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跳楼的少女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
周围的学生面面相觑，最好决定交给老师处理，他们不是专业的人心理医生，而且就算是心理医生也不一定能治好人的心病。
“老操！”
如同看到救星，班上的同学都把目光投向楼梯口那个冉冉升起的地中海。
老操走到人群中，站到坐在地上哭泣少女的右前方，微微皱了皱眉。
“随后把目光投向周围的学生，班长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
同学们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嘛啊”
班主任呵斥道，于是学生渐渐散开。
陈语疏没有动作，对老操说：“老师，夏慕雪好像受伤了，我送她去医务室吧”
“你去吧”
…………
“呜呜…呜呜呜…疼死了…”
没有旁人之后，夏慕雪再也忍不住了，哭个不停，手臂好像脱臼了，疼死了。
“能别叫了吗？”
陈语疏左手搂着夏慕雪的腰，要不是这样她都站不稳。
“…可是…呜呜…好疼啊…”
夏慕雪哭红了鼻子说。
“好吵…”
到了医务室，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坐在满是药品的桌前读报纸。
听见有人敲门，他取下架在鼻子上的老花镜，看向门口的两位少女。
“医生，麻烦帮忙看看她”陈语疏说。
“怎么回事？”他撑着桌子边缘站起来，缓缓悠悠走过去。
“她手臂好像受伤了”
医生看向夏慕雪，然后指了指一张凳子：“先坐下，我帮你看看”
他摸了摸夏慕雪的肩膀：“嗯，脱臼了啊”
“…脱臼…我都手臂废了吗？”
夏慕雪忐忑地问道。
“没事，帮你装回去就好”医生淡定的说。
他一手按住夏慕雪肩膀，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只听咔嚓一声。
“啊！”
夏慕雪的惨叫声传遍了半座校园。
属引凄异哀响久绝。
“好了，还有另一边”
医生平淡地说出了恐怖地话。
“等…等一下！”夏慕雪缓过来后赶忙叫停。
“能…能不能轻点？”
医生瞥了她一眼：“我尽量快点”
他按上她的肩膀抓住手臂，然后又一声惨叫。
“这两周手臂尽量别提重物”医生嘱咐道。
“这就…完事啦？”夏慕雪有些诧异，活动一下手臂，除了感觉肩膀有些酸涨感之外都挺好的。
这校医技术可以啊。
“医生帮我也看看吧”站在旁边的陈语疏说：
“我右肩膀也有些疼”
“哦，那坐吧”
陈语疏坐下后，校医摸了摸她的肩膀，然后捏了捏她的手肘，接着按了按她的手腕，眉头一皱。
旁边的夏慕雪看到他这表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人生一怕触霉头，二怕医生皱眉头。
“小姑娘…”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你有点虚啊”
虚？
肾虚？
“噗！”
夏慕雪没忍住笑了出来，陈语疏瞪了她一眼。
看着医生按在自己手腕上的苍老的手指：
“所以说，我受伤了吗？”
校医：“你虚了”
“没事那我就告辞了”
陈语疏想要收回手，却被校医的手紧紧钳住。
“等一下，小姑娘，说点你不爱听的。不要意味年轻身体好就能放纵，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校医语重心长地规劝道，一旁的夏慕雪捂着嘴巴狂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语疏吃瘪的样子。
“医生，我刚刚说的是我肩膀疼…”陈语疏强调一遍。
“肩膀？没事啊，应该是用力过度了，休息一下就好。”
“那告辞了”
陈语疏起身，然后头也不会的走掉了，根本不想在这多呆一秒。
看到陈语疏这个没有礼貌样子，夏慕雪赔笑着双手合十：
“抱歉啊，医生大爷，我朋友就是那个脾气，还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
跳楼的女孩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高中生活对绝大部分学生来说是枯燥无味的，校园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当做新闻，学生自杀这种事情更是百年难一遇的大新闻。
夏慕雪本来就挺关心那个女孩的，打算询问一下她的消息，结果什么都没开始问，就听到好几个版本的传言。
有人说那个女孩是因为校园暴力才跳楼的，也有人说那个女孩脑子有点问题，平时独来独往的，很奇怪。还有人说那个女孩是因为考试成绩下降，一时想不开才跳楼的。
类似的传闻有数个版本，夏慕雪知道其中大部分都是谣言。
“语疏，你怎么看？”夏慕雪将打听的消息告诉陈语疏，并询问她的意见。
“坐着看”陈语疏淡淡地说。
“你就没点自己的见解吗？那可是跳楼啊，要不是我来的及时都发生命案了”
“要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吗？”
陈语疏白了她一眼，然后说：
“消息真真假假，还是等一等吧，班主任应该会找机会说说这件事的，以官方消息为准”
“…也是”夏慕雪点点头。
下午数学课的时候，班主任果不其然讲起这件事。
在一段剪短地开场白后，他直接开始了：
“今天这个事儿，不管别人班怎么说，咱们班别瞎哔哔。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网上有句话说得好，谣言止于智者。咱们班算是全城最好的班级，想必各位也不是煞笔，传谣犯法这事你们都知道吧”
“老操，到底是咋回事，给个官方消息呗。你又不讲清楚，又不让人猜，这那说得过去啊”
台下的一位学生接话说，问出了许多同学心里的疑问。
其他同学跟着附和到。
“就是就是”
“嘿？反了你们”老操拍了一下桌子，让学生们都安静下来。
“尊重他人隐私懂不懂啊，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搁这瞎议论。”
老操轻咳一声：“先别瞎猜，就今天这件事我说说自己的看法…”
接下来老操花了二十多分钟时间给学生灌鸡汤。
大致内容为“学习首要是学做人”，“成绩可以差，人品不能坏”。
老师是教书育人的职业，以前的职能是传道授业解惑。
据说一个学生多年后回想起对自己最重要的老师的记忆，其内容一定不是他在讲课本上知识的场景，而是他的某句话，或是他做过的某件事。这些事对他可能是无心，却能影响一个学生的一生，或好或坏。
