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派出所。
夏慕雪和陈语疏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拽着程珊珊的手臂走着，脚步很快，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你太冲动了…”陈语疏淡淡地说。
夏慕雪手上伤口的血又流了出来。
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同，此刻的心情无比低落，愤怒。
“陈语疏，你为什么要妥协！”夏慕雪语气低沉，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这不是妥协”陈语疏伤感地抬起头：“这次我是的明白，靠法律是行不通的…”
“接下来怎么办？”夏慕雪咬着嘴唇，颤抖地问她。
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该怎么办？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还能怎么办，只能放弃了吗？
和过去一样，在所有人都放弃之后，自己的坚持也变得毫无意义。
“…不”陈语疏轻轻摇摇头：“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她迈出一步，向程金桂走去了，不紧不慢。
被拉拽的珊珊回头看见了向她走来的少女。
夏慕雪也跟了过去。
“程金桂”陈语疏叫住他。
“陈世秀这个名字你知道吧？”
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警惕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不止知道这个名字，还知道你跟她干了什么，手里有视频，要看看么？”陈语疏盯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感情。
“要是我把视频交给你妻子，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陈语疏不紧不慢地说：“她会跟你离婚，有这份视频在，你不仅得不到孩子的抚养权，还得净身出户”
“到那个时候你的儿子也不再跟你姓，不，已经不能说你的孩子，孩子判给了你妻子，从法理上说你跟他没有关系”
听着陈语疏的话语，程金桂的脸色愈发阴沉。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你当然可以不信”陈语疏盯着他：“你可以试试，我也可以试试”
“………”
两人对视着，视线交汇处仿佛闪动火花。
“你想要什么？”
“把程珊珊交给我们。”
男人看了眼旁边的程珊珊，松开了手。
“把视频删了”
“不可能，这样就失去威胁你的筹码。只要珊珊安全，我就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这个视频。我和你不同，我说话算话”
男人盯着她，眼里闪烁着阴冷的光，冷笑一声：
“你根本没有视频吧”
陈语疏拿出手机，举起来，把屏幕朝向他：“你看上面这人像不像你？”
男人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去夺手机。
陈语疏赶紧收起来。
“知道了吧”
“算你厉害”
男人撒开程珊珊的手，用力瞪了一眼陈语疏，不服气地走了。
留下珊珊以及懵逼的夏慕雪。
这样就可以了？
完事了？
既然能这么简单解决为什么不直接怎么做。
夏慕雪走上前，伸手想要拍拍陈语疏的肩膀。
但是看看她的表情，夏慕雪忽然愣住了。
她的表情很痛苦。
“陈语疏…”
“语疏姐姐…”
陈语疏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有千斤：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陈世秀…是我妈…”
“我妈…是个娼妇”
苦涩的语气，好像她喉咙里藏了一万根针。
夏慕雪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陈语疏回家要穿男装。
为什么她不邀请自己去她家做客。
为什么她手里有威胁人渣的证据却迟迟不拿出来。
这就是答案。
“所以呢，这跟我认识的陈语疏有关系吗？”
夏慕雪问道。
陈语疏微愣，看着眼前的少女，她眼眶竟然有些湿热。
“陈语疏是我的朋友，永远都是”
人的心里有一些不能被触碰的东西，黑历史，犯罪记录，成绩单，开房记录…
人的逆鳞，往往是人心最脆弱的部分。
陈语疏厌恶世界，当他人得知自己出身后，向自己投来嫌弃的目光。因为她妈妈很脏，所以她也一样肮脏，散发着恶臭。
