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语疏微愣，手里的动作停下，缓缓抬起头。
黑色的瞳孔倒影着夏慕雪泛红羞涩的脸庞。
夏慕雪不敢与她对视，撇开脸。
“你什么意思？”
她皱眉头，眉眼间多了几分困惑。
“你给我擦身体，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夏慕雪低声细语，声若蚊呐。
“……”
陈语疏轻轻点点头，继续动作：
“有一点吧，我本来也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密”
“不过，因为对象是你这个白痴，其实也没特别的不好意思……非要形容的话，有点像给养的宠物洗澡”
宠物？
夏慕雪怔了怔，语疏是在开玩笑吗？完全没有开玩笑的语气啊。哦，她一直都这样。
“宠物？语疏你养过宠物吗？”
陈语疏：“…没有…硬要说的话，有一个”
“是什么宠物？”
陈语疏眼帘微垂，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的时候，记得有一只黑色的野猫经常从二楼的窗户跳进我房间里，偷东西吃，被我赶了几次，后来有一次看见它叼着一只老鼠从屋檐走过去，我就不赶它走了”
“它每天晚上都会来，我偶尔会给它留一点当天晚上的剩饭，渐渐的我们形成一种默契。我供它一天一餐，它帮忙抓老鼠”
夏慕雪：“后来了？”
“后来它不知道和哪里的野猫生了一堆野猫…在我房间里生的…”
“再后，来它就死掉了，大半夜被货车的轮胎扎成两截，估计是为了给孩子找食物，晚上跑出去了吧，一只猫活下去就很辛苦了，干嘛还要生孩子，自讨苦吃，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也只能说它活该”
夏慕雪：“……”
她想起自己曾经养的那条狗，最终也是遭遇不幸。在一定程度上，夏慕雪能理解她的感受。
比起生气懊恼，她恐怕更多的是自责与愧疚，如果能够看住它就好了，如果别让它乱跑就好了，类似这种自责的想法肯定要远胜于对一直猫的指责。
夏慕雪：“那它的孩子们呢？”
陈语疏：“我用一个纸盒子装起来，扔学校附近了，第二天就被两个女学生捡了回去”
夏慕雪：“你就没打算养它们？”
陈语疏：“养不起”
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往事，夏慕雪知道，她不习惯把伤心这种表情挂着脸上。
夏慕雪：“至少它们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陈语疏：“可能吧”
夏慕雪：“你就没去看望过它们？”
陈语疏：“又不是我养的猫，为什么要操那么多心”
“……”
夏慕雪忽然注意到什么，嘴角上扬：“陈语疏，你居然也愿意跟我聊一点自己的过去了呢”
陈语疏怔了一下，撇开脸：“谁愿意跟你聊这些，只是随便找个话题而已，别想多了”
夏慕雪笑了笑，注意力集中在陈语疏身上后，原先的那种紧张感消减了一些。
“嘿嘿，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啊”
夏慕雪微微眯起眼睛：“本来看到你的身体挺紧张得，跟你聊了会后好多了”
紧张…？
陈语疏愣了愣，动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夏慕雪诸多奇怪违和的地方。
为什么她那么在意自己和夏行宇的关系？
为什么她这么沉默？
为什么她一举一动都那么拘束？
为什么她的目光一直在躲闪不敢直视自己？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陈语疏想到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
同时她感到恐惧和害怕，以及一些无措。
她拿开正在给夏慕雪擦拭身体的手，犹豫着问道：
“夏慕雪…你会不会是…”
话到半头她突然呛住，不能这么问她，不能让她意识到这件事。
陈语疏手悬在半空，带有她体香和血迹毛巾攥在手里，摇摇欲坠。
夏慕雪：“什么？”
陈语疏沉默两秒，随后说：“病了？”
“没有吧”
夏慕雪奇怪她为什么会以为自己生病了。
“心律不齐可能是因为脑干受损导致的”陈语疏一本正经胡扯：
“我怀疑你是之前摔坏脑子了”
“…你是在担心我？”
“……”
夏慕雪笑了笑：“我身体好着呢，没那么容易生病，放心好了。”
“那就好”
陈语疏把毛巾扔到她怀里：“自己擦一擦吧，已经洗好了”
“你不帮我吗？”
“你真的是残废吗？”
…………
是夜。
在偏房床上躺着刷剧的夏行宇打了个哈切，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瞟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以往她这个时间早就睡了，但已经放假了，她有大把的时间熬夜。
房间里的灯全关着，只有笔记本的屏幕亮着。
在漆黑的房间里看剧对眼睛不好，不过夏行宇并不在乎这些，比起眼睛失明的可能性她更在乎刷剧时的氛围和投入感，毕竟这可是一部悬疑恐怖片。
虽说现在已经很困了，但她还是不想睡觉，剧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候，如果这时候让她睡觉，她会失眠一整夜。
“还没睡啊”
清冷的声音在黑暗里想起来，夏行宇吓得一哆嗦，放在腿上的笔记本差点摔地上。
陈语疏打开灯：“把你吓到了？”
看见是她，夏行宇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还以为是剧里的杀人狂跑出来了呢”
陈语疏：“……”
夏行宇打量一番站在房间门口的陈语疏，她穿着以往那套宽松的白色睡裙，表情似乎有些低落。
“怎么了？大晚上找我有事？”
陈语疏点点头，走进来，关上方面：
“之前跟你提的，让夏慕雪回海城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听到是这个话题，她面露难色：“这啊，怎么也得看当事人的意见啊”
陈语疏：“是你不想回去吧？夏老师”
“…额”
夏行宇表情僵硬了，陈语疏这孩子太聪明，就算是大人的事情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
“我…让她回海城，干嘛要提起我，不是应该先解决夏慕雪的问题嘛…”
陈语疏轻轻叹口气：
“老师，你都逃了二十多年了，还是没有直面自己的问题，你自己都不长进，又怎么能要求她长进呢”
“……你大晚上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夏老师”陈语疏盯着她：
“找个时间带夏慕雪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