光照进心里，她轻点点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
“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当然可以了，程珊珊，你有那个权利。
“…那…好吧”
夏慕雪笑了出来，然后打开浴室门，啪嗒啪嗒走到厨房。
“陈语疏！”
陈语疏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呼喊，转过身。
“别耍流氓，把衣服穿上”
“这个不重要”
夏慕雪站在门口，眼睛发光：
“陈语疏，我们绑架程珊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