她厌恶这一切，厌恶他人，他人即是地狱。
“陈语疏，谢谢你”
少女灿烂的笑容干净无瑕，没有杂质。
陈语疏微微哽咽，没有说话。
讨厌这个世界，同时也在这个世界里期盼这某种事物。
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在痛苦的时候遇到一个傻子。
她似乎幸运了一次呢。
“回家吧”陈语疏轻声说。
“嗯，回家”
夏慕雪牵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牵起珊珊的小手：“我们回家”
她似乎也有家了呢。
天气很好，宜好运。
普通的日常，是接连不断的奇迹。
晚饭是陈语疏准备的火锅。
她平时节俭持家，该花钱的时候也不含糊。这顿火锅是为了庆贺程珊珊加入这个家。
“从今天起，程珊珊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咯”
夏慕雪站在凳子上，高高举起杯子，玻璃杯里的白开水晃荡。
“干杯！”程珊珊举起小杯子跟着附和道。
“别站那么高，从凳子上下来”陈语疏坐在椅子上，一边把蔬菜倒进火锅，一边说。
“诶，别扫兴嘛~”站在凳子上的夏慕雪跳下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就半路开香槟”陈语疏把盘子放下，拿起筷子，从火锅里捞出一块肉放到对面程珊珊的盘里。
“谢谢语疏姐姐”程珊珊说。
“语疏姐姐~”夏慕雪把碗伸过去，冲她眨眨眼：“我也要”
“自己捞，小孩子吗？”陈语疏瞥了她一眼。
夏慕雪不服气的喊道“不公平~”
“说正经的，之后怎么办，珊珊在我们这里住下了，然后呢？”陈语疏看了程珊珊一眼。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珊珊低头，语气低沉地说。
“没有没有，哈哈珊珊这么听话的孩子怎么可能给我们添麻烦，我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夏慕雪笑呵呵的说。
夏慕雪想了想说
“反正过两个月珊珊就要中考了，现在还是把重点放在珊珊的学习上吧，我觉得学校还是不去了吧，学校那个环境真没有在家学的效率高。”
“所以，你是打算两个月不上学吗？夏慕雪”陈语疏从火锅里捞了片土豆，看了一眼她。
“反正高一的知识也不太难，去不去上学都无所谓，而且我在家也能照顾珊珊的生活…”夏慕雪看着珊珊笑道。
“夏慕雪”
“啊”夏慕雪转过头。
陈语疏抬手，把筷子敲在她脑门上。
“嗷呜！”夏慕雪发出一声惨叫。
“你干嘛啊！”她捂着额头喊。
“珊珊，你说，你是希望夏慕雪去上学还是在家辅导你学习？”陈语疏看向珊珊。
“唔…”程珊珊手里的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
“夏姐姐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我希望夏慕雪能有自己的生活…”
“我要是去上学你怎么办？总有个人来照顾你吧”夏慕雪揉着额头问道。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程珊珊捏紧小拳头，可爱的脸上露出坚决的表情。
“可是你才十五岁…”
陈语疏白了她一眼：“你不也才十六岁嘛”
“话说是这么说…”夏慕雪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陈语疏没管她，向程珊珊嘱咐道：
“珊珊，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尽量不要出门，别人敲门你也别开，知道了吗？”
“记住了，语疏姐姐”
“诶，你们怎么擅自做决定了啊！”
是夜。
夏慕雪憋了一肚子话，等程珊珊睡下后敲响了陈雨疏的房门。
她还在学习。
“陈语疏，今天，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夏慕雪抱着枕头问道。
“不可以，回去”陈语疏冷淡地说道，没有抬头看一眼。
“哦，那谢谢了”
夏慕雪自顾自地把枕头放着她床上，钻进她被子里。
“你耳朵聋了，我说让你回去”
“嘿嘿，反正多求你几次你总会答应的嘛，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我差不多摸清了你的行为逻辑了”
夏慕雪在床上扭动着身子，把自己卷成鸡蛋卷。
“你被子好冷啊，明天要不要我帮你晒一下”
“所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语疏说。
“怎么说呢…”夏慕雪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说：“想跟你谈谈心吧，还是说人生商谈比较好啊”
“你这人知道什么叫做距离感吗？”
“当然，对陌生人我肯定不会这么亲近，不过语疏是我的朋友嘛，不一样的”
陈语疏把笔收起来，关掉台灯。
走到床边，抓住被子边缘，然后用力一扯。
夏慕雪转啊转啊转啊滚下了床。
“嗷呜！”
床边一声惨叫。
陈语疏铺好被子，上床睡下。
“陈语疏，太过分啦！”夏慕雪从地上爬起来喊道。
“回去，别吵我”
“我不”夏慕雪钻进被子里，扭动身子凑到陈语疏旁边。
“看招”
正要是用抓痒大法的夏慕雪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了脸。
“啊嘞…”
那只手开始发力。
“啊啊…语疏…疼疼疼…快停下…鼻子要碎掉啦！”
陈语疏松开手，淡淡地说：“睡觉老实点，别闹”
夏慕雪从被子里把脸冒出来，用力吸了口气：
“…你就这么不想跟我亲近？”
“不要把你耍流氓的行为当做拉进关系”
“我怎么耍流氓了啦！”
“摸别人身子不就是耍流氓”
“这怎么能算呢？！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介意的，是你脑子太脏了吧”
“你说什么！”
“额……没什么…”
陈语疏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要谈心嘛，说吧”
“不说了，气氛不对”夏慕雪像是赌气地说。
“你居然会看气氛？”
“居然？是什么意思啊，我情商很高的好吗”
“情商高还被家里赶了出来”
“不要揭我伤疤嘛…”夏慕雪嘟起嘴不满地说。
“不说就睡觉”陈语疏转过身子背对她。
两人之间弥漫着舒适的沉默，她们知道彼此尚未睡眠。
书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走着。
风吹动窗边的窗帘。
彼此安静地呼吸，睁着眼睛。
几分钟后。
“陈语疏…”夏慕雪缓缓地说：
“今天我很高兴…”
“你那天不高兴得像个傻子”
“别说破坏气氛的话啦！”夏慕雪低声喊道。
“以前我遇到过和这次类似的事件，那是一个被欺负的男同学，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被人打断了一根肋骨，我送他去了医院，之后我帮调查欺负他的那伙人，报警，原先他是跟我站在一起的，可后来，他放弃了。”
“好像是霸凌者里有一个有点势力的大小姐，他不敢招惹。”
“我不服气，就自己收集证据，可身边的朋友都劝我放弃，这样不会有好结果的”
“最后的结局自然是这样，我惹了一身灰，碰了壁，没有好下场。那个男生害怕我把事情闹大，不断的劝我不要继续下去。”
“当时我明明是在坚持一件正确的事情。可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好像我错了”
陈语疏：“………”
夏慕雪弓着身子，头低着她的背，低声说：
“今天，陈语疏能够站在我这一边真是太好了。你能帮我真的太好了。”
“……好肉麻…”
“我也很羞耻的好嘛！”夏慕雪红着脸嘟嚷道：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陈语疏…”
“用你的话来讲‘有你真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上次在菜市场约会说的话你忘了”
“那是你太不要脸，逼我说的，不算”
夏慕雪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腰，从后面抱住她。
“唔啊…你干嘛！耍流氓啊”
“我就抱一下，不做别的”
“你这话跟说‘蹭蹭不进去’的男人又什么两样”
“陈语疏，你懂得好多…”
她忽然被呛住了，沉默片刻：
“…我当然懂得多…毕竟我妈妈是做那个的”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了。
“陈语疏，你明天要回家是吧？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夏慕雪轻声问道。
“不行”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我不想被你了解”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只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挺喜欢我这个朋友的”夏慕雪笑呵呵地说。
陈语疏沉默两秒，转过身子，面对她。
如水银般月光里，少女的脸俊美得恍若仙子。
夏慕雪竟也恍惚迷离。
她心想：真是世间少有的完美之人。
“夏慕雪，你给我记好，我不会喜欢任何人”陈语疏语气阴沉。
“也包括你”
像是宣誓人生信条一般，她眼中毫无迷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