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不够！”
警局里，夏慕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
“这么多证据难道还不能告他一个虐待儿童罪吗？！”
夏慕雪生气地把照片和手机拍到桌面上：
“你看这些伤，还有受害者的录音，你告诉我证据不够！”
“确实是这样，而且如果要去告程珊珊的父亲，应该去人民法院，不是公安局”民警同志说。
“我这边呢建议你可以去找你们小区的居委会，我们可以做一些调解…”
“调解？！”夏慕雪手拍在桌子上：“我们要的是你主持正义，把那个人渣送进监狱啊！”
“这个…你可以去找法院…”警察叔叔苦笑道：“嗐…跟你们直说了吧”
“你们三个都是未成年人，就算去法院起诉她父亲，也需要监护人陪同。而且啊，这种事情很复杂，证据不够，很难说明她身上的伤到底是她父亲打的还是别的什么导致，并且还需要做伤残鉴定，就算她父亲真的打她，如果他辩解说是‘家庭教育’，同时考虑到未成年人生活问题，很难量刑，你想啊，如果他父亲真去坐牢，她家的收入要少一半，生活陷入困难，也不能算是好结果，所以说这种事情能走调解路线尽量进行调解”
“正义固然重要，但我们也要考虑现实的因素。”
“如果你们坚持要去告他，不仅要花大量时间搜集证据，还要请律师，而且我们市的法院大概率不会判刑，顶多给个人身保护令。你们还得找到上一级法院，这样纠缠下去这事得等好几个月才有结果。你们还是学生，还是将精力放在学习上比较好”
“如果你们愿意调解，我们可以帮忙联系当地的居委会进行监督”
听完这番话，夏慕雪脸阴沉的宛如死水。
捏紧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伤痕触目惊心。
“为什么伸张正义的成本这么高…”
身后的陈语疏看着她，手轻轻抚摸她的背，想要安慰她。
几个月，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财力，才能换取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
“大概是因为秩序下正义必须纯净吧，如果司法之下出现误判，无疑是对正义的玷污，希望你能理解”
走出派出所。
夏慕雪恍惚地站在水泥地上，身下的影子又暗又沉，方仿佛在拖拽她的脚步。
“陈语疏，程珊珊，你们先走一步吧”夏慕雪指了指不远处的公厕。
“我去上个厕所”
程珊珊担忧地看着的脸：“夏姐姐，你没事吧”
夏慕雪冲她笑了笑：“没事的，大概是早上吃坏肚子了，有些不舒服”
站在旁边的陈语疏揉了揉程珊珊的头发：“就相信你的夏姐姐吧”
公共厕所，夏慕雪关上隔间门。
她站立着，咬着嘴唇，捏紧拳头。
又是这种结果。
一拳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干净的眼泪划过脸颊。
无声哭泣。
可恶啊啊啊！！！！
现实现实又是tm的现实。
在现实面前个人就这么卑微吗？
要去向低贱的卑鄙的无耻的人渣进行调解。
如果现实是这样，那还真是个扭曲的现实。
在厕所发泄五分钟的情绪。
夏慕雪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陈语疏站在不远处，向她歪歪头：“完事了？”
“嗯”
“把脸上的眼泪和手上的血处理干净再出来”
夏慕雪吸了吸鼻子：“让你担心了”
“没有，是珊珊在担心你”
“抱歉”
“你该对她去说”
“……确实该跟她说对不起”
夏慕雪洗干净手上的血迹，皮破了，如果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
陈语疏见状抓住她的手臂，皱着眉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去法院起诉”夏慕雪咬牙，表情痛苦说：
“无论花多长时间，我都要把那家伙送进监狱”
陈语疏眉头紧皱，轻轻摇了摇头：“不值得，夏慕雪，那个人渣不值得耗费时间”
“但是正义值得花时间去证明”夏慕雪低下头，语气有些低沉：“陈语疏，就当我是犯倔吧”
“那我问你，起诉需要监护人陪同，这个你准备怎么办？”
夏慕雪被赶出家门，监护人根本没有。
“总有办法的，我会找到人帮我的，这个世界上总有心怀正义的人”
“那钱呢？”
“爸妈给了我一笔‘分手费’，够我读到大学，这些钱应该足够”
“时间呢？”
“反正我上不上学都没关系…”