夏慕雪能明显感觉到操鑫源和自己原来老师的不同，在海城读书时的老师是一群挥着鞭子在学生身后赶学生向前跑的奴隶主。从不会谈及人生的话题。
下课，老师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夏慕雪，然后离开了。
夏慕雪注意道那个眼神，还以为他要找自己谈话，结果并没有。
什么嘛…
为了救人两个胳膊都脱臼了，班主任都不来慰问一下。
等到放学的时候，学委走了过来。
夏慕雪以为他是来找陈语疏，默契地起身准备离开。
“夏慕雪”他居然喊的是她。
“啊”
“老操让你过去一趟，好像有事找你”
“现在？”
夏慕雪有些傻眼，放学找学生谈话，这和周末时公司老板组织员工团建有什么两样。
“哦知道啦”
夏慕雪对正在收拾书包的陈语疏说：“语疏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本来也没打算等你”
“你就不能表现出舍不得我的样子吗…”
………
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夏慕雪推门进去。
操鑫源坐在办公桌边，看到夏慕雪，转过办公椅面向他。
“夏慕雪，身体怎么样？”
找我来只是想问问身体情况吗？
“就是手臂脱臼了，没什么大问题，在校医院已经接好了”夏慕雪说完后又添上一句：
“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仔细检察一下，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嗯嗯，我知道了”
他翘起二郎腿，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接着说：“这次找你过来呢，主要是问问你的身体情况，其次呢，还是想跟你谈谈你的问题”
“我的问题？”
夏慕雪有些疑惑，我有什么问题，能吃能喝能玩，活得多痛快。
“你似乎和你爸的关系不太好…”操鑫源有些担心地问：
“还是说你的家庭关系比较……恶劣呢？”
家庭关系恶劣？确实可以怎么说，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的，听说你受伤后，我给你家里打了电话，对方听我说你的名字就直接说不认识，语气相当强烈。”
夏慕雪想起来当初入学时要求提交监护人电话号码，她当时图省事填了她爸的电话。
“他应该是你爸爸吧？你和你的家庭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夏慕雪陷入沉默，她不想和外人谈了自己家的问题。
这是她的倔强，也是她的坚持。
见到她久久不曾开口说话，他轻轻叹口气：
“家庭教育是人生教育的重要一部分，作为你的老师，我想尽量帮助你”
夏慕雪摇了摇头：“不用，谢谢老师的好意，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而且现在我父母都不在身边，您就算想帮忙也找不到对象”
“也就是说你确实和家里有矛盾？”
“……嗯”夏慕雪不情愿地点点头。
操鑫源沉默两秒，随后说：“行吧，既然你说没事，那就当你没事吧，如果遇到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我现在就有问题”夏慕雪说。
“老师，就是今天上午我救的那个女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能告诉我吗？我绝不外传”
“你为什么关心这件事？”
“额…”夏慕雪想了想说：
“我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自杀…虽然在别人看来这有些多管闲事，不过我不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既然看到了，我就想去了解，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操鑫源盯着她的脸，眼里闪动着某些光芒，沉默两秒后说：
“如今这个社会，当个好人不容易啊，你抱着这种思想，以后是会吃亏的，知道么”
“当然了”夏慕雪点点头，她早有心理准备。
“行吧，既然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我告诉你也没问题”
操鑫源说：“先说说我了解的事情吧”
宁雪晴，高一二班的学生，成绩优异，没什么朋友，一直独来独往，娴静少言。是那种很乖的学生，不惹事，每天做好自己的事情，也不显眼，没有特点，没有不良嗜好。
是办公室里老师闲聊时，只有在考试成绩出来后才会提一嘴的学生。
上午试图跳楼自杀后，校方通知她家属先把她带回去。
来的人是她妈妈，她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跳楼，固执地认为是她女儿在学校遭受了不好的待遇，在办公室里闹了一场。
宁雪晴这段时间什么话也没说，无论老师怎么询问，她都保持沉默，所以老师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想自杀。
校园暴力？这种事情在别的学校到有可能，但阳城一中是校风学风抓得最紧的，生源也是全市最优质的一批，发生校园暴力的可能性很小，或者说基本没有。
宁雪晴的成绩最近确实有些下滑，但也没滑多少，在二班还是名列前茅，如果因为这个跳楼的话更不可能。
“平时那种看着老实，且不爱说话的学生最让人担心。因为不知道她心里挤压了多少矛盾，没有朋友疏导，没有老师关心，家长则只以自己的印象定义孩子的存在，终有一天这种矛盾会堆满，然后在某个时间爆发，无可挽回。”
“又想起了一件事，她妈总说她在家非常听话，现在想起来觉得挺悲哀的，宁雪晴似乎没有叛逆期…”
操鑫源抬起头向夏慕雪头顶，目光越过她的发梢，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孩子除了是父母的孩子，老师的学生，更是她自己。而我们国家的教育最失败的一点，就是没有能教导孩子该怎样成为她自己。”
“呵…好像说得有点多了”操鑫源自嘲似的笑了笑。
“没有…”夏慕雪笑着摇摇头，她能感觉到操老师是一位抱有教育理想的好老师。
“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操鑫源摆了摆手：“行了，别拍我马屁了，我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现在都告诉你了，要是没有别的问题就走吧”
“嗯…其实我还有点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