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她所在的家族也非常小,只是一个在当地小镇上有些影响力的子爵家庭,无法给艾伯特提供什么政治上的依靠。
她能成为乌塞尔的妃子之一,完全是凭借她的容貌。
在艾伯特模糊的记忆里,他的母亲有着羊脂玉一样的肌肤,发丝与眼睛如同夜空般深邃而又充满光泽。
得益于此,艾伯特拥有着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英气俊朗的五官,高大修长的身躯以及大理石般洁白坚硬的肌肉。
瓦伦丁大师作为艾伯特母亲的远房亲戚,当然也没什么资源。
可以说,除了贵族这个名头外,他传奇之路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两家相隔实际上已经有五六代了,能够重新联系起来,也是得益于瓦伦丁大师成为帝国学院的奥法分院院长,母亲嫁入皇室——政治本来就是抱团取暖的游戏,无所谓你想不想,只要踏进来就必须这么做。
前世,瓦伦丁大师在帝国内乱后及时带着一批学院的教室学者跑到了艾伯特这里,成为了他未来组建法师团的主要来源。
不过这一世却不能等那么晚了。
瓦伦丁大师所代表的力量,必须早日利用起来。
拐去领地是不可能的,先不谈他本人在局势安稳的情况下会不会愿意跑到北方苦寒之地,就是他那传奇职业者以及奥法分院院长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暂时不说艾伯特所能拥有的力量。
要是真起那种心思,恐怕当天晚上自己父亲就要带着律法官来找自己谈话了。
坐在马车上,艾伯特一边赶路一边思考着事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圣米尔城城南的帕尔堡宫。
帕尔堡宫作为帝国皇帝的住所,迄今为止已经有三百多年。
它坐落于圣米尔城的北部,在这三百多年里经过不断的翻新、扩建,最终占地面积达到二十四万平方米。包含了三栋主殿、十八栋侧殿、十九座庭院、以及此外的无数其它建筑。
因为是冬季的住所,帕尔堡宫的墙体非常厚,并且到处都有取暖设施。
宫殿内建筑的房间总数,加起来共计三千六百多间,常年居住一万多包括侍卫、仆役、大臣、贵族在内的人群,被圣米尔城市民们称为“城中之城”。
当然,另一座宫殿甘泉宫也有这样的“美名”。
艾伯特和乔一起走进宫殿,在仆役的带领下寻找他的父亲。
路上,艾伯特不禁有些困惑,他的父亲突然来找他为的是什么事。
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啊。
重生后的艾伯特将大部分计划都安排在了受封后,对圣米尔城内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关注,即使是他父亲也不例外。
毕竟封地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要干什么才能改变皇帝的主意,将自己封地从偏僻的北方改到富庶的南方?
难不成自己要去屠个龙?混个屠龙者的称号?
这不现实,而且离开了前世那熟悉的环境,自己重生带来的优势也会削弱一大部分,仔细对比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走过无数的建筑后,艾伯特最终被带到了宫中的音乐厅。
将乔留在外面,艾伯特一人走了进去。
下方演奏台上,一个交响乐剧团正在演奏着。在悠扬的旋律下,艾伯特看着孤身一人坐在包厢躺椅里欣赏音乐的父亲,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他的生平。
皇帝名为乌塞尔•休•卡德维尔。
他的一生极为平庸,特别是和一生征战,为卡德维尔家族扩张无数领土的先皇弗朗茨三世相比。
在艾伯特小时候的记忆里,乌塞尔一直与公文相伴。
他一生没有太大的功绩,生活永远是工作、工作、再工作,唯一的兴趣就是听一听交响乐,以至于直接在皇宫里造了一间华丽的音乐厅,也就是艾伯特现在所在的地方。
圣米尔城崇尚音乐,也和他颇有关系。
他即位前就成为了九阶职业者,然而却在两年前疏于锻炼跌落到了七阶。
如果非要说他的功绩,那就是巩固了先皇夺取来的领土,让那些土地成为了卡德维尔家族的财源而不是负担。
凭借那些土地,乌塞尔后半生成为了帝国里少有的,真正具有权威的皇帝。
然而在前世,他一死,帝国就在艾伯特哥哥艾恩的领导下陷入混乱。
帝国四分五裂,在某人的原因下,艾伯特在圣米尔城铩羽而归,在此之后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南方,收回卡德维尔家族的全部领土。因此,乌塞尔这唯一的功绩也变成了颇为凄凉的黑色笑话。
“你来了啊。”
乌塞尔转过头来,对艾伯特笑了一下说道。
“我来了,父亲。”艾伯特瞥了一眼乌塞尔鬓角的白发,欠身问道:“父亲您突然叫我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有一点。”乌塞尔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在躺椅上躺的舒服点:“你昨天可闹出了不小动静啊……”
“昨天?”
艾伯特一愣,旋即意识到乌塞尔是在说拍卖会的事情。
“哼,马克西米安那个老东西,在总督位置上捞了那么多还不满足,居然还想要海德堡那块领地……海德堡伯爵哭着跑我这来求我,让我帮他解决这件事。”乌塞尔嗤笑着摇了摇头,对艾伯特解释着事情的始末:“我把马克西米安宫相职务给撤了,那个老东西还不服,想在朝会上给我上眼药。你昨天那番举动,算是好好敲打那个老东西了……”
这很好理解,大家陪你去皇帝那闹事本来就比较忐忑,结果你儿子关键时刻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你本人的能力。
“儿臣的本分罢了……”艾伯特弯腰说道:“那么父亲,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维特尔斯巴赫家族?”
“怎么处理?”
乌塞尔想了想,旋即无趣的摆了摆手:“还能怎么做?让他们滚回普雷斯特冷静一下罢了。”
维特尔斯巴赫就是前宫相马克西米安所在的家族,而普雷斯特是巴利行省下的一个公爵领,世代为维特尔斯巴赫家族所拥有,迄今已有八百多年。
从乌塞尔的话来看,他并不准备重惩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甚至连巴利行省总督这个职位都不打算撤销。
不过这也正常,这位皇帝这辈子都没严惩过什么贵族,这一次也只是照例罢了。
前世的他也是这么做的。
艾伯特内心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未来要多一个大敌了啊。
帝国混乱,乘机起事的当然不止各地的皇子。
不少贵族同样窥伺皇帝这个尊贵的宝座,在帝国混乱的时候割据一方。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自然也不例外。
凭借巴利行省总督带来的政治利益,前世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在路德维希的带领下控制了整个巴利行省,不断向外扩张,甚至连最终那场帝都守城战,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也有参加。
而前世那位海德堡伯爵,到头来也没有保住他的领地。
“你在思考什么?”
见艾伯特低头沉默不语,乌塞尔抬头问道。
“儿臣只是在想,父亲您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如此轻拿轻放,他们是不会畏惧的。”
艾伯特连忙回答。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想从重处罚维特尔斯巴赫家族。
如果能把马克西米安公爵头上那个总督的帽子摘掉,那未来的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也不至于膨胀的那么厉害,如此一来,他也将少面对一个难缠的对手。
“不用了,就这样处理吧。”乌塞尔皱着眉头叹息道:“你封地的事情已经定下了,还剩一个月也不好改,不过临走前我会多给你点东西的。”
嗯?
艾伯特一怔,旋即内心忍不住苦笑。
父亲认为我在靠这件事邀宠吗?
他悄悄抬起头看了眼这位老皇帝——乌塞尔的身体还算硬朗,总是无意识的摆出威严的姿势,对权力的欲望似乎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每件事都以利益为出发点进行考虑。
“感谢您,父亲……”
虽然没有从重惩罚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但临走前能多拿一些东西,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艾伯特想道。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乌塞尔摇头道,紧接着朝艾伯特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艾伯特不明所以,走到乌塞尔身前。
乌塞尔的面容突然慈爱起来,右手抚摸着艾伯特的脸颊,嘴里喃喃道:“又走了一个啊……”
“父亲?”
艾伯特的声音有些疑惑,自己刚才是错怪乌塞尔了?
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多给自己一些东西?还是想在自己临走前表演一番,收拢自己的忠诚?亦或是两者兼有?
毕竟人心总是复杂的。
不过乌塞尔并没有解释的想法,他重新躺回躺椅上,继续说着一些事情。
“那个半精灵,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艾伯特不明所以,不知道乌塞尔为什么突然提到芙妮娅。
“不要陷的太深。”乌塞尔只是说了一句,就将话题转移到其它方面:“那个叫卡拉达的富商,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小角色罢了。不过维特尔斯巴赫家那个小子在拍卖行上被你羞辱了一顿,一月后践行晚宴上一定会找回来的,你要注意一下。”
“是,我明白。”
艾伯特点头。
“对了,这几天你皇姐也会回来参加你的受封仪式,记得去迎接。”
“皇姐?”
艾伯特回忆起来,前世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自己皇姐回圣米尔城参加自己受封仪式。
“我会去迎接皇姐的。”
他连忙说道。
闻言,乌塞尔露出微笑,然后朝艾伯特摆了摆手。
“其它就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
艾伯特点头,缓缓踏出包厢。
关门前,他看了一眼乌塞尔鬓角的白发,内心忍不住一紧。
皇帝可真是个累活啊。
自己父亲才四十多岁就老成了这样子,并且在一年后就不明不白的去世了。
自己以后如果成为了皇帝,也会变成这样子吗?
我明明还想要长命百岁来着……
艾伯特忍不住哀叹。
此时音乐厅里的交响乐刚好到达了高潮部分,婉转的声音既像是在为英雄的史诗高歌,又像是为枯槁的老者送行。
艾伯特在歌声的送别下,离开了帕尔堡宫。