听到这样的回答，陈语疏脸色暗淡下来，冷如冰山。
她抬起手，然后。
啪！
响亮的一巴掌。
夏慕雪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愤怒的陈语疏，她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两种人，一是只会依赖别人的废物，二是不把自己未来当回事的人。夏慕雪你这两样全占了。”
“你这不是犯倔，是愚蠢”
夏慕雪捂着被打的那一侧脸，低下头喊道：“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可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啊”
陈语疏看着她：“但为什么是你，你也不过是个未成年”
夏慕雪：“我要负起责任…”
“……”陈语疏沉默片刻：“为什么必须是现在。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可以进行调解，让珊珊脱离原生家庭，然后读书，上大学，离开这里，等几年后有能力了可以起诉他”
“…真的就以为学习能解决一切问题”夏慕雪说。
“学习是为了改变命运”陈语疏认真地说：“不要为了正义把自己的人生赌上去”
“可是…”夏慕雪咬住下唇，很不甘心。
来迟数年的正义还能算是正义吗？
“那位警察是个好人，应该会帮我们的”陈语疏说：
“既然很难惩戒恶人，就想办法让珊珊脱离他的掌控”
“…不甘心…”夏慕雪咬牙切齿，捏紧拳头：“为什么惩戒个人渣就这么难！”
“…但这就是现实”
“去tm的现实！”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陈语疏说。
派出所。
“警察叔叔，我们想了想，还是打算调解”陈语疏对警察说。
“希望你能帮我们”
三人在派出所等了两个小时，程珊珊的父亲终于出现了。
他走进派出所看见程珊珊，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可以写入北影教科书的变化，一秒钟暴怒。
脸色变得涨红，额头青筋暴起，眼神恐怖地盯着她。
“妈的，狗娘养的，跑哪去了，几天不回家！”
坐在塑料椅子上的程珊珊听到这声音，身体害怕得颤抖，抓紧夏慕雪的手臂。
“珊珊别怕”夏慕雪摸了摸珊珊的头发。同事用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喂喂，你怎么一进来就骂孩子，这里是派出所，文明点”警察走了出来，呵斥道。
看见警察，他表情瞬间变化，讨好地说：“警官，是这样的，我家这孩子啊，不听话，已经快一周没回家了”
“听说你家暴孩子啊”
“哈哈哈，警官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棍棒底下出孝子，她太不听话的时候我才打一下，没有家暴那么严重”
男人笑呵呵地说，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过去：“警官，您抽烟”
“不抽烟”
“啊对对，警官现在还在工作，怎么能抽烟呢，是我冒昧了”男人说着把烟叼在自己嘴里。
“这里还有孩子呢，不许抽烟”警察说。
“对对，有孩子”男人笑呵呵地点头，把烟放回烟盒里收起来。
“过来吧”警察带着众人来到一个房间。
一张桌子，一边坐着未成年三人组，一边坐着程珊珊的爸爸。
警察坐在中间。
男人不断地用眼睛瞪对面的程珊珊，仿佛在说回去了没你好果子吃。
“警察叔叔，我们的要求很简单”陈语疏开始说话。
“我们想让程珊珊离开原生家庭，在成年前由我们来照顾，同时希望她的父亲每个月提供两千块钱的抚养费，如果程珊珊生病或意外受伤，也需要她父亲出钱。”
“臭**，你TM说的什么屁话，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照料了”男人恶狠狠地说。
“咳咳，孩子面前别说脏话”警官说：
“你作为孩子的家长，确实应该履行孩子的抚养义务”
“警官…她们就是想拿着我女儿骗钱！你真信她们啊！”男人叫到。
夏慕雪拍桌子，喊道：“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警官摇摇头：“我们在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要激化矛盾，都冷静一下”
