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雪追了上去，紧紧抱住她。
借着路灯的灯光，夏慕雪看清她伤痕累累的身体，胳膊上的淤青，脖子上刺眼的掐痕。
“一定很难受吧”
夏慕雪温柔地说。
“…！”
这句话像是照入深渊里的一束光，余锦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暖意。
她如阳光般温暖，以至于，余锦衣害怕靠近她。
早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会被突然的阳光晃到，眼前出现虚假的幻觉。
她不敢相信光与希望。
于是固执的推开夏慕雪。
可夏慕雪不会让她逃走。
“别过来…”
夏慕雪停下脚步，隔着夜色望着身处黑暗的她。
头顶的路灯将两人分开，夏慕雪在明处在灯光下，她在城市的黑夜里。
余锦衣一手抱着臂膀，低着头后退一步，没有比在最好的朋友面前露出自己难堪的样子更让人难受的事情了。
“…我其实…很早就在做这种事了…”
她满脸痛苦地说：“我这个人…不干净”
她已经到极限了，维持自己的坚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夏慕雪盯着她。
“那又怎么样？”
“…你不觉得…我很恶心吗？”
夏慕雪上前一步，无视她的抵抗，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抱住她。
“疼不疼？”
余锦衣愣住了。
随后难以遏制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依偎在她怀里，像一只小猫微微的抽泣着。
如果没人问起她的疼痛，她本能坚强的忍耐。
“余锦衣，我保证，我一定会救你，还有你的弟弟。相信我。”
夏慕雪坚定的说：
“所以不要再去做这种事了”
“好…”
她伸出手，抱住夏慕雪的腰：“谢谢…还有…对不起，慕雪。”
两位少女在繁华寂寞的城市角落相拥，彼此依偎，借着零星的灯光照亮不清晰的未来。
“余锦衣，你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呀”
这是夏慕雪对她的期盼。
不用为谁牺牲，而是为了自己而活。
………
“所以，你还是去帮她了，对吧？”
数天后，一家甜品店里。
穆雪坐在夏慕雪对面，两人隔着一张小圆桌，圆桌上放着甜点奶茶，以及几张照片。
照片是几张手机截图。
“在校园告白墙上求助捐款，拜托老师动员学生捐款，突然向身边的朋友借钱”
穆雪一手撑着脸颊，无奈的说：
“夏慕雪，我跟你的那些朋友都谈过了，你借的那些钱加在一起，也仅仅只有几千块，对于余锦衣家来说，这钱只是杯水车薪。虽然不知道你筹划的捐款计划收益怎么样？想必也不太理想吧”
面对穆雪的指控，夏慕雪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在以很温柔的语气说话，可内容却详实得吓人。没想到她居然调查到这个地步了。
“夏慕雪…”
穆雪轻轻叹口气，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吗？他们对你而言只是陌生人吧，这世界上比他们不幸的家庭数不胜数，你如果真的只是善良，这种善举已经到了伤害自己的程度了”
夏慕雪咬了咬牙，说：
“我想要帮助余锦衣，她是个好人，不应该成为家庭不幸的牺牲品。”
“我想让她能够为自己而活”
穆雪沉默片刻：
“你知不知道，你哪怕用尽全力，也救不了那个男孩？”
这种事情她当然清楚，不过行动有行动的意义，明知所行虚妄就不去做吗？
不，这不是夏慕雪的风格。
夏慕雪点点头：“我知道，但只要我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她就能轻松一点。”
拯救能拯救的人，改变还能改变的命运，这才是她正在做的事情。
她顿了顿说：“她也就不用去经历痛苦了。”
穆雪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拿着银勺，搅动着咖啡。
“尽人事，听天命吗？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想法了。”
“但是”
穆雪用银勺指着她：“我并不认同你”
“余锦衣的事情我知道，之前稍微调查过，一个为了家庭牺牲一切都可怜人。夏慕雪，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她几乎没有差别。”
“……”
夏慕雪沉默两秒，轻轻点点头：“我知道”
“最大的不同是，她想要拯救的是终将消逝的生命，而你，想要拯救她的人生。”
夏慕雪：“我想让她能够为自己而活”
穆雪是个聪明人，很容易就读懂了她的目的与动机。
“可，他们与你非亲非故，你没必要为了他们付出那么多。夏慕雪，你才是那个更需要为自己而活的人。”
“这就是我活着的方式，向不幸的人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
就像把搁浅的小鱼扔回海里，如果是鲸鱼搁浅，夏慕雪只能目睹一场陆地上的鲸落。
“穆雪，所以，你能不要阻止我吗？”
“不能”
穆雪轻轻摇摇头，脸上满是担忧：
“我不能让你继续下去，再这样继续筹集善款，你一定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走上一条不归路。”
“这并不是不归路…”
夏慕雪坚定的告诉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穆雪，我要救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绝路。”
穆雪深深谈了口气，捂着额头，无可奈何地说：
“你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
在经历一切后，夏慕雪有时候会想，那时候要是听穆雪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之后一连串的悲剧。
但如果能回到和余锦衣相遇的那一天，夏慕雪一定会伸出援手。哪怕明知之后是悲剧，她也会试图改变结局。
那天之后，穆雪开始粘着她。
两个人并不是同所学校，不过上学时，穆雪会起个大早床，早早的来到她家楼下，先送她上学，然后自己绕远路去自己的学校。
在校期间，穆雪拜托夏慕雪的朋友，看着夏慕雪，一旦她做出逃课，逃学之类的行为，立马通知穆雪。
夏慕雪试着逃了次学去见余锦衣，结果立马被穆雪知道了，然后通知了她父母和班主任她逃学的事情。
第二天，她被父母和老师在办公室训了一顿。
放假的时候，穆雪甚至直接来她家住了两天，就是为了看住她。
在穆雪的层层监视下，夏慕雪很难跟余锦衣见面。
不过，奇怪的是。
穆雪没有将夏慕雪帮助余锦衣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
如果穆雪真的想要阻止她，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比如夏慕雪的父母，想必会有更多人阻止她。
对于这个疑问，穆雪是这样回答的：
“夏慕雪，我是在给你机会，事情能在悄无声息中平息那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想串联其他人来去阻止你。”
“我明白，我对你的保护，于你而言是一种伤害。”
“要是你因为没能拯救她，看着她的人生走向歧途，请告诉自己，是我穆雪阻止了你，你一点错都没有。不要自责，也不要去怨恨其他人，请去怨恨我。”
“伤害你的人，只有我一个。不要怪罪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