“首先，程珊珊的父亲…是叫程金桂是吧”
“嗯”男人点点头。
“你确实家暴过女儿程珊珊吗？”
“没有，不你问她”程金桂恶狠狠地瞪着了眼程珊珊。
警察把目光投向程珊珊：“你父亲有家暴你吗？”
程珊珊害怕地颤抖，不敢说话。
夏慕雪轻轻地搂住她肩膀：“珊珊，不要害怕，实话实说而已，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珊珊抿了抿嘴，轻轻点头：“嗯”
“糟践货，你活得不赖烦！”
男人怒吼咆哮。
程珊珊吓得扑到夏慕雪怀里。
“警官，肯定是她们串通好的！这是诽谤！”
警察皱着眉头：“你确实家暴过你女儿是不是”
“没有！家长打孩子能叫家暴吗？”
“那这些伤你怎么解释”夏慕雪把照片甩到桌上。
男人看了一眼，脸一撇，不屑地说：“鬼知道她怎么搞的，反正我不知道”
“到这个地步还在狡辩吗？”
“事实就是你确实对程珊珊实行过暴力，我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能签署一份保证书，不再对她施行暴力。”
警察向另一边的少女：“你们可以对程金桂进行监督，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情告诉我。我们会依法对他进行拘留和罚款”
“这样的处理意见可以吗？”
男人笑呵呵地点头：“警官英明！”
“不可以！”陈语疏说：“我希望能够履行我的处理意见，把程珊珊交给我们照顾”
警察：“你们都是未成年人”
夏慕雪：“未成年人难道就不行吗？”
“不行，没有经济实力，没有社会基础。担不起抚养责任。”
男人笑道：“你们还是回家找妈妈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摇摇头。
仿佛陷入了漆黑的泥沼。
无力感在两人的心头盘旋。
未成年人…
结果还是什么都办不到吗？
夏慕雪看向陈语疏。
她脸上满是不甘心与无可奈何。
“好吧…就这样吧”
低沉的语气，仿佛来自深渊最深处，如临死之人的叹息。
夏慕雪不可置信，又一次遭受背叛。
为什么？
说好要帮珊珊的啊？！
为什么要妥协？！
她没有愤怒，心里是漆黑的悲伤。
她明明那么相信她。
她咬了咬嘴唇，浑身颤抖着。
又是这样的结果。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没能拯救。
程珊珊那么相信我，现在却让她失望了。
该死。
为什么这个世界怎么多的人渣。
为什么这么多不正确的事情。
全都消失就好了。
人渣全都死光就好了。
“夏姐姐…”程珊珊稚嫩的声音唤醒走神的夏慕雪。
“你脸色好难看…”
“没事的…”
程金桂已经站在门口，冲她喊道：
“过来啊！”
“夏姐姐…”程珊珊轻笑着：“谢谢你”
珊珊松开了夏慕雪的手。
她离开她身旁的座位，绕过夏慕雪身后，向她的父亲，那个人渣走去。
桌面上放着一张纸和黑色的圆珠笔，那是他签过的保证书。
轻如鸿毛的保证书。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夏慕雪低着头，急促地呼吸。
安静的房间里，程珊珊的脚步在悲鸣。
时钟在行至午时一刻。
滴滴答答。
愤怒，悲伤，想要毁掉一切。
想要毁掉不正确的一切。
“夏姐姐…再见…”
程珊珊的声音仿佛在向她呼救。
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力量。
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又一次…
这是第几次了？
被背叛，被嘲笑…
想帮的人帮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
夏慕雪唰地站起来。
“喂！你干嘛！”
“夏姐姐！不要！”
“住手！”
夏慕雪回过神。
像是从水里冒出来。
她俯在程金桂的身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签字笔，笔尖离他的眼睛只有不到两厘米。
他害怕得满头大汗，大气不敢喘。
事情发生得太快，警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差点发生命案。
“冷静…不要动手…”
夏慕雪自上而下用凶残地目光看着人渣。
“你要是敢对珊珊做什么…我不会让你